二、閉幕式發言摘要

華學誠（北京語言大學教授）：

在北京語言大學和中華書局領導的大力支持下，在海内外專家的共同努力下，首屆文獻語言學國際學術論壇開了整整兩天，順利完成了全部議程。作爲論壇組織者，我謹代表組委會簡單歸納一下此次論壇的成就和特點。

首先談成就。此次論壇有來自五十多所高校和研究機構的七十多位專家提交了論文，做了五十多個大會報告，北京大學、北京語言大學等在京高校和部分京外高校四十多位研究生旁聽了論壇。論壇所收到的論文涉及四個大方面的内容：第一是關於文獻語言學以及語言學文獻整理，第二是關於語音史與音韻學及其文獻研究，第三是關於文字詞彙及其文獻研究，第四是關於歷史語法及其文獻研究。所有論文都圍繞文獻語言學這一主題，作者無論是提出新見，還是補正前説或者深化已有的研究，都基於傳世文獻、出土文獻進行了扎實研究、科學論證。這些成果在論壇閉幕之後會陸續發表，並將推動文獻語言學的進一步發展，這是本次論壇所取得的最重要的也是最大的成就。

其次談特點。這次論壇從組織到舉辦，都有很多不同於其他同類學術活動的特點。初步概括有如下六點：一是前輩的傾力支援。論壇，包括刊物、講座，從策劃到實施，都得到了郭錫良先生、王寧先生、魯國堯先生、趙振鐸先生、竺家寧先生等前輩學者的全力支持，王寧先生、魯國堯先生、竺家寧先生論壇期間全程駐會，發表宏論。二是隊伍的梯度合理。出席本次論壇的有尊敬的前輩，他們是中國語言學的領軍者，更多的是中青年，他們是文獻語言學研究的中堅力量，還有一批剛剛入行的青年人，他們是學科的未來。出席者年齡從三零後到八零後，横跨半個世紀，這是文獻語言學學科必將興旺發達最有力的證明。二是純學術活動。論壇的組織與舉辦，根本目標就是爲了建設並發展富有中國特色的歷史語言學科，因此它既不同於由某個學會、研究會組織的會議帶有點官味兒，也不同於某個單位爲了特定利益而召開的會議那麽有實際目的，换句話説，這是個純學術的論壇。四是共同的學術理念。論壇從一開始發出邀請函就明確了五句話，即立足事實分析語文現象，依據文獻研究漢語歷史，貫通古今探索演變規律，融會中外構建學科理論，凝聚隊伍成就學術流派。高論宏議是因爲認同這一理念而作，專家學者更是因爲認同上述理念而來。五是高度的學科共識。無論會上會下，專家學者們對文獻語言學這一學科概念的提出都表示了充分肯定，對這一學科未來的建設與發展提出了很多積極建議。與會者希望北京語言大學漢語史和古文獻研究所舉辦的論壇、創辦的刊物和系列講座能够越辦越好，並紛紛表示，將積極爭取參加每屆論壇，願意爲《文獻語言學》優先供稿，大力支持北語辦好系列講座。六是平等的交流機會。論壇全部采用大會報告形式，每位與會專家都得到了公開發表論文和討論的機會，使得這次論壇形式上緊湊熱烈，内容上豐富多彩。

魯國堯（南京大學教授）：

華學誠教授讓我在閉幕式上談談一孔之見。那我就先談一談這兩天參會的一些想法：一個是文獻語言學國際學術論壇，一個是《文獻語言學》刊物的首發式，我的評估是，都辦得很好。我所以認爲好，因爲衡量好的標準，我以爲有兩個：一是廣度，一是深度。這次論壇提交了七十多篇論文，大陸和港臺五十多所高校與研究機構的專家都來參加，可以説全中國東西南北的學者都到了，這麽多單位的精英人物到這裏開會，這是第一個廣度；另一個廣度則是諸位專家學術報告的内容涉及文字學、詞彙學、音韻學、語法學以及義理等等方面。這兩天諸位的報告都很有深度，都是作者多年來精心研究的成果，可以説是心血結晶。有了一個廣度，又有了一個深度，所以我説這個會開得好。

