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雾中的篝火（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阳光已无法为这森林带来光亮。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略有破损，最严重的还是加里手上的咬伤，他现在已经无法双手持剑。
雾气，渐渐笼罩。
雾森林的“雾”，登场了。
“菲尔德小姐，小心点，雾里……”加里愣住了。在他的旁边，空无一人，只有隐隐作痛的伤口在提醒他不是在做梦。
“菲尔德小姐！”
能听见了……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不过加里根本高兴不起来。视线受阻，光有听力也没什么用，但又比没有听力还好点。
牵着手也能分开吗？还是说……
加里向前走了两步，迎面一股寒意袭来，这种感觉和风吹过来相似，又不完全相同。
这是……
一个透明的人走了过来，他下意识地让开。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就是刚才感受到的寒意。
“幽灵？”加里想了想，书上看到的幽灵与实际见到的差不多，只不过他遇到的这一个目光呆滞，只是一直往前走，衣物也是透明的，只能看到大概轮廓。
按理来说，透明的东西应该是看不到的……为什么我能看到，还能肯定它是透明的呢？是这雾气有点偏向灰色的原因吗？加里想到这，肯定了自己的说法。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菲尔德。
如果我刚才是因为往前走才和菲尔德小姐分开的话，那这时候应该要转回去。
不过，菲尔德小姐会站在原地等我吗？会不会换了方向走？或者是跟上来了？他转过身，边走边喊菲尔德的名字。如果菲尔德也恢复了听力，那至少能回应。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不知走了多久，加里开始感到困倦。
恍惚中看到菲尔德往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连忙拉住她，却在接触到的时候，化成了雾气……他想：是幻觉吗？可是该怎么做才好呢？站在原地等雾气散去？这似乎是最稳妥的做法，毕竟该往哪走都不清楚。
“呜呜呜……”
加里皱起眉。
女孩的啜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过在这种地方，除了他和菲尔德，还会有其他人在吗？
会是活人吗？
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加里确认了方向，打算上前查看。忽然间，听到狼嚎和熊吼，分别往不同的方向传来，而女孩的啜泣还在继续。
陷阱吗？究竟哪个才是陷阱？是哭声，是狼，还是熊？
加里握着剑，站在原地等候似乎也不是办法，因为那三道声音仍在继续，其中，狼嚎的声音正由远到近。
在这里！
他果断挥剑，却落了个空。
接着，一声熊吼，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聋。
嘭！
加里连续退后了十几步才勉强站稳，一个比他还大的黑影正站立着，从这里走来。
冷静……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护卫长说过熊的视力不好……
呼！
他蹲下身子，一个侧滚拉开距离。
啧……只能战斗了。
他单手持剑，找准机会，往熊的腿部看了一剑，然后绕到它身后，来不及再次出击，熊便已经转过身来，四脚着地。
加里神情专注，暂时将其他事情抛到脑后。他明白，若是无法应对眼前的困难，根本顾及不了同伴。
熊冲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
加里一剑往它嘴里捅去，疼得它嗷嗷直叫，同时眼中的怒意更加明显。似乎在说：你死定了。
皮毛太厚，力气不够，可恶！
加里来不及喘几口气，熊又冲了过来。紧接着，他听到了狼的声音。
看来怎么样都不行啊……
他慌忙避开熊的攻击，又有匹狼冒了出来。一左一右，可他只有一个人。
呼！
加里慌忙避开。
本来就吃力了，现在还有一匹狼在旁边。要再多出什么野兽，他可以直接投降了。
不过这两只家伙，倒还没到护卫长说的魔兽的程度，而自己也不过是独自一人。
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会不甘心……
我这样的半吊子护卫，也有成为骑士的梦想啊！
他长剑抵着狼爪，熊再度扑来，他松开剑，往后退了几步，熊撞上了狼。狼被撞飞好几米，嘴里有血泡冒出来，眼睛瞪着熊，像是恼恨它的误伤。
大概是无法交流，或者沟通失败，熊并不理它。转过头，看着加里，作势要发起猛扑。
加里也快到极限了。他想，干脆试着把它的眼睛弄瞎，反正也活不了了，不如给它制造点麻烦。
“嗷！”
加里发狠，刺伤了它的一只眼睛，自己被熊撞了一下，一口血喷了出来，退到一棵树边上，靠着树坐下来。
结束了……加里笑了笑，实在可笑，区区一个小护卫，就敢闯进雾森林……准确的说，他连护卫都不是了。
