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疼我啊
宁萃语的父亲宁宗主，表字棕青，是浮山剑宗第三十一任宗主，年少有为，弱冠之礼过了，老宗主便自行让位，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而这宁棕青便继任了浮山剑宗的宗主之位。继位没多久，招新生，练心法，引导着剑宗大大小小的事宜，将气数渐衰的浮山剑宗扳回到了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
而宁夫人，除了宁宗主本人，没人知晓她的来历。只知道是宗主有次下山除祟中所结识，没多久就带回了剑宗，剑宗大部分人都不太同意这门亲事，一来不了解这姑娘的来历人品，二来，那时恰逢老宗主仙逝不久，所有人都劝他稍微缓缓，但是宁宗主那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岁数，剑宗众人所劝之言根本听不进去。最后还是拗不过，便问二人办了个简简单单的婚礼。但也就是因为这事，宁棕青与当时自己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闹得很僵。最后还是亲自弯腰致歉，这才堪堪挽回。但是剑宗众人还是不喜欢宁夫人，宁宗主为她跟那么多人闹，而她却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在剑宗里见了人也不见她打个招呼什么的，这也是为什么剑宗众人一直不喜欢宁夫人的原因。都觉得她太过目中无人，太过孤傲清冷了。
但是即使如此，她父母的感情也一直很好，一直以来宁夫人在剑宗里只对宁宗主一个人笑，对待别人怎样不予置评，但是宁夫人对宁宗主真的是没话说，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就那么默认了她的存在。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师兄们告诉她的。
因为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她宁萃语的出生开始的。
宁萃语每次听她师兄们讲以前的宁夫人，都觉得是在哄她玩。因为他们口中的那个宁夫人，对自己父亲是那么温柔，贤良淑德，但是为什么一切都从她的到来而改变了呢。
听说宁夫人知道怀了她之后十分恼火，说是不要这个孩子，说这个孩子就是不该出现的。因为这件事他们夫妇俩结为夫妇几年来，第一次吵架，而且声势浩大，最后还是父亲拼了命才保下了宁萃语。
这些事父亲在她长大懂事之后，禁止所有人向她提起，但是剑宗里总有那么几个爱闹爱八卦的少年，总会故意到宁萃语面前说这些事。当她年幼，那这些来戳她。
宁萃语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因为最疼爱她的父亲一直告诉她的就是天下父母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所以她根本不相信母亲会狠心到不想要她。
但是为什么从她出生到现在，母亲从未抱过她，每次她撒着娇想要母亲抱的时候，母亲总会狠心的推开她，每次自己想给母亲看看自己刚学会的剑法时，母亲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久而久之，自己也渐渐的相信了。
因为她的事，父亲每次都会跟母亲吵得很凶，自己在隔壁都听得到不停的有东西被摔到了地上，而那摔碎的碎片，一片片的都扎进了她的心底。
她对母亲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对一直护着她的父亲是十分的依赖，她知道父亲每次跟母亲吵完架都会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战就是一夜，天亮才离开。她偷偷的看见过很多次的。
她不想让父亲难过，所以每次都尽力的在挽回她跟母亲的关系。每次出去都会给母亲带点东西，索性这些年也相安无事。但是有些东西是日积月累的，伤痕多了，只是习惯了，而不是原谅了。即使她知道他父母之间确实很相爱，即使知道他父亲最后的时候，都要护着她的母亲进了密道，即使如此，她在父亲去世的时候还是迁怒于她了。
她为什么自刎她也大抵清楚，因为父亲不在了，她为什么要活到她回来，她也很清楚，因为父亲让她把松语剑交给她。她不知道自己对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当时她那么肯定她会自刎于后山，大概也算个了解她的人吧。
至于为什么在后山，她也不清楚，可能是在这里与父亲留下了很好的回忆吧。
