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先入为主的包子
青岚双眼微眯，很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我看了他一会，越发觉得他捉摸不透。但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敌意，只能感觉到他对许沉渊并不是很服气。
“那我就问这么多吧，我也累了，想睡觉了。”
“吃完了就睡，你也真是无忧无虑。”
“怎么回去是你们要操心的事，我只是个俘虏，干嘛不趁现在快活快活。”
我听到他的笑声，于是我也笑，而后我关上了门。
我心里清楚得很，许沉渊若是不解释，我在中原人的眼里就是俘虏，不会再有更高贵的身份。不过现在想这些干嘛呢？我还不如躺在我熟悉的房间里，再多看头顶的神鸟几眼。
毕竟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
几日风平浪静，众人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马也都有了精神，纷纷想从黄沙之中逃离。我也不再墨迹，戴好铜铃，又把山羊雕像连同那个带着锁的盒子揣到胸口，便厚着脸皮蹭上了许沉渊的小白马。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学会了怎么上马，所以当我毫不费力坐上去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下。
然后又是我早习以为常的揉头发奖励。我往他怀里蹭了蹭，他抓着我的手让我抓好缰绳，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士兵，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地离开。
也许是这些人没有去到天山族的山崖，所以这里的马都更有精神，百十个人凑在一起，完全就是一支精神抖擞的军队。马车装着好几个大箱子，想来里面应该都是那些山羊头文献。车轱辘时不时发出难听刺耳的响声，像是在抱怨路途的坎坷。青岚仍然成了暗泽的模样，一身黑衣，谁也辨不出他的身份，怀里的阿旺似乎也被他吓得不轻，安静地吐着舌头，一声不出。
不过也是托了阿旺的福。离开驿站之后，沙漠里头就没什么标志物了。在这种千篇一律的黄色之中人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有阿旺下马指引方向，我们才能走得出绵绵沙漠。好几次我以为士兵们要发问，怀疑我们的路到底正不正确的时候，他们却都一言不发，闷头跟着许沉渊的小白马走。
我不由得敬佩他们的忠诚和勇气。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带了足够一个月的粮食，多的是时间可以耗，大不了掉头回驿站就是。我对着许沉渊夸他们的时候，许沉渊还觉得我傻。
真是太不值了。
十几天的路途里，我们百十几个人仍然像在驿站时那般恣意潇洒。歇息时点一捧火，然后围坐着烤猎来的野兽。更让我惊讶的是许沉渊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新鲜的羊奶给我喝，不过他也不会弄，带着一股浓浓的腥味，最后索性浇了路边的花。
他也经常在黄昏或是浅夜时独自吹箫，我呢，就坐在他身后默默地听。我不知道他吹的什么曲子，但我听得出他的悲伤。我很好奇，明明也就大我几岁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忧愁。
“睡不着？”
“是啊，你在这里吹箫我怎么睡得着，扰人清梦。”
他走过来，提了提我薄薄的长衣。这是他到城镇里给我买的新衣服，淡淡的蓝色，他说像温柔的湖水。蓝色中晕染的一抹白则像月光，总之很合他的心意。
“这么晚了穿这么少，想做什么？”
“十几天前你还会关心我穿的这么少，现在倒好，都会调笑我了。”
他轻笑，俯身吻上我的耳垂，两片温热的唇夹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欲，扰得我浑身发痒。
“那你是想做什么呢？”
我搂上他的脖子，欲拒还迎。
“想叫你一起睡觉。”
他轻哼一声，用箫轻轻敲了敲我的头。
“不正经。”
然后我们并肩坐在了旅店的顶楼。这虽然离沙漠很远，但总归还是西北，少雨干旱，所以屋顶也是平平坦坦的，躺下来，就可以把整片天空尽收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心情很好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星星，这让我越来越期待他兑现诺言、带我去看海的那一天。
真正的海，究竟是什么样呢？
那用木头做的船又是什么样子？
我好奇极了。
“你不开心吗，为什么又一个人吹箫。”
“无聊时候的消遣而已。”
“谁无聊的时候吹那么伤感的曲子呀，你就是心里有事。”
他也知道瞒不过我，毕竟我还是有神力在身，一眼就能看穿他话中真假。
“是啊，有事，有很多事。”
“说来听听？”
“有时候一闭眼就是月牙族的那些人，睡不着。”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还好月亮不应景，是个圆月。
“那你刚才又想到他们了吗？想到月牙族的公主？”
