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内蒙古纪行(1)
1.内蒙古，中华文明的起源地
蒙古高原是美丽的，也是神秘的。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一首大家都熟悉的古代民歌，生动地再现了内蒙古草原、尤其是阴山一带草原的景色。内蒙古太大，东接黑龙江，西与新疆接壤，东西长达数千公里，太阳从东到西都得跑两三个小时。1969年，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及阿拉善的大部地区分别划归于黑龙江省和甘肃省，1979年划回。多年来，虽去过几次内蒙，但总也没走完。去了多次也只是走过了东自漠河以南的根河及呼伦贝尔，西至中西部的巴彦淖尔。与新疆接壤的额济纳和巴丹吉林大沙漠虽经过附近数次，但至今未曾到达，而且我是最喜爱去沙漠戈壁的，趁还没老得开不了车，计划今明两年内找个机会去一次，完成走完内蒙古的心愿。
一般人去内蒙古都是为了看壮美的草原景色，我也不例外。站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真正体验了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天，真的像口锅一样笼罩在头顶，但就是没有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草太矮了，贴地皮长着，别说风吹草低见牛羊了，见下田鼠还行。先不说古代草比牛羊高了，只是仅仅几十年前，许多地区草也有半人高的，骑在马上，草可以扫到马镫。可见生态恶化有多迅速，触目惊心的迅速。
但与内地相比，内蒙古还真算是个好地方，堪称“大美”。夏天，绿色的草毯直铺天地相接处，头顶的蓝天飘着雪白的云彩，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就是绿毯上的大块图案，加上草地里各种颜色的野花点缀，美得你只想躺下不再离开。
作为一个旅行者，看美景、住蒙古包，吃羊肉喝奶茶，那是必不可少的。我敢说，你只要吃过了草原的羊肉就会念念不忘，回到内地再吃本地的羊肉肯定会毫无味口。我经常去西藏、新疆、内蒙古，也经常吃那里的牛羊肉，而在内地的日常生活中，我一般不吃羊肉。
躺在草地与野花中，看着白云蓝天和穹庐般的天空我在想，为什么只有内蒙、尤其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天才有穹庐般的感觉呢？新疆、西藏怎么就看不出来、也没此种视觉呢？尤其是西藏，我到过六七次，跑遍全藏，那里海拔更高，就是身处四处无山峦遮挡处也没有锅罩在头顶的感觉。站起身来再向四周看……见白絮般的云彩在绿色的地平线上漂荡，头顶的天空也漂着大朵的白云，这才有点弄明白了。
站在绿草如毡的小山包上，默诵着“敕勒歌”，遥望天穹，我想到了沧桑一词，也似乎看到了岁月，看到了历史……
蒙古高原是个神秘的地方，养育了匈奴、柔然、契丹、突厥、鲜卑、女直等古代数十个民族，他们一般被统称为阿尔泰游牧民族。历史上，蒙古高原所有民族都处在不断的战争与融合中。汉时，匈奴冒顿单于“西将月氏，定楼兰、乌孙等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蒙古强大时许多民族也自称蒙古人，其中包括大量匈奴、突厥和满洲女直人，所以有蒙古七十二种之说。当然，在蒙古人崛起之前，匈奴帝国强大时，许多民族也都称匈奴。他们的地盘是说不清分不清的，语言上也有许多共同之处。
内蒙古是中华文明的火种之地。
中华文明由北逐渐向南发展是公认的。考古证明，从内蒙古6000年前的红山文化到过渡时期安徽的凌家滩文化，再到年代更晚些的杭州良渚文化，无论从时间上还是地域上都可证明此论点。而从以上几处出土的大量文物，包括箭簇、玉器等，尤其是玉猪龙、玉鸟等看，都几乎是一样的传承。良渚遗址中规格高的墓中，有野猪獠牙和死者与野猪同葬的现象，表明这种文化从北方的草原来，从大兴安岭地区而来。猪、鸟崇拜是满洲女直（也就是大家所称的“女真”）人的特征。后玉猪龙逐渐演化为“龙”，最后成为皇帝的象征，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良渚文化说明，在无比久远前，北方的游牧民族就已经到达南方稻米地区，也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已逐渐地统治了南方，当然也免不了与南方百越民族多多少少有些融合。但，华夏文明的源头应该是在北方草原上。
