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是电话

吵过了，累了。互不理睬，倦了。日子还是照过。

大部分的时候茯苓在公司吃饭，而又枚不知所踪。茯苓经常一个人在暮色中穿过街道，穿过人群，街边昏黄的路灯将茯苓的影子拉的很长，让茯苓感觉自己的孤清。茯苓不知道该去问谁，为什么新婚的自己会落得如此地孤单，问父母，父母每天在市井烟火中热闹地生活着，他们自己的感情都还理不清。问姐妹，姐姐的生活经验估计还不如她，妹妹们则还懵懂无知，问室友，大家天各一方，长途电话是件昂贵的事物，而寥寥信札则显得很不合时宜。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和婚姻，也没有人告诉她爱情和婚姻到底是什么样？她只知道，她对又枚有一些好感，然后又枚仿佛追了她，然后他们结婚了，在一起了。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呢？茯苓觉得除了日常的生活外，好像生活中没有一点值得纪念的事件和日子。直到那一天电话铃响起了。

那是初秋的一天，沙常市的秋天照常和夏天一样闷热。周日，又枚不知上哪去了，又枚的爸爸到茯苓公司当保安去了，又枚姐姐家的几个孩子也出门玩去了。茯苓难得地睡了个懒觉，起床草草地吃了一点早餐，刚刚拖完地板，然后在家里准备一群孩子的中餐。茯苓的领导孙总是惜才的，看见茯苓是公司唯一一个财务科班出身的，财务工作做得相当出色，且不计较个人得失，很快将茯苓提拔为公司财务科副科长。他听说了茯苓家的条件不好，不但从经济上特别关注茯苓，又特别帮又枚解决了沙常市的户口，还吩咐后勤部在公司仅有的几套房子里分了一套给已结婚的茯苓一家暂住。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公司后勤部统一将墙壁刷成了白色，地板上了红色的油漆，床铺照例是公司的，茯苓怕有什么事情家里人找不到她，申请了一个长途电话，她买回来一个25寸的彩色电视机，将放电视机的泡沫放在地上，充当了电视机柜。茯苓还狠下心买了一套浅绿色的真皮沙发，她去家具市场的时候，看见了这张沙发，坐上去试了试，那种踏实感一下包裹了她，让她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以2000多元的巨款买下了这张沙发。后来证明这个沙发在客人川流不息的家里是多么地华而不实。他们家的餐桌则是茯苓的舅舅请的栋归县的木匠打的，在舅舅来沙常市的时候给她运了过来。茯苓扯了几块厚实点的花布，要又枚钉了上去就是窗帘。。阳光通过窗帘影影绰绰地投射在茯苓的新家里，茯苓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舒服和顺眼，她喜欢的人，喜欢的沙发，喜欢的电视机和窗帘，一切的一切，她像一只小鸟衔来了这一切，给自己和又枚造了这么一个温暖的小家，不漏风不漏雨，有简单的一日三餐，茯苓觉得自己的要求也不过如此了。

没多久又枚的爸爸就从乡下来了，茯苓将他介绍到自己的公司做了保安。寒暑假，又枚的侄儿侄女来了，茯苓要负责给他们做饭、洗澡，茯苓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一大家的女主人，虽然这些又枚甚至都没有和她商量过。茯苓不是没有抱怨，但她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将这些孩子照顾好，让他们吃饱、穿暖，开开心心。

茯苓在家中自个搞卫生，她把家里拖得干干净净的，看着家里红的地板，绿的沙发，她不禁笑话自己如此俗气的审美眼光。可当时她买沙发时，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家里地板的颜色了。

“叮铃铃”电话响了。

“喂，请问你找哪位？”茯苓欢快地问到。

一个粗重、沙哑的男声问：“程又枚在家吗？”

“不在，请问你找他什么事？”

“你是他老婆吧”

“是呀，怎么啦？”

“告诉她不要再找我老婆，否则老子到时和他没完。”电话铛地粗暴地挂断了。茯苓知道了，那就是那天又枚打电话的那个女人的老公，而他们之间远远不是又枚说的就是他的同事那么简单。茯苓见过又枚包里据说是那个女人的孩子给他画的画，上面还写着叔叔什么的。好像从她见到那副画的时候，茯苓就释怀了，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又枚和她再好，又能怎么样呢？

茯苓挂了电话，站了好久，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又枚说，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一通电话会给她平静如水的生活又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这天晚上，又枚出乎意料地很早就回来了。茯苓仔细地打量他，从他的神色间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茯苓一直忍着看他一如从前地洗脸刷牙，和几个孩子说话，茯苓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丈夫暴跳如雷地打电话给她咆哮着要又枚不要再找他老婆。就算是傻瓜都应该明白了，可茯苓恰恰很平静，到了晚上洗完脸漱完口，两个人都躺下后，茯苓趁着他没有睡着告诉又枚：“今天一个男人打电话来要你不要再找他老婆，否则他和你没完。”

茯苓平静地诉说完这件话，仿佛在说一件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情。她感觉到睡到她旁边的身体突然间战栗了一下，她知道她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连痛骂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茯苓听着旁边的他不停地翻着身，在暗夜里甚至能听到他“唉”的深重的叹息声。他叹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