熊疼得直叫，狼却是不急不慢地往加里这里走过来。
它的目光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熊却不乐意了，对着狼吼了两声，狼才止住了脚步。
“我……睡了多久？”
加里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是透明的。
“我死了啊……”他苦笑摇头，前方的迷雾渐渐散开，他看到了更多的“同伴”。
“你们好啊……”
听到有人打招呼，那些幽灵向那新成员投去目光。
“这么年轻啊。”一个年迈的幽灵笑了声，他站起身，加里注意到他少了一条腿。
“喂，你怎么死的？”
有个女人问。
加里挠头道：“被一只狼和熊同时进攻了。”
“然后呢？”有人问。
“我就晕倒了。”
有人哈哈笑了起来。
“该不是吓晕的吧？哈哈哈！”
加里摇头，说：“是被撞到树上了。”不过它们并不在意怎么晕倒的，反正都死了。
在这里的幽灵算上加里，有三十多个。
“幽灵全在这里了吗？”加里感到好奇。
“没有，还有些不甘心的家伙还在死掉的地方游荡，根本不会想着来这里。”
“这里是聚集地吗？”
“如果我们没搞错的话，就是这里。”
加里想了想，问道：“谁是第一个来到这的呢？”
过了许久，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岁的小女孩开了口：“我认为是我，我已经连名字都忘记了。”旁边立即有幽灵反驳道：“好多人都忘记自己是谁了，不止你一个。”
它们的服饰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都是破破烂烂的，也看不出谁穿的布料比较好。而不少幽灵还带着武器，只不过很少有完好的。
和它们对比起来，加里还算好的，可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坦然接受死亡，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只能待在这里吗？”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道：“你也可以到自己死的地方去，成为这个样子以后，你只能在死的地方和这里徘徊，剩下的地方，无论怎么样都看不清，都是雾气。”
“小伙子，要是你想‘复活’的话，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那种事情和幽灵一样虚幻。”一名老者眼神淡漠。
旁边一个女人道：“可幽灵确实存在。”
老者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加里忽然想起了菲尔德。
她没有遭遇不测，加里只能这样认为。她还要离开这里，去卡里斯平原，这里不能是她的葬身之地。
可这样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觉。
在幽灵的讨论声里，加里悄悄走了出去。
“你要看看自己的惨状吗？”
有幽灵问。
“我想找到复活的方法……如果不行的话，至少看着我的同伴离开这里。”
“如果都不行呢？”
它们认为，很有可能加里会带着同伴一起来到这里。毕竟加里说的话，不是没人说过，到最后还是会失败。
“那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加里手摸着剑柄。
菲尔德小姐，还等着看红色天空，要是就这么结束，连我也要替她不甘心几百年了。
“可是，你的梦想呢？”
在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他没回答，迈出了步子。
正如那幽灵说的，除了指定的地点，往哪走都是雾气弥漫。加里开始跑了起来，说不定，连疲劳都感受不到。
事实证明，还是能感受到的……
他大口喘着气，却没有流汗。
菲尔德小姐，你在哪里？
菲尔德小姐……
“菲尔德小姐！”
你的愿望……
他记得她说起红色天空时的向往。
他记得在尼罗城门口，说不让她孤单。
加里笑了笑，“要是你都没有想过放弃，我又有什么资格先说这个词语？”
他咬牙狂奔。
“菲尔德小姐！”
“菲尔德小姐！听得到吗！”
“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一阵剧痛。
加里醒了过来。
自己在树下，前面的熊和狼打了起来。
如果……现在是再努力一次的机会……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最终，狼被熊一爪子拍碎了头。
看着加里贴着树站了起来，熊嗅了嗅，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遇到熊装死没有用，可也不该站起来……我可能真的活够了。不过，就算继续坐着，看在我伤了眼睛的份上，也会宰了我吧。
那么……来吧。
一人一熊对视片刻，熊叼着狼的尸体走了。
加里又坐了下来，尽管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