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艰难的返乡之路
很快，一个学期过去了，到了寒假时间。茯苓和同乡邓小堂、郭剪影买了一起回洲宸地区的火车票，为了省钱，她们买的是学生无座票。邓小堂和郭剪影来自栋归县的乡下，家里比茯苓还要拮据，能省一分是一分。
茯苓三人在黄昏前提着大包小包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挤上了那趟老式的绿皮火车。邓小堂是学长，有过挤火车的经验，他先把让茯苓和郭剪影只带上自己随身的贵重物品，让她们二人从人群中钻进去，然后找到靠窗的位置，邓小堂把三人的行李从窗口托上去，然后又哼哧哼哧地挤过人群，站到两个女孩子的身边。
茯苓平生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车厢里座位上、走廊里、桌子上，甚至椅子下，哪哪都是人，站着、坐着、躺着，斜靠着，哭着、喊着、笑着、吃着，人生喧嚣鼎沸，比她之前见过最热闹的集市的人还要多。她和剪影两个人被人潮挤得连站都站不稳，她手上拿着的随身物品也无处可放，就这么在车厢走廊被拥挤的人潮挤得来回晃动。
邓小堂把她们的大件行李放好后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茯苓和剪影面对这拥挤的人流互相苦笑。没多久，小堂回来了，拉着她们两个穿过人群，走过很多个车厢，来到了最末端的一个车厢，这里人要少很多。小堂在靠近车门处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几张报纸，让两个女孩子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坐在报纸上，这又返身去原来的车厢，把三个人的几个巨大的背包拿了过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茯苓看见邓小堂满脸的汗，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挪了点空位让邓小堂一起坐下，可小堂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安心坐着，自己则靠着车门闭上了眼睛，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趟车是趟慢车，中间还要停靠很多地方。在火车摇摇晃晃中，茯苓迷迷糊糊靠在剪影的身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茯苓被人摇醒了，她睁眼一看是邓小堂，他说：“到了，赶紧下车。”茯苓背上自己的牛仔背包，两手提着自己的随身物品，跟着小堂和剪影艰难地挤过人群，下了火车。
茯苓背着沉重的包低头走着，突然感觉一下子身上轻松了，茯苓花10块钱在学校小贩那里买的牛仔背包的带子断了，掉到了地上。她一下傻了眼，声音里带哭腔问到：“怎么办？里面有我给我妹妹们买的东西呢？”背着大包小包从后面赶上来的小堂，把背上一只轻点的背包给了茯苓，然后自己扛着茯苓的包，手上还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走在前面带路。茯苓看着小堂的背影活脱脱一个农民工的形象，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背着自己的包一路小跑追着小堂往长途汽车站方向走去。
洲宸市的路20多年前还是非常泥泞坎坷的，茯苓一行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长途汽车站。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了。小堂找了一个位置让大家坐下，然后到候车室的小卖部买了几个面包给茯苓和剪影吃。茯苓这才惊觉自己已经10多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她这会才感觉到前胸贴后背地饿，狼吞虎咽两口就把面包吃完了，然后又迷迷糊糊地靠着剪影又睡着了。
等到茯苓睡醒天已经大亮了，小堂和剪影在那轻声嘀咕着什么，茯苓不好意思地擦掉嘴边的口水，抱歉地笑了笑。
只坐了一会，她们三个又坐上了洲宸往栋归的大客车，已经睡足觉的茯苓看着眼前一座座飞驰而过的山峰，一片片的田野感觉到无比的惊喜。栋归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人口只有几万人，在萧罗山脉的环抱之中，进出栋归县目前只有两条公路，一条是往东走洲宸市，一条是往北穿过岭察市。而茯苓她们走的就是从洲宸回到栋归的那条路，需要穿过萧罗山脉，萧罗山九曲十八弯，大巴车在云层里来回穿梭，冬季，那时没有污染的萧罗山，天是蓝的，山是绿的，云是白的。大巴车爬到山顶，好像就行驶在云层中，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一片片白云飘进车厢里，茯苓调皮地将手伸出，想去抓住那一片片白云，仿佛抓住了，可是伸手一看却又空无一物。茯苓不禁咯咯地笑出声来。坐在她身边的剪影也学着在车里抓白云，两个姑娘笑做一团，完全忘记了旅途的劳累和奔波。
车厢里全是栋归县的乡音，这时的茯苓听来不知是多么悦耳，她仿佛完全忘记了她曾经嫌乡音是多么土。大巴车艰难地上到山顶，就开始往下俯冲。栋归县的大巴司机基本都有十几年的驾龄，对这种路况驾轻就熟。在大巴下行的一瞬间，茯苓突然有到了游乐场所的快感，她那颗小小的心脏随着大巴车的上上下下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她突然觉得这是一次多么刺激的旅行，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同行的小堂和剪影看着她目瞪口呆。
车里坐的很多人显然没有茯苓的心情去享受这美好的旅行，很多人开始“哇哇”地呕吐起来，一边大声咒骂着司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腐的味道。茯苓捂着嘴巴，打开车窗通风。冬日山中的寒风非常刺骨，坐在茯苓后面的同乡开始大声抗议，茯苓没有办法把车窗又关上了。默不作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了新一轮的瞌睡。睡梦中她梦见两个年幼的妹妹妹妹紧紧地搂住了她。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四个小时的颠簸，总算来到了栋归县的长途汽车站。茯苓远远就望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妹妹站在停车场焦急地等待着，茯苓之前就写信告诉了家人她的归期，这下，全家人都跑到汽车站来接她了。远远望过去，茯烟和茯芳都长高了很多，开始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样。
茯苓急急忙忙挤过人群，下得车来，行李都没拿，一下子就冲到了家人的身边，她亲热地拉着茯烟和茯芳的手说：“我给你们买了好东西。”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行李都还在车上。一回头，见小堂和剪影拿着她的行李站在了她的身后，她这才不好意思地向自己的家人介绍小堂和剪影。茯爸、茯妈很热情地邀请小堂他们去自己家吃中饭，被他们礼貌地拒绝了，他们的家还在更远的乡下，马上要坐中巴回到自己的家中。茯苓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们，高高兴兴地在全家人的簇拥下回到了那阔别已久的家中。一路上茯爸茯妈不停地和熟人打招呼，介绍自己在外读大学的女儿回来过寒假了。茯苓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