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密谈
京城外,渭水码头,两个女人背着包裹,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寒冬腊月,渭水结了冰,很多南下采买商品的货船早已停运,密密麻麻的大小船把本就拥挤不堪的河道塞的是满满当当,远远看去,颇为壮观。
“那可不成,这南下一来一回可是要半年的,如今又是寒冬腊月,不像春夏天,现在一个人最少得收三十两银子。”一个穿着厚厚灰色麻衣的中年汉子,对码头上的两个女人说道。
“大爷,您行行好,一个人三十两我们实在拿不出来,您看,五两……成吗?”年轻的女子哀求道。
“看你们这样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没银子?鬼才信!走不走?一个人三十两,少一个子都不成,你们也不四处打听打听,别的哪个不是五十两银子一个人?而且,你再看看这里还有别的船吗?”
“大爷……”
“好了。”那年轻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身后的那个中年女子打断,她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道:“小柳儿,给……给他们银子,只要……只要能把我们送回金陵就成……”
“太太!”
那中年女子就是昨日被贾赦扫地出门的邢夫人,和小柳儿在渭水边的一条无主的船里对付了一宿,今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才哆嗦着从栖身的船舱里钻出来。
隆冬,最要命的就是寒风,侵肌裂骨,那无主之船的船舱又不挡风,刮了一宿的寒风,差点没把邢夫人和小柳儿冻死。
小柳儿一边哭着,一边打开包裹,取出六十两银子交给了船老大,昨天从贾府出来还有一百五十两,如今路费去了六十两,三四个月的路程吃喝还要花销,怕是回到金陵,两个人身上就剩不下多少银子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中年汉子接过装银子的包裹,仔细数了几遍,才满意道:“得嘞,夫人您请上船,俺李老三在江河上漂了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您放心,保证把您二位平平安安的送到金陵!”又转头对身后的一个同伴招呼道:“老张,起锚咧,下江南咧!”
出一次船六十两,在大乾,这六十两就够买二十个像小如意那般大的小丫头了,或者可以买三个年轻的美女,亦或可以在西城置办一套二进的小宅子了。
李老三这些船老大,以往跑一趟江南,来回半年能赚到十两银子就算谢天谢地了,哪像今天,随便几句话一扯,六十两银子就轻轻松松到手。
之前他们南下江南时顺路捎一个人也只收三五两银子。
李老三的船也不小,上下两层,长约十来丈,上面一层是休息的地方,下面一层用来做饭,堆放货物,连李老三在内,船上一共有八个人。
“夫人,您二位就住在二层,这是俺婆娘,有什么事您尽管招呼。”李老三热情的把身边的一个妇女介绍给邢夫人。
那妇人给邢夫人福了一礼,邢夫人强笑道:“没有什么事,只要能平安到金陵就行。”
“瞧夫人说的,您放心,最多三个月,我们准能到金陵。”
……
宁国府,金玉堂。
“老爷,西府的政老爷打发人来传话说,让老爷明日巳时初刻一起到西府门口迎接宾客。”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贾珍的心情很不好,先是丢了参将之位,现在又被贾政叫去西府迎什么狗屁宾客!。
“蓉儿,蔷儿,芦儿,明日随我一起去西府迎客,尤氏,你和秦氏一起,也到内宅去帮衬着。”贾珍安排道。
“是,老爷。”
……
尤二姐小院。
“妹妹,你怎么那么糊涂,清白的女儿家,怎能白白让珍大爷占便宜?”尤二姐不满的对尤三姐道。
尤三姐叹道:“二姐,我又何尝想这般?什么清白女儿家,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与其嫁一个无权无势的,还不如给珍大哥哥这样的做个妾,锦衣玉食的一辈子,何必去吃糠咽菜,过那苦日子?”
尤二姐不说话了,她们老娘把她们往荣国府里送上什么意思,她再明白不过,她们出身低微,大户人家看不上她们,又不甘心随随便便嫁给穷苦人家,最好的办法,还是给大户人家做妾。
虽然她和尤三姐都知道贾珍是喜新厌旧的人,可男人不都这样吗?更何况他是那么的荣华富贵,看看富丽堂皇的宁国府,再看看美轮美奂的芳园,她承认,她心动了,她可渴望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昨天贾珍给她们洗尘接风,尤氏,贾蓉和秦氏作陪,喝到一半时,秦氏借身子不适离开,贾蓉也说外面有事灰溜溜的出去了,贾珍找了个理由顺便把尤氏也打发出去了,桌上就剩下贾珍,尤二姐和尤三姐。
许是黄酒灌多了,看着灵动美艳的尤三姐,贾珍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言语放肆了许多,很多污言秽语听的尤二姐脸红的都抬不起头。
说实在的,尤二姐虽然美艳,不过贾珍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比起活泼潇洒的尤三姐,贾珍还更偏向于后者。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狐媚子,善于勾人,比如尤三姐,三两句话就让贾珍迈不动腿了,要不是尤二姐在场,两个人估计早就成了好事。
饭后,尤二姐躲在自己的屋里,不肯见人,尤三姐在外面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尤二姐才打开房门让尤三姐进去。
两人是亲姐妹,感情深,无话不谈,看着自己二姐不说话来,尤三姐趁热打铁道:“二姐,你也知道,大姐和我们不是一母同胞,虽是姐妹,然则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更别提什么亲情,要不然,我们在老家过苦日子的时候,怎不见她一钱银子的帮扶?再说了,你又不用和我共侍一夫,我听珍大哥哥说,西边荣国府还有一个琏二爷……”
尤三姐一张红唇贴在尤二姐耳边,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
尤二姐再也听不下去了,嗔怒道:“哪有这样的,说出去我还有没有脸活了?”