故事很无聊，但是众人也都没有打断，就那么静静的听完了。其实最特别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夫人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疏远。
阿青心里抽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再抬眼看到的，就是慕青发呆的神情，她的眼睛很空洞，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又似乎装了好多复杂的东西。但是阿青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分明看到了，慕青眼里凝了一团水汽，但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故而阿青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他不觉得这慕姑娘会这般多情，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刚才心里抽的那一下，不是对宁萃语的怜惜，更像是听见了一个悲伤的故事联想到了自己身边也有一个人经历过这般悲伤的故事。
慕青收了情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心里感叹，原来人世间也有这般无情的事啊。
故事讲完，一时间没有开口，听得见的只有那坛清泉，石壁上的水流入到潭中，激起了一丢丢清脆的声响。
“所以，那个密道里有什么吗？”苏幕柘问道。
“没有，只是单纯用来避难的一个小密道，里面甚至容不下几个人。”宁萃语摇头说道。她之前有进去看过，什么都没有。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怎么什么线索都没有。你家有什么仇人吗？”苏幕柘又问道。
“不会，浮山剑宗即使有仇人，也不会有谁有这个能耐直接灭了整个宗门，况且，浮山向来与其他宗门世家交好，不会有寻仇的可能。”宁萃语还是摇了摇头。
原以为这石洞里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到头来就是个有人生活过的小山洞，还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有点亏啊。
慕青抽出别在腰间的竹箫，腾空而上，顺着那个头顶的那个洞里飞了出去，打算出去找找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宁萃语和阿青便继续从四周石壁上找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苏幕柘去翻了翻那两个缸，除了些不知放了多久的水，和一些蜘蛛网外别的也什么都没有。
翻找的时候不小心手上沾上了些蜘蛛网，总觉得心里膈应，便去那汪清泉洗洗手。但是手刚一伸进去，就自己抽了回来。好凉，不应该是很冰，即使是再阴冷的山洞，也不会有这么凉的水。自己感觉得到，自己刚才伸进水的手指，有点麻木。感觉再再里面放一会，结冰都是有可能的。自己往衣衫上抹了抹水，又微微动用了些功力，驱赶掉那股寒意。才唤了他们几人过来。
阿青和宁萃语分别伸进水里试了试，基本上也都是和苏幕柘一样的反应。最后下来的慕青，被告知缘由后，正要伸手去试，半途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制止了。
“确实很凉，不必再试。”阿青没有收回手，开口道。
“哦。”慕青很配合，没有再伸手去试，阿青见她没有再伸手的意思，便也松开了那只握着她手腕的手，她的手腕很是纤细。阿青想。
“寒潭吗？”苏幕柘问道。
宁萃语点头，“应该是了。”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方寒潭，没有人知道，但是总应该有存在的原因，阿青看了看石壁，甚至不知道这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摸了摸附近的石壁，都有微微的凉意。
天也黑了，苏幕柘正打算捏诀点燃点东西照着，就见慕青从竹箫上拽下了那串玉坠，扔向上，又朝着那玉坠不知施了什么术法，瞬间整个石洞装满了光亮，那玉坠就那么吊着，洒落着全部的光芒。
苏幕柘又想骂人，丫的有这么好的法器，刚才你怎么不早点用啊，非得让自己点几根木棍带进来！
慕青做完这一切之后，没有理会其他两人的诧异，想到了点事情。“除了松语应该还有件物什叫影月对吧。”
宁萃语点头，不知道慕青想到了什么。
“这后山晚上能看见月亮吗？”慕青继续问。
“嗯，后山的月光是极好的，以前不少弟子都会在晚饭后到这里来练功赏月的。”宁萃语说。