更重要的是，這次華學誠教授和北京言大學舉起了文獻語言學這面大旗。以前陸宗達先生、王寧先生都講過“文獻語言學”，但是我們都不太知道。這次把這個大旗舉起來，我認爲很有意義。語言學人研究語言學需要資源，包括口語資源和文獻資源。我們反對把以文獻爲資源的研究説成是低等數學，而做口語資料的學問就是高等數學。這種錯誤的説法在中國大陸和海外都很有市場，他們的來源呢，用現在一句通行的話説：“你懂的。”研究方言，首先要去調查口語的資料，這的確是很重要，可是涉及到方言史的時候，就不能不利用文獻記載了；研究漢語的歷史，相較之下文獻資料更重要。季羨林先生説過，在世界主要的文明古國裏，漢語文獻最多，第二是梵語，希臘語和拉丁語則是第三第四，但是跟第一名第二名比，就差了許多。季先生的話我相信。漢語的文獻那麽多！要研究漢語的歷史，不能不利用自己極其豐富的文獻資源。如果從甲骨文算起，中國文字的歷史長達三千多年，我們的先人利用文字記録下大量的文獻，這裏面富含各個時代的語言資源。而口語中的大量信息，尤其是古代口語的信息，被時間毫不留情地沖刷，沖刷掉太多。因此，研究漢語的歷史，不得不主要依靠文獻記録下來的信息。我們的文獻資料如此之多，十分寶貴，世界罕見，我們絶對不能采取虚無主義，數典忘祖。

我們應該堅持不崇洋、不排外的“雙‘不’方針”。崇洋，泯没自己的心智，匍匐在他人的脚下，落到拾人牙慧的下場；排外，猶如封閉了一條取他人之長以豐富自己、提高自己的途徑。中國語言學界確實存在這種不好的傾向，這影響了中國語言學的健康發展。昨天晚上我與竺家寧教授論學，竺教授説臺灣也很有崇洋的傾向。日本的學術環境本來不錯，近年來跟着美國的一套走，現在學術生態也出了問題。今年11月5號，國務院發出通知，要求我們有一流學科、一流大學進入世界行列、前列，甚至要處於領先地位，崇洋能够做到嗎？講形式語法、講功能語法，喬姆斯基是一流，韓禮德是一流，中國人跟在後面轉，能是一流？不要以爲我反對崇洋就認爲我排外，我一點兒都不排外。我很重視外國的東西，丹麥比較語言學家裴特生的《十九世紀歐洲語言學史》的英文本我逐字逐句地讀過兩遍，中文本讀得更多，我爲中文版做了個校訂本，發表了一篇很長的書評。近年我在讀20世紀英國哲學家羅素的《西方的智慧》，從頭看到尾，我很認真地讀了朱光潛先生的《西方美學史》。我讀這些書，是遵照先賢徐光啟“欲求超勝，必先會通”的教導，取其精髓融通之，力求創新，爲中國語言學的獨立、繁榮盡我的綿薄之力。我認爲崇洋不是辦法，它嚴重地阻礙了中國語言學的發展，而文獻語言學則是促進中國語言學科成爲一流學科的一柄利劍。不要因爲我反對崇洋，就以爲我輕視口語資源，我是很重視口語的，我調查過方言，研究過方言，寫的論文加起來也有十多萬字。我主張“新二重證據法”，文獻與口語並重。我是過來人，五十年的治學經驗，我認爲文獻語言學是重要的。

我雖然老之已至，但還想爲中國一流學科的建設貢獻我的一份力量。作爲中國學者，我盼望國家繁榮富强，我希望中國語言學學科早日屹立於世界學術之林，能够進入世界前列，甚至達到領先地位。但是最能爲這個偉大目標的實現而作出貢獻的應該是在座的二三十歲的年輕學人。我要對諸位講，你們到了五十歲，亦即你們人生的輝煌時期，我敢相信，是你們對國家和民族的忠誠，是你們的智慧和汗水，將中國語言學打造成爲世界一流學科。

