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在意！
星夜，赫连府还是忙忙碌碌，高悬的红灯照亮了整个府邸，其中最属画溪苑亮堂，婆子丫鬟们进进出出端着果盘红烛一类婚宴物品，新房已经布置妥当，只等着明天迎新夫人入住。
“所谓人生四喜，即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明日就是你的洞房花烛了，心中有何感想且与愚兄说说。”顺着画溪苑西北处的一条石子小径延伸处是片梅林，绕过梅林的后面豁然开朗是处雅居——‘采薇’，院内精巧别致素净，与这个流光溢彩的画溪苑格格不入，院内的一张精雕细琢的八角汉白玉石桌，此时有两个人正在饮着茗茶，好不自在！正说话的是个瘦颀孤冷飘逸优雅又见风趣，一旁坐着的人侧目而视，清新俊逸貌若潘安又见潇洒，两人脸上皆是闲散的笑容。
“我怎么觉着你噙着看好戏的心态呢？”赫连烨青口气慵懒，又带着无可奈何。到底也逃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
颇有道骨仙风的人是慕容寒夜，是楚魏三大柱国之一的慕容栩的儿子，不愿意涉足朝堂纷争，将门焉有犬子！他武艺兵法样样了得，不爱权势偏偏喜欢药材，也略懂些周易之术，虽然慕容栩对他总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终究还是没有强求，他也算是遇上了开明的父亲，不至于蹚乱世的浑水。他爽朗一笑，假意拱手继续玩笑道：“岂敢岂敢，现下我寄居在公子这里，除了巴结奉承，什么冒犯的话我可不敢多说一句。”
赫连烨青白了他一眼，仰望着星空。想当初就是为了避免今日的命运才娶了七位夫人，留恋烟花之地也得了个风流公子的名声，本想以此掩人耳目活的自在轻松些，可是父亲还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说到底他是真的在乎我这个儿子还是那个关于我出生就被预言的‘此子可兴亡天下’，以求我日后可以实现他称王称帝的野心呢。想到此处，赫连烨青发出一声苦笑，面容难看。
“你原本可以不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慕容寒夜是明白兄弟的不甘的，也停止了玩笑。“是吗？那可由不得我。”赫连烨青像只困兽一样叹了口气，“旁人都晓得，我大哥赫连烨泽官至大司马掌军权，位尊势众，但父亲介意他出身却一直以义子身份养育身边，其实他是最像父亲的人，他的野心绝不会久居人下，父亲这般做法也是对他有所忌惮。二哥赫连烨宸官至大司空文官之首，虽看似淡泊名利，宁静致远，却是胸有城府，暗藏谋略，父亲又将你家凝澜娶给他，好让二哥得到你慕容家的助力，为的就是让他们二人互相掣肘制衡。我呢，出生就被预言可兴亡天下，但是世人都知道赫连府三少风流潇洒，但我却逃不过父亲的眼睛。”愈想愈不舒服，接近低吼，然后提了提精神，“还是小四好，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当真是神仙般悠哉。”
“这次你娶亲就算是再不愿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为兄爱莫能助啊。”慕容寒夜憋着笑意，“话说你的这位新夫人可是初大儒的掌上明珠呀，虽然养在深闺少见人，想来也是知书达礼，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说不定还是位倾国倾城那。”他戏谑的挑了下眉。
赫连烨青懒得理他，心下自有想法。就怕这位初小姐过于端庄知礼了，大家闺秀都缺少个性，千篇一律的循规蹈矩，举手投足都是模版样式，想到未来几十年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真是无趣无聊，“这初小姐说不定是个丑八怪，还真是便宜她了。”
这话差点没让慕容寒夜把一口茶喷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嫌弃自己妻子的。”
“之前我让玄胤查过她，我的这位新夫人可是不甘寂寞呀，不过是个落第书生，怎么最后要和我成亲呢，看来这世间还真是薄情寡义者多。”赫连烨青眼里透着恨意，他亲眼见到过母亲孤独等待父亲，凄凉一生未果，也认为自己不管再怎么胡闹父亲也从不责备皆是对母亲的亏欠也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他嘴角扯上一抹苦涩，“看来我要好好照顾我的这位新夫人了，报答她及时‘弃暗投明’。”这话说得也真是刺耳。
慕容寒夜品了口茶，若有所思，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天见到的女子。”
赫连烨青差点没翻到后面去，咽了下口水，摸着鼻子，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看到慕容寒夜得意地爽朗大笑，心不在焉的抿着茶。一月前在遁空山初见她时的惊鸿一瞥是他从未见过的惊艳，本以为她和凌霄是同行的也没有贸然打扰，见识到她的伶牙俐齿，敢打敢拼倒是心生倾慕，之后恶霸欺负那兄妹俩时仗义解围，本想借机认识却弄巧成拙把她推了出去，之后又被人群冲散了，等到楚魏攻下了南梁，本来自己是从不参与纷乱的，但却破了底线主动请缨去守遁空镇，至于遇到凌霄发难道谷一事又插手想救他一命，没曾想还是不尽人意，想到此处倒觉得惋惜。“忘了问你了，我明日成婚的事你通知静姝了吗？”