早在“五帝”时代，南方长江流域被称作“荆蛮”，“蛮”也就是未经开化的意思。可以定论的是，南方与黄土高原和中原地区的发展不在同一个文化层次上。远古时代，游牧民族无论在武器还是战斗力方面，远远强于南方的农耕民族。游牧民族从小生长在马背上，亦军亦民，随时可以打仗，他们无定居也就没有思乡一说，你若问他从哪来，他们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他们打仗时也带着牛羊，高大的勒勒车拉着他们的家，照样正常生活、放牧、围猎。所以，成吉思汗西征七年掠得各国王后公主美女奴隶，带回一个庞大的族群。
在战斗力方面，农耕民族是无法与他们相比的。《晋书》曰：“肃慎（女直）种众虽少，而多勇力，处山险，又善射，能发入人目。”《圣武记》说：“满洲初兴，汉人望而生畏，以一满人可逐数十汉人，如驱羊然，莫敢格者。”游牧民族每逢战争便节日般欢乐，因他们的战争就是抢掠，打赢了，所有人都能分得一些奴隶、女人、财物，供其驱使、使用。相比之下，农耕民族畏战，为啥、为谁打仗说不定都不清楚，招的兵或抓的兵又少不了训练，还思乡，所以才有了“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一说。游牧人放着牛羊，赶着“高车”，妇女在车的“家”里纺着线，过着日子就把仗打了。他们可以几个月不吃粮只吃肉粉，蒙古骑兵喝水也不用下马，欧洲史书说，柔然骑兵下了马连路都不会走，若战斗中失去了马，他们甚至走不回家。定居的民族打仗，后勤保障也比对方难了千倍，所以战争的胜负早已定了。
武器方面，二者也无法相比。CCTV科教频道曾播一节目：7000年前被箭射死的一具十几岁女孩的骨骸中，十几只骨头磨制的箭头深深地射入女孩的骨头之中，几乎透骨，可见在金属还未发明之前，石头与骨制的箭头之锋锐丝毫不逊色于现代金属，也说明当年游牧民族使用弓矢的能力。而数千年后的《魏书》说：“獠（南方汉民族）惟执茅执盾，不识弓矢。”试想，差距如此巨大，怎能为敌？古籍说他们一人能驱数十人，汉民族怎能不视他们为恶梦？宋代《蒙鞑备录》记载：“鞑人（成吉思汗蒙古人）生长马鞍间，人自习战，自春徂冬，旦旦逐猎，乃其生涯……城破，不问老幼、妍丑、贫富、逆顺，皆诛之”古人的说法有可能夸大，但阿尔泰游牧民族亦军亦民，胜仗多于败仗，在世界各地的战争中屠城是常态，国外古籍亦广有记载。
游牧民族的入侵不光使得汉民族遭殃，13世纪成吉思汗的崛起，蒙古骑兵横扫了中亚及欧洲。据国外一些典籍记载，骑兵所到之处千里无人，抢掠、屠城无所不为。成吉思汗曾说；“人生最大的快乐是击败敌人。穷追到底，夺其财宝，看到他的亲人悲伤，听到他们的哭声，乘其马，夺其妻小带到后宫。”看着敌人恐惧的眼神，把敌人的妻妾、美女揽在自己的怀里是成吉思汗最大的享受。成吉思汗历次出征抢掠的属于他的美女超500人，同时也建立起了横跨亚欧半个世界的大帝国。试想，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冷兵器时代，有谁能抵挡得住。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以阴山为中心的这个游牧人的国度，多少次发出惊世骇俗的喊声，他们四面出击，雄视天下。在蒙古骑兵的铁蹄下，不光人遭殃，他们狩猎也是惊人的大手笔。成吉思汗狩猎曾用兵从千里之外把虎豹狼熊往一处驱赶，到目的地时用绳索围起并覆以毛毡，此时军队也排在圈子外。圈子里各种野兽恐惧的嚎叫声震耳欲聋，逃命的撞击声、奔跑声如闷雷。之后，成吉思汗首先带几骑进去射杀一阵，然后便坐在高处观看手下屠杀，进场次序也是按官职大小而分先后，最后是士兵。成吉思汗的儿子窝阔台，一次狩猎中，成群的各种野兽发出痛苦与恐惧的悲号，潮水般向山头观看的他涌去，像是求他发善心，他也突发侧隐之心，放走了这些野兽。也真不妄了游牧民族的雄才大略，他们把打仗其实看作是对人的围猎，他们的战略、战术，超越了许多纸上谈兵的夸夸其谈。由此我想到，当蒙古大军每攻克一座城池时，除了漂亮点的女人和有技艺的能工巧匠外，其余的男女老幼不都是像圈里的野兽一样的命运吗？
国外一些典籍也高度评价成吉思汗的战略才能，二战时，纳粹德国还把成吉思汗的战略战术印成书作为教材，后因种种原因没来得及发到部队就战败了。苏联的诱敌深入，后将德军围歼，也是向成吉思汗学的。托尔斯泰认为，拿破仑就是战争，希特勒就是战争，但他们都曾学了成吉思汗的战略战术。拿破仑说过：不要以为蒙古大军入侵欧洲是散沙在盲目移动，这个游牧民族有严格的军事组织和深思熟虑的指挥，他们要比自己的对手文明得多，我不如成吉思汗……