“那也就是说，这个洞能透进来月光呗。”慕青突然笑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大概知道那影月在哪了？”
宁萃语有些诧异，慕姑娘这就猜出了“影月”在何处？
“姑娘何意？”还是开口询问了一下。
但是慕青只是淡淡的笑着看了宁萃语一会，明显的也注意到了身边的其他两人也很想知道。但是她有点不想说。
苏幕柘看着她这样一般吊着他们几个的好奇心，有些急躁，有什么事就不能直说吗？但是刚才那股子杀意，他还没忘呢，遂暂时不敢说什么。
直到阿青也问了一句，慕青才勾了勾嘴角，跟他们仨撂下了俩字，“等着。”
整个洞里有那根玉坠发着的光照的很光亮，就是三个人刚碰了那寒潭里的水，身体里总有那么一股寒意挥之不去。反正慕青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打算，索性三人就地坐下，自顾自的开始运功取暖。
这么一来，倒是慕青一个人被撂在一边，无聊的很，但是看那几个人的状态，也没人能跟她说点什么话之类的。
倚在一旁石壁上的慕青盯着阿青那张双眼紧闭，但还是光彩熠熠的脸看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了，无奈的又抽出腰间的竹箫，放在嘴边，吹起了一首曲子。
三人没听过这样别致的曲子，此刻只感觉有一股隐隐的暖意浮在身边，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些运功的功法，其余人没注意，倒是阿青清楚的知道，这是那位那么骄傲的人儿在帮他们。还好，刚才她是在跟他怄气。阿青这样想到嘴角挂了丝笑意。
慕青吹着吹着，就注意到了刚才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挂的些水珠渐渐消失了，一边心里骂着他怎么弱成这样，一边自己的心里还一抽一抽的疼。
注意到他们三个人渐渐的收了正运着的那团她不知道该叫什么的东西，也就收了手里的竹箫，话说这把竹箫自己做的时间也挺长的了，怎么还是没那支趁手呢。拱了拱鼻子，还是好好的将它收了起来。
“好了？”慕青问道。
最先睁开眼来的阿青朝着慕青的方向点了点头。又等到其他两人站起来，慕青背着手朝着那边寒潭走了过去。
“这边也好了。”慕青朝身后的几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
四个人走到寒潭边上，这回倒是没人敢再伸手了，只有慕青一个人蹲在那边，里水面咫尺之间。
“仔细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慕青边说着边收回了刚才一直挂在那边发光的玉坠，重新系回到紫竹箫上。
整个洞里视野所及之处，一瞬间变得黑了不少，只有从头顶开的那个洞里，透进来的一丝月光，那月光恰好照进了寒潭之内，倒映出月亮的形状。
三人在这微弱的月光下，恰好看到了寒潭的底部，月影的位置恰好有一个月牙状的突起，应该是个机关了。
三人相视笑了笑，苏幕柘有点惊叹原以为只是个只知道上蹿下跳的身手不错的姑娘，倒是没想到，脑子还挺好。“你怎么知道的啊？”苏幕柘有那么一丝丝敬佩的看向慕青。
“别那么看着我啊，鸡皮疙瘩都要起了。”慕青先回到。
洞里有些黑的看不清对方的脸，慕青却注意到了苏幕柘瞪得锃光瓦亮的眼睛，苏幕柘问完之后接着就那么嫌弃的说了出来。但是就那么一瞬间，苏幕柘眼里燃起的光就这么熄灭了，自己怎么又被嫌弃了。他好歹堂堂苏家公子怎么老是在这姑娘这吃瘪呢。倒是宁萃语和阿青笑了笑，感觉苏公子从来没有在慕姑娘身上讨到点什么好处。
“瞎猜的。”慕青挠了挠头又补了句。
确实很机灵的一位姑娘啊，宁萃语这般想到，自嘲的笑了笑。想她浮山的机关，一个是阿青打开的，也就罢了，一个竟然是才认识几天的姑娘找到的，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找到机关是找到了，但是这寒潭的透骨的凉，怎么可能伸手够得到那机关，而且那明显不是个找什么东西戳一下就能打开的，好像是需要转开的样子，这就肯定需要人伸手下去。
除了慕青之外的三个人都拧紧了眉头，“施法护着应该可以。”阿青说道。
宁萃语听后点了点头，不可以也不能不去啊。慕青盯着宁萃语看，就见她捏了个护盾一样的东西套在手上，就伸手下去。
刚开始倒也没什么，潭底距离水面也不远，但是还没有够到底部，就看见那护盾一样的东西开始裂缝，看宁萃语的表情，明显是受到了那潭水的寒气，宁萃语运了些真气在手里，想要就这么直接下去。
“小姐这样不行，快收手回来。”阿青的语气都有些焦急，倒也不怪阿青不冷静，宁萃语此时的脸色明显都已经青了，而且他们几人都明显的注意到，宁萃语的手指已经有了结冰的迹象，正在向着手腕处移动。但是宁萃语一定要打开，所以不管阿青和苏幕柘在一旁怎么劝，她也有不收手的理由。这“影月”对她而言真的太重要了。