“没有，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牵住了我的手。
“萨纳尔，我很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怕你会忘记这一点，然后自己一个人瞎想。”
“我才不会瞎想，我很相信你，而且我也很喜欢你。再说了，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了我也能感觉出来，并且那不是我能挽回的事情，好说歹说，还有阿旺陪着我嘛。”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会娶你，让你做许家的人。”
“可是你和清乐公主有婚约呀，而且你回了中原，第一个人要见的人肯定是皇帝，你又瞒不过他。”
“那我就求皇帝赐婚。”
“让清乐公主做妾？那怎么可能呀，就是我阿爸也不会舍得我给别人做小受委屈的。”
“不娶清乐公主便是了，不过是父亲和皇帝随口一说的玩笑，为何要我来当真。”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太懂什么意思，就知道好像是父母的话必须听。”
“那我便不听，我娶谁还要外人来管吗？”
他认真的时候更让我心动，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坚定可靠的气息，让我醉心于此。
“那我也不怕，你要做什么我便陪你做到底，就是他皇帝不让，我也要嫁！”
“那就说定了。”
“嗯！”
他笑了笑，把额头靠了过来：就像那天我在神池强迫着他和我约定那般。
“若有违背，难逃神罚。”
“这是我们天山族的誓言，你一个中原人说没有用的。”
“有用。”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说有用就有用。”
“那好吧，说不过你。”
我索性躺在他的怀里看天，他身上厚厚的外套成了我们两个人的被子。其实这里和族里相比已经暖和许多了，真正像哥哥讲述过的春天。这里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有清凉的泉水，有鸣叫的鸟儿。
总之比沙漠要好很多——虽然这些在神池山谷中也屡见不鲜了。
也不知，中原的春天是什么样子。
“许沉渊……”
我已经迷迷糊糊有了睡意，他规律平稳的呼吸更像是对我的催眠。我翻了个身，蜷缩在他身边，对他撒着娇。
“嗯？”
我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期待着我也能像他一样给被亲吻的一方带来酥软的体验。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回给我一个几乎感受不到的唇吻，然后便把我抱回了房间。
……
越往东走，人气就越来越多。从人迹罕至的沙漠丛林一路到人声鼎沸的城镇，我们花了将近一月时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拥挤的地方，一时有些局促紧张。许沉渊也很体贴我，干脆就没让我下马。
我看到那些人穿着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衣服，明明一样的暖和，他们看起来却都小巧精致很多，那些服装也很美观，比我们那些繁复笨重的衣服好太多了。不过好看归好看，我还是最喜欢我们的服装。虽然色彩不多，但是每一个首饰、每一双靴子都用了很多心血。
当然我也清楚，我现在这么想不过是为了减少自己心里的愧疚。
许沉渊下马，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我们穿过热闹的街市，我坐在马上看得更清楚。还是清晨，道路两旁却冒着热腾腾的气，掀开的蒸笼盖子倚在桌上，里面规规矩矩地放着许多白白胖胖的面团。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它们可爱。许沉渊看出我的好奇，买了一包给我。
“这是什么？”
“没有馅的是馒头，有馅的是包子，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个，就都买了。”
刚出笼的它们还有点烫手，我就傻乎乎地坐在马上吹。好不容易凉了点，我才下了第一口。我幼稚地自己和自己打赌第一口吃的一定是包子，结果真的赌对了。我满心欢喜地咽下第一口馅，才觉得这个包子有着我难以容忍的咸和腻。
于是我不想再吃了，但是拿在手里又不好扔，只能无奈的把它包起来。
“不好吃吗？”
“嗯……太咸了。”
“可能这边的口味就是这样吧，习惯习惯就好了。”
我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失落：明明是大好的清晨，却被一个不好吃的包子毁了心情。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包子，期待却全都落空了。由此我才知道先入为主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之后我见到包子都会下意识的排斥，那第一口的咸和腻永远停留在了我的味蕾上，就算让我和包子远远对视，我都会觉得粘腻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