“二姐!妹妹这可是为你好!”尤三姐不乐意了,气鼓鼓道:“珍大哥哥的意思是想把你介绍给那琏二爷,链二爷可是正经的荣国府嫡长孙,以后那荣国府的家业不还都是他的?而且……”
尤三姐说着,一双红唇又朝尤二姐的耳边靠去,尤二姐虽有心想躲开,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认真听了起来。
“妹妹听说那琏二爷跟那个王家女成亲已经快十年了,一无所出,之前那琏二爷在外面也有过孩子,可惜病死了,说明不是琏二爷有问题,而是那个王家女有问题,依妹妹看,她肯定是个石女,要不然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个蛋都没下出来。”
听着尤三姐说什么下蛋不下蛋的,尤二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尤三姐不乐意了,嗔道。
“好了好了,姐姐不笑了,你接着说。”
“姐姐你想想看,若是你能和那琏二爷好上,生个儿子出来,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荣国府玄孙,到时候,你再吹吹枕头风,让那个琏二爷休了那王家女……”
“不行不行,琏二爷的事我这几日也听说过,他家里的那个王家女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琏二爷之前也有几个姨娘,后来就是因为那个王家女,才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身边一个姨娘都没有,若是让她知道我和琏二爷好上了,还能饶过我?”尤二姐连连摇头道。
“二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妹妹我还能把自己的姐姐往火坑里推?西府的老太太最重子嗣,你若是生下一儿半女,老太太准不会怪罪你,反而会给你做主,接到府里去,姐姐怕什么?再说了,这不还有珍大哥哥吗?而且我还听说,那琏二爷最重夫妻情义,姐姐神仙一般都人物,那琏二爷保证喜欢的紧,总好过嫁给张平那样的人吧?”见尤二姐面色犹豫不决,尤三姐接着道。
尤二姐在前年的时候,曾经被指派了一门亲事,说的是当地一个秀才,叫张平,家境殷实。
那张平虽读着圣贤书,可满肚子花花肠子,贪花好色,狂赌烂嫖,一次醉酒后和几个狐朋狗友把酒楼里的一个酒保给打死了。
那酒保家人告到了县衙里,张平就被剥夺秀才功名,下了大狱,张平父母无法,只得变卖了家中所有的田产和房屋,凑足了五千两银子,上下打点,总算把原来要秋后问斩的张平给扒了出来。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身上的秀才功名也没有了,父母也因丢了祖宗产业,大病一场,没一个月就双双归西了。
张平便在极度的落魄中沉沦下去,平日里是四处骗吃骗喝,偷鸡摸狗。
尤老娘一看原本的金龟婿变成了一个王八,就单方面毁了原本说好的亲事,张平经常的上门骚扰尤二姐,好几次差点被他得逞,尤老娘知道这地方是住不下去了,刚好听说多年没有音信的大女儿在京城里做了大名鼎鼎的宁国府的当家太太,就动了心思,连夜带着两个女儿坐船投奔尤氏来了。
“可是……”有些羞耻心的尤二姐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姐姐,如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妹妹也不藏着掖着了,姐姐你想想,凭你我姐妹二人的姿色,我挤掉了大姐,你再挤掉了那王家女,这两府的家业迟早不是我们的?”
尤二姐闻言大吃一惊,面色剧变,颤声道:“妹妹,那可是大姐啊!你要干什么?”
“姐姐,你别自欺欺人了,什么大姐,我们和她之间有血缘关系,有亲情吗?你没看见她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她连娘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还算大姐吗?姐姐,我早就想好了,等我彻底俘获珍大哥哥的心后,就想个办法,让珍大哥哥把她休了,就像西府昨天那个被赦大老爷休掉的邢夫人一样,最多两年。”
尤三姐自信满满道,一双美眸中满是寒意,看的尤二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见自己的姐姐一脸惊骇的看着自己,尤三姐淡笑道:“姐姐,女儿家是无根的浮萍,若不趁着年轻找个好地方把根扎的深一点,早晚是要被风吹散,姐姐你不要认为妹妹心狠,你以为大姐真是个好人?以她的身份,能坐到宁国府正房太太的位子,也不知道把多少人踩在脚底下,哼,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
尤二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些话从一个女儿家口中说出来,简直是惊世骇俗,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妹妹说的没有错。
尤二姐活了十几年,对自己的姿色一直很自信,也就是在那个秦氏面前稍稍有点挫败感,她这样貌如仙子般的女儿,怎能埋没在尘埃之中,有机会,她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如今,貌似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正在向她招手,若是不抓住,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
她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拼一把!她也要像西府的那个老太太一样!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一辈子!
“姐姐,我听说明日西府要举办一个什么劳什子文会,我已经求了珍大哥哥,他答应明天让我们跟着大姐一起过去,到时候,你不就能见到那个琏二爷了?我可听说,那琏二爷生的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姐姐和他好,不算埋没呢,咯咯咯~”
尤三姐看着羞红着脸,低头不语的姐姐,咯咯笑道。
尤二姐垂着臻首,一时间竟觉得心儿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