我還要感謝爲會議服務的所有同志，論壇的成功舉辦，你們的奉獻功不可没。我還注意到一個細節，小姑娘、小伙子給專家遞送話筒都是雙手奉上，這説明北京語言大學文明程度高。中國是禮儀之邦，北京語言大學是禮儀之校，我們要感謝這些小姑娘、小伙子！

李宇明（北京語言大學教授、黨委書記）：

這個論壇最大的特點就是祖孫在一起開會，文獻語言學就是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學誠剛才總結了會議的幾個特點，我認爲“祖孫同堂”是最大的特點。魯國堯先生説中國要建設世界一流的語言學科，得到2050年，看來今天坐在後面的還是學生的年輕人責任重大。學誠講這個會議還有個特點，就是没有官氣，我想我來不會增加官氣。我來的目的就是看看老朋友，看看我們的專家，大家到北京語言大學來開會，我應該來。魯先生剛才還表揚北京語言大學是禮儀之校，我不來就没禮貌了。我來的第二個目的，是因爲我對文獻語言學瞭解較少，搞語言的人對一個語言學科一點兒都不知道，怕别人笑話，來這裏沾點兒仙氣兒，來學習點兒東西。

作爲一個語言學者，應有四個學術目標：第一，把本學科做好，雖然一個人不一定起多大作用，但如果大家都努力，學科就會往前進。第二，希望對普通語言學有所貢獻。中國語言學至今没有對普通語言學産生重要影響，原因很多，也許是他們没有顧得上看中國，也許是我們的研究成果他們没有興趣。現在醫學非常發達，但裏面中醫的學術成分很少。屠呦呦獲諾貝爾獎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爲她把傳統醫學和現代科學結合起來了。中國語言學的研究成果能否對普通語言學産生影響？也許到了魯國堯先生説的2050年，中國有了一流的語言學科，普通語言學就會吸收更多中國語言學的研究成果了。第三，一個學科應得到相關學科的關注。時至今日，相關學科對語言學的研究成果關注不多，中國語言學對相關學科的實際影響不大，文獻語言學做起來之後，説不定會對相關學科提供幫助。西方的不同學科之間好像都有一個共同的追求，且聯繫緊密，一個學科産生了什麽新成果，有了什麽新方法，馬上就會被另一個學科吸收。但在中國還不是這樣，學科之間，甚至相同的學科，都似乎缺乏共同的追求。我們的語言學科也是這樣，相互之間不通氣，這是阻礙學科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第四，就是語言學科能惠及社會大衆。如果學術衹在工作室、實驗室，作爲學者個人當然可以，但作爲一個學科，就是喪失學術的社會職責，就會喪失發展的動力。

建設一流大學、一流學科的一流，是一種追求，一種理想，不是現實，也不知道何時能實現。文獻語言學的提出，也是一種追求。文獻語言學幾乎包括了語言學所有的方面，傳世文獻、出土文獻，現在的口語資料把它轉寫下來也成了文獻，所以文獻語言學的研究物件包括出土文獻、傳世文獻和將來可能成爲文獻的文獻，文獻語言學結合了中國的特點，發揮了中國的優勢，因爲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多的文獻。此次論壇是首屆，説“首屆”就包含着頂層設想和未來展望，因爲它要繼續開下去，第二屆、第三屆。祝文獻語言學論壇一屆一屆都能開好，爲中國語言學躍爲世界一流做出貢獻，爲學者的四個學術目標的實現做出貢獻。

我們希望把北京語言大學辦成語言學家之家。語言學工作者到北京來，我們接待的條件好不好，暫且不説，熱情總是有的。開這樣的會，校長和書記知道了，要跑過來看一看，就是想給大家家的感覺。我們還希望把北京語言大學辦成語言學之家，跟語言相關的，我們都感興趣，都支持。北京語言大學現在是語言學大校，還不是語言學强校，北京語言大學的發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希望以後還能得到海内外學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