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见鬼啊，王子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我那被小说和漫画培育出来的想象力很快给出了三种可能性：第一，那本册子说不定有魔力，一切画在上面的东西都能变成活生生的；第二，正如艺术天才摩尔对大家说过的那样，我拥有自己不知道的精神力量，一切被我想象出来的东西都能活过来；第三，也许，来自第五次元的家神小精灵来拜访我了，并且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这本册子是不是一本魔法草稿本，这可以很快就搞清楚，只要在上面画一点东西，然后静静地等着，看画出来的物件会不会离开书页活过来。不过，我首先得阻止雷特罗用他的利剑把我切成肉片。可是该怎么阻止呢？跳起来拔腿逃跑的话，我会被当场砍成两半的。即便我能活着跑到了门口并且开溜（这种情况当然不大可能），我也溜不了多远。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斗士，可我却并不是奥运会选手啊。也就是说，逃跑不是一个好办法。我只有一个机会：必须想办法先稳住他。

“让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吧。”我请求道，但对于该说些什么却完全没有计划。我还从来没有和一位王子说过话呢，更别提是一位本来并不存在的王子。

“我从头到尾都一直在说话啊，你这女巫！”他威严地俯向我。

“我并不是女巫……”我抗议。不可以让这名斗士认为我是一个邪恶的魔法师，并误以为必须剁碎我他才能返回家园。

“那么你就是一个魔鬼了？”

“我也不是魔鬼。”我解释道。

“吸血鬼？死亡妖精？女妖怪？”

“不……不是的，都不是……”

“你难不成是一个母鸡大神？”

“母鸡大神？”

“你肯定不会是变形魔婴，”雷特罗非常确信，“变形魔婴会变成更加迷人的样子才对。”

“更迷人？”我问，一时之间忘记了害怕。

“没有魔婴会以又矮又胖的女人形象出现的。”

“又矮又胖？”我觉得这可不是一副迷人的模样。

“而你的鼻子还让我联想起了土豆。”

说得没错，我有一个大大的蒜头鼻，可全世界唯一被允许提起这件事的人是我自己。

“而有这样一个鼻子你应该感到庆幸。”

“庆幸？”我惊讶了，这种话可是头一回听见。

“因为它遮挡住了你的胡子。”

“我的什么？”

“你的胡子。”

迄今为止，唯一一名胆敢提起我嘴唇上方那些微不可见的绒毛的人就是我的理发师帕特里斯，而在那之后，他永永远远地失去了我这个顾客。

“我没有长胡子！我既不是女巫，也不是魔鬼，更不是母鸡大神——真不知道母鸡大神是什么玩意儿……”

“母鸡大神就是……”

“……我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我就是一名非常普通的女性！”

“没有普通女人会穿成这样的！也没有普通女人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雷特罗用剑指了指周围，“如果这还不算是一间女巫居所的话，那么阿曼坡的青楼就称得上是贞洁之家了！”

我猛然明白过来：我们的书店对于一位来自奇幻世界的王子而言，完全就像是女巫的巢穴。这里有唐老鸭的纸板画，有超人，另外还有一个真人般大小的、拖着五米长尾巴的“长尾豹马修”模型。而且，到处都是画着超级英雄、漫画人物以及迪士尼角色的漫画书，雷特罗绝对误以为这些都是魔法书。

“说吧，女巫，我怎样才能重返阿曼坡？”他重新用剑紧紧地抵住了我的脖子。此刻他终于确信自己是在一间女巫的房子里，并一门心思地只想回家，就像是斯皮尔伯格的大片《外星人》中的外星人那样。这部片子还是我在莱尼举行的那个“八十年代老电影之夜”看的。他当时真实地再现了20世纪80年代的风光，播放器材用的是老式录像机和显像管电视机。莱尼甚至花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弄到了当年《外星人》进入德国影院时在正片之前加映的短片。这部名为《勒沃库森印象》的短片播映时长大概是二十五分钟，但给人的感觉仿佛有二万五千分钟之久。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没有任何地区能够像勒沃库森那样缺乏漂亮的“印象”可供观赏。

虽然雷特罗拼尽全力想要显得自己决绝而阴沉，但我还是注意到他在害怕。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够发现，他的右眼皮在微微颤抖。也难怪他会觉得可怕，他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陷入这个“女巫魔窟”的，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到他热爱着的阿曼坡。他和外星人不同，从理论上来说，雷特罗甚至没有给家里打个电话的可能。阿曼坡并不存在。也就是说，他回不了家，永远都不能。

“我数到三，女巫。如果你仍然不说出我该怎样重返家乡的话，那么狼刃会像叉住一个苹果那样叉你！”

“一……”

我必须得马上想个办法。

“二……”

立即，马上！

“三……”

“等等！”我仓皇地喊了起来，“如果你杀掉我的话，你就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雷特罗僵住了。

“但如果你让我活下去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一起找出办法来。”

“你不知道我该怎么返回阿曼坡？”雷特罗的眼皮现在颤抖得更厉害了。

“是的，很遗憾，”我承认道，“但我保证会帮助你的。”

雷特罗审视着我，试图考证一番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最终他决定暂且信我一回，于是声明道：“如果你违背自己的承诺，我就把你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