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企图
颜娘发觉最近她与隔壁姜大人碰面的机会着实频繁了一些,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避开,可总会不经意间遇到他,有时候就算绕道走,也会不可避免的遇上。
其实不光颜娘困惑,姜裕成也十分苦恼,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娘和表姐在里面使劲。自从那日冷茹茹提出将他和颜娘凑对,他娘就动了心思,让小丫鬟摸清了颜娘的路线,又收买了他的随从,所以他与颜娘才会如此频繁的相遇。
说实话,姜裕成对颜娘并无厌恶之意,与之相反,他对这个独立坚韧的女子还有几分赞赏。在之前那样艰难的情形下,能够毫不拖泥带水的与凌绩鸣和离,这得有多大的胆量和决断啊。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要续玄,与其娶一个不知品性如何的女子,倒不如娶了相熟的聂娘子,他相信,依着她的品性,必定会是一个贤内助。
这一日,两人再一次碰上,颜娘冲他微微颔首以后正打算离开,却听姜裕成问:“不知聂娘子是否还有再嫁的打算?”
听了这话,颜娘脸刷的一下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有礼的姜大人会问的这么直白。好在四下无人,要是被人听见,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了。
颜娘觉得姜裕成问这话有些不对劲,想着怕是最近偶遇太多,他在心里怀疑是自己故意这般,但苍天在上,她从未起过这般心思,“谢大人关心,妾从未有再嫁的心思。”
姜裕成闻言倒是没失望,这个回答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见她忙不迭的撇清自己,他便明白了她说的是真话。
回去后,姜母连忙追问姜裕成今日是否又遇见了颜娘。姜裕成无奈的看着她回答:“遇是遇到了,但人聂娘子目前并未打算再嫁,娘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姜母一听敛了笑意,“那是女人家矜持,要是说了自己想嫁人,还不被人看轻啊。”
姜裕成叹了口气,“娘,聂娘子说的是真的,我能感觉到,一提到嫁人两个字,她浑身都不自在,也许是被伤透了心,所以才不愿意再嫁。”
“她前面是遇人不淑,但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凌二郎跟那范家女的第二个孩子都满了周岁,她一个人带着满满艰难度日,有时候我这个老婆子看了都于心不忍。尤其是满满那小丫头,那么乖的孩子,却没有爹爹疼爱,长大了嫁人也没娘家兄弟撑腰,要是遇到她亲爹那样的人可怎么办哦!”
听他娘说起这个,姜裕成越发觉得好笑,“娘,聂娘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新颜坊生意兴隆,家里请了帮佣,不缺吃穿不缺钱花,自在随意多好。”
姜母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女人在世上本就活得艰难,像样这样小有资产却无夫家的女人更为艰难,平日里我和云氏对她多有看顾,所以才没人敢找她麻烦。若日后云氏一家搬去京城,你又另娶她人,我为了顾及新妇颜面,怕是不能再这样看顾她,那时候她的苦难日子才真正开始。”
姜母这一席话让姜裕成哑口无言,看来是不能打消她这个念头了,对此姜裕成只得道:“若聂娘子愿嫁,娘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说完又嘱咐:“万不可强人所难。”
姜母见儿子同意,开心得合不拢嘴,“放心吧,娘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保准让颜娘自己点头许嫁。”
搞定了儿子,姜母带着长生去颜娘家串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急忙拍门,开门的是丫丫,一见到姜母,丫丫焦急道:“老夫人,求您给我们家娘子做主。”
姜母沉了脸,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丫丫连忙道:“先前娘子准备去铺子里,可正准备出门时,聂家人却找来了,娘子只好请他们进去说话,那聂家老太太让娘子将铺子转到娘子大哥的名下,娘子不愿,他们便吵了起来。”
听了缘由,姜母脸色越发难看,她牵着长生快步进去,正好听见聂大娘那句:“你既然不打算嫁人,日后还是要靠着侄子养老,为何就不能将铺子转给大郎?”
颜娘气得直打哆嗦,指着聂大郎道:“你和爹对我做过的事情都还没忘,当初放火想要烧死我们,今天却想让我把铺子送给你,你是真的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的话让聂大郎又羞又怒,旁边的聂大娘脸色变了又变,惊疑不定的问:“你是说当初那房子失火是大郎做的?”