“不是你说别告诉我妹的吗，不久前我去看过她，身体和精神都比以前好多了，到底也是多亏你了。”慕容寒夜说到这，心中多些感慨。慕容栩其实是不愿意家里人跟赫连府扯上关系的，可是二女儿慕容静姝错爱上一个人，还没出阁就已经蓝田钟玉，她又是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没名没分的会遭人唾弃，最后还是赫连烨青帮了忙迎娶了她，事情本要了解了，却没想到那个负心汉另娶他人，这件事对慕容静姝着实打击，精神一蹶不振，身体也每况愈下，赫连烨青为了让她好生休养将其送在府外一处清净地好生养着，这件事情也让慕容栩对赫连烨青刮目相待。“你不会明天逃婚吧？”慕容寒夜狐疑的看着他。
赫连烨青笑而不语，心中自有打算。
今夜，木樨陪在萧珞身边，初府送嫁的人已经在厢房里住着，虽然当时答应了代嫁却没有想以后怎样，毕竟出嫁时会见到初正则肯定穿帮，正是一筹莫展时初府来人传话说皇上派了初正则出使天启，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真是天助呀，萧珞无聊的挑拨着灯芯，听木樨在旁边事无巨细的说着初珞的事情，以备不时之需。
渐渐地她开始犯困了，木樨突然神神秘秘的戳了戳她，然后惶恐的指着外面，她一下子没了睡意，朝着木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她俩顿时心生畏惧抱团在一起，她试探着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突然门开了又迅速合上。
此时屋内的黑暗处已经站了一个人，木樨害怕的就要喊人了，萧珞阻止了她，即使是在暗处但那身形的轮廓萧珞是在熟悉不过了，她想向前一步却没有迈出去，“初墨，你来了。”
那人朝她毫不犹豫的快走了过来，进入明亮处的人果然是初墨，他面色难看甚至是带着怒气，安静下来的屋内可以明显听到他气息声，过了半晌他开口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着冷静，语气和平时一样温和但却夹杂着生硬。
“嗯”萧珞底气不足的应了一声。
木樨一动不动的像个树桩一样杵在旁边，她还没搞清楚情况，‘墨恒’怎么成了‘初墨’，就当时的情形她还是保持安静为明智之举。
“他是赫连烨青，赫连赟的儿子，那是你我还有数万亡魂的仇人，我知道你想复仇可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以身试险啊，我可以安排其他人做，我们离开吧。”他声音有些微颤，语气带着乞求。
萧珞急了，低吼道：“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行，我没办法每天夜里被噩梦惊醒，我什么都不做我良心不安！”
“因为你是公主！”初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空气凝置了几秒，然后他眼神凌厉的看向呆若木鸡的木樨，她张着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她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脑袋，出剑是同时发生的，就在那一瞬间萧珞及时喊住了他，险些做了滥杀无辜的事，“她知道我们的秘密了。”初墨眼睛里带着杀气，嗜血的样子可怖极了，当萧珞握住他的手后，他平静了下来。
“木樨不会暴露我们的，初墨你冷静些。”萧珞紧紧握住他拿剑的手，安抚他的心情。一旁的木樨见状赶紧发誓道：“我只知道你就是我的小姐，其他的我都不清楚。”整个人战战兢兢惶恐害怕。
初墨收了剑放在桌上，语气冷若冰霜，“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保护好你的脑袋。”他平复情绪后，难掩失落，深情款款的看着萧珞，“你这样做要我怎样？”
良久她才说“没有人会在意的。”
“我在意，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初墨着急了，往日沉着冷静的样子荡然无存了，今晚他难掩失控的情绪本想把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子说出来，但萧珞硬生生打断了，“你我之间远的要命，初墨，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很久了，我没办法接受其他人了。”这话比杀了他还要命，他的心此刻正在滴血，也许真的是错一步就是错了一生，他傻傻的看着萧珞然后痛恸的傻笑到，“那就让我陪在你身边也好，别人我不放心，此去吉凶难料，我已经在楚魏和天启间做了安排初正则被差走有利于你在赫连府生存，之后我会派亲信入府相助你，以后你独自一人要好自珍重。”
萧珞也知道他们此生是无缘的，若不是自己要复国初墨也不会这样精于权谋，如履薄冰，或许只有让他对自己感情浅了日后也少些牵连，“谢谢兄长成全。”今日的决绝若是可以免了日后的伤害那么她愿意与他兄妹相称，初墨表情苦涩难看，这声兄长当真是比在他心头剜一刀来的致命，一口腥血涌到了嗓子眼，他抿着嘴心苦笑着，没在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