蒙古人的西征战绩辉煌。
当成吉思汗统一了西域后，为他的西征扫平了道路。1219年，成吉思汗大军如天兵一样，逢战必胜，势如破竹，占领了中亚地区和伊朗高原。1223年在今乌克兰境内击败8万俄罗斯联军，占领了南俄。1227年成吉思汗死，他的三儿子窝阔台继位。窝阔台降伏金国后，1235年再次进攻俄罗斯，1240年攻下基辅，至此，几乎所有俄罗斯公国都成为蒙古人的朝贡国。1241年全歼波兰与德意志联军。《罗马帝国衰亡史》一书说：“直到最近，欧洲的史学方才知道，原来1241年春，涌进波兰占领匈牙利的蒙古军队的成功所依靠的是完美的军事战略，并非是由于其具有压倒优势的兵力”。实际上，成吉思汗进军中亚、欧洲，应该是亚洲的游牧民族“传统”的路线，公元5世纪到8世纪末9世纪初，柔然建立的阿瓦尔汗国，统治了除北欧个别地区外的全欧洲达200多年，他们的战斗力令人闻风丧胆，他们从拜占庭帝国掠取了大量的财富。在柔然人之前的匈奴以及突厥也是以同样的路线打下并抢掠了许多同样的国家。从汉朝到5世纪，北匈奴如洪水般进入那些地区，所过之处基本成为废墟，罗马帝国是重灾区，几经扫荡。当时的德、法、意大利、巴尔干半岛、波斯、叙利亚、埃及……都惨遭荼毒。八九百年后，蒙古军队还把许多鼠疫死者作为炮弹用抛石机打向欧洲，这是世界军事史上首次细菌战，结果导致欧洲人口大量死亡……保守地说，除去在汉族地区的屠城不算，蒙古军队几次西征至少屠杀了近两亿人口。
蒙古军队是战无不胜的。1251年蒙哥汗继位。1253年到1258年进行第三次西征。这次攻下了报达（今巴格达）和叙利亚，蒙古大军一再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他们攻下巴格达，不仅屠杀了居民，同时也破坏了苏美尔人自远古以来就建设并使用的灌溉系统，正是这些发达的灌溉系统造就了人类最早的文明——两河流域的文明与繁荣。从此以后，美索不达米亚，这个世界上最早的文明就变成了沙漠和废墟。1260年，埃及在巴勒斯坦击溃了蒙古军队，从而终止了蒙古人的西进。1280年忽必烈统治中国建立元朝。
成吉思汗的西征，起因是为了女人，是为了消灭抢了他妻子的蔑尔乞人才追杀到中亚从而殃及欧洲。这个故事也许有点因果报应的味道了，可它真的是史实。但我以为，为了女人西征不过是个说法，蒙古人三次西征也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何况，成吉思汗死后几十年蒙古人还在西征，他的后人统治印度直到18世纪初。
据《蒙古密史》载，最初起因是因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抢了蔑尔乞剔部酋长弟弟的女人。
一天，也速该在雪地里狩猎时，发现雪地里有勒勒车刚轧过的印迹，追过一道小山包一看，原来是一个男人赶着一辆骆驼拉的车，这种车专门是富有的贵妇乘坐的。也速该认识那个骑马的人，他叫赤列都，是蔑尔乞剔部酋长的弟弟，他刚娶妻回家路过此地，他们的部落在哈拉哈河的河口地区，也就是今天中蒙交界的贝尔湖一带。赤列都娶的妻子叫诃额仑。这时夫妇两人正兴高采烈地走着，不幸的是，他俩哪知道，美丽的少妇已被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盯上了。也速该确实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他一眼就看出女人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美人。他急忙转身回家，叫上哥哥弟弟，三人猛虎下山般地追了上去。三人追着赤列都绕小山跑了一圈后，赤列都回到诃额仑车旁，诃额仑对他说：“汝见彼三人之面色乎？吾观彼三人颜色，好生不善，似有害汝性命之意。汝若相信吾，可快逃性命，何愁再娶不着好女美妇……若再娶得妻室，可以吾名诃额仑名之，算汝未能忘吾。快逃性命，离开此地，带去此物，以使汝记起吾时可闻见吾之气息……”说着脱下身上的衣衫抛到赤列都脸上。
我曾在鄂尔多斯、包头见到匈奴后代，内蒙作家贺志宏，他说：气味在草原文化中占有重要位置。在其他文化环境中，人们见面或分别时一般用拥抱或亲吻，而草原牧民是用一种类似亲吻面颊的方式彼此来吸对方的气味。通过把衫儿抛到丈夫身上的方式，诃额仑将她的爱献给了赤列都。也速该三兄弟追了赤列都七道山岗，最后确信再追不到了才策马返回将诃额仑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