颜娘冷笑了一声,“那不然呢?为什么房子被烧毁后我没有回聂家,那是因为我的亲爹和亲大哥想要我们母女的命。我的满满不过得了湿疹,却被他们误认是天花,趁夜放火想要绝了后患。”
说着说着颜娘不由得红了眼眶,“自我记事起,我在聂家就可有可无,我的爹娘因为我又胖又丑而嫌弃我,我的兄嫂害怕我出嫁带走太多嫁妆厌恶我,我的侄儿侄女从来没有尊重过我。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乖巧听话,只要我的刺绣手艺能挣钱,我就能在家里生活下去。嫁人后,我在凌家难做人,你们从未主动关心过;凌绩鸣攀高枝要同我和离,你们却提议两头大,为的就是给侄儿们铺路。
我带着海棠和满满回到家里,靠着刺绣的手艺养活自己,除了将嫁妆交出来,每个月还要交一两银子的嚼用,那一个月,我没日没夜的做绣活,熬得眼睛又痛又干也得忍着,就怕你们认为我白吃白喝。现在我带着满满熬出来了,你们却想来占便宜,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告诉你们,这份情不愿意领。”
颜娘很激动,这些话她埋藏于心底十几年,今天终于宣之于口。
聂大娘听了这些,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没想到丈夫和长子当初竟然做了这样糊涂的事,怪不得当时丈夫听闻那房子失火后一病不起,怪不得每次她说要来镇上时他坚决不许,只要听到家里有人说起新颜坊就会大发雷霆。
真是冤孽呐!她要强了一辈子,今日却被人扒了脸皮,真真是没脸见人了。她气得狠狠给了聂大郎一巴掌,骂道:“你这个畜生,怎么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聂大郎脸上顿时起了红痕,他争辩道:“当初要是她肯处置了那丫头,我和爹又怎会出此下策。”
聂大娘还要再打,却被颜娘制止了,“这里不是聂家,要训人请回自家去。”
聂大娘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在颜娘和聂大娘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最后无力道:“大郎,我们走。”
聂大郎有些不甘,“娘,您难道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怎么,你还指望着她把铺子过给你?”聂大娘恨铁不成钢道:“你可长点心吧,当初你和你爹一把火把什么都烧没了,她现在已经不认我们了。”
聂大郎还是不愿走,他梗着脖子恶声恶气道:“我们今天来这一趟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颜娘对这个大哥失望至极,忍着心中的怒气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聂大郎看了她一眼,“爹娘生你养你十六年,别的先不说,这十六年你所花费的银钱分毫不能少。”
颜娘看向聂大娘,见她将脸撇到一边,明显不想插手。她这才明白,所谓的亲人今天就是奔着新颜坊来的,如果得不到新颜坊,怎么也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才过了两年,聂家人就成了这副难看的吃相,颜娘真的不想跟他们再纠缠。
“你们要多少?”
聂大郎立刻说出一个数字。
颜娘深吸了一口气,匆匆的进了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个木头盒子,聂大郎瞧见了伸手就要去拿。
“慢着。”这时,目睹了这一切的姜母突然出声,“口说无凭,立字据为证。”
聂大郎脸色不虞的看着姜母,“这是我们聂家人的事,跟你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关系。”
姜母哼了一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过头对颜娘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颜娘啊,对于这种无耻的人,你就得防着他,要是哪天见你发达了,他又不承认今天的事,说一些有的没的,反而污了你的名声。”
一直没说话的聂大娘开口了,“这位大娘,你现在是在我聂家人的院子里,也不怕说主人家的坏话缺德。”
姜母笑了,“我活了四十年,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你说你跟颜娘是自家人,但自从颜娘搬到镇上来,我就从未见过你们来看过她们母女。今天倒是上门了,一开口就是让颜娘将铺子转到你儿子名下,见拿不到铺子,就打算用银钱来买断你们的血缘亲情,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我看一定是老天爷当时打了个盹儿,才让颜娘那么乖巧的孩子托生在了你的肚子里。”
聂大娘气得脸色青白交加,本想跟姜母理论,却听颜娘道:“就按老夫人的话来,立字据为证,只要你们在上面签字画押,我会一分不少的将银子交给你们。”
说完,她让杨娘子去东街请那位专门给人代写书信的先生来,姜母却道:“何必舍近求远,让长生来写,好歹也上了几年学,写个字据还是能成的。”
突然被点到名,长生毫不怯场的接下了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