宁萃语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苏幕柘想直接将她拉回来，被宁萃语的另一只手狠狠推开。这时候她倒是还有剩余的力气，来推开阻止她的人。
这么僵持了好久，宁萃语饿胳膊甚至根本动不了了，眼见着那冰层蔓延到她的手臂上，她还是没有收手的打算，慕青一直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看到了宁萃语眼睛里掉出来的泪珠，不知是因为寒气刺骨，还是因为自己无用没法打开。不过慕青觉得像是后者。
慕青扭头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现在有点佩服着姑娘了，到底还是看不下去，慕青走到宁萃语身边，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手不想要了吗？”语气有些重，像是在责备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说完边用力将她向后一拉，将她还在水中的胳膊也带了出来。那只胳膊已经几乎完全结了冰，甚至已经出了水面，借到了她的手肘处。
被拉出来的宁萃语胳膊还是那个姿势，准确的说，是她根本没法动。慕青伸手，拉住了那支冰冷的手，阿青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慕青碰到的那只手上的冰，正在一点点的消融，向下滴答着水渍。同时宁萃语那发青的脸也开始缓和。
宁萃语感受到了一团热气，正驱赶着她的寒意，看着拉着自己手给自己带来温暖的红衣姑娘，宁萃语弱弱的开口道：“姑娘，到底是何人？”不是她好奇，只是这女孩带给她的惊讶太多了，萍水相逢，她怎么能不怀疑这姑娘的来历。
慕青看着她渐渐缓和，真是她还以为这些仙门道府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呢，就这点？还有功夫跟她扯话，真是不自量力，活该被冻成这样。
“不是人行不行，先管好你自己吧。”慕青说道，还向着宁萃语丢了个白眼。
宁萃语扯了扯嘴角，有点吃力，倒是乖乖的闭气运功，顺着慕青传来的那股热流，循环在自己身体里，温暖着自己的身心。
苏幕柘和阿青听到慕青的话，但是不费力的扯着嘴角，这姑娘怎么说呢，这满嘴没点实话，但是这样倒是还挺可爱的呢。
觉得宁萃语差不多了，慕青收了手，留她一人调整，自己先是走到了寒潭边。
倒也没伸手，先是拿了竹箫，伸进水里，戳了戳那半月状的突起，再拿出来时，就看见自己的竹箫就这么一会也结了一层薄冰。“嚯，这么凉？”慕青感叹道。边说，便伸手握住竹箫中央，化了那层薄冰。
叹了口气，又在心里抱怨这这竹箫的不好，要是是那把的话，怎么着也不会结冰吧。不趁手啊不趁手。
想着，这些，慕青挽了挽袖子，明显跟刚才伸手下水的宁萃语一个动作。还没伸进去呢，就又被阿青握住了手腕。
“姑娘不可。”阿青说道。
“怎么，心疼我啊。”慕青调侃道。
“水太凉。”阿青避开慕青调侃的问题，就事论事的说道。
“我都没怕，你怕啥啊？”慕青用那支没挽起袖子的手，撑着头，看着阿青那张紧张的脸说道。
“我……”阿青这回还没说什么，就被慕青打断了：“行了行了，一边站着去，你要是能强点，我还用操这心。”
话里话外虽说是说着他弱，但是却没有嘲讽的语气，阿青皱紧了眉头，脸也有点红，哪个男人被这么说都不会开心。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阿青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可能是目前的几人里最弱的一个。无力反驳，但是就是死死的抓住慕青的手腕不让她动。不得已，慕青伸手，施了个法，将阿青定在了那。费好劲才把自己的胳膊从那双极其好看的手里抽出来，掰的时候，慕青看着那双好看的手变得挺红还有点心疼。
苏幕柘也凑了上来，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慕青也施法定住，顺势封了他的嘴，根本张都张不开，导致苏幕柘的脸变得很狰狞。
阿青虽然也说不了话，眼神还是很明显的不同意，只是慕青装作看不到。
至于那宁萃语，她自己还没顾好呢，没空来搭理她。
慕青就那么在阿青的眼下，将手伸了进去，低着头，阿青看不到她的脸，很是担心。
但是他也清楚的看见，她的胳膊并没有像刚才宁萃语那般，就像是将胳膊伸进普通的水里一样，轻而易举的触碰到了那块月牙，又轻而易举的转动了那块月牙，将月牙调了个方向之后，慕青将胳膊拿了出来，甩了甩水，跟没事人一样。
但是潭底却缓缓打开，升上来一块石台，上边放着一个带锁的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