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卫斯理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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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生入死浴血沙場

白素先看那篇小說,小說的情形有點異特,它還沒有印行,而是用十分娟秀、纖小的字體,寫在特別印製的稿紙上,那稿紙上的格子極小,大約只有普通稿子上的四分之一,而每一個字,卻端端正正,清清楚楚,就在格子的中間。

小說看來相當長,因為那稿紙有很厚的一疊,比磚頭還厚。小說的來源也很特別,是白素的一個僑居外國的朋友老遠帶回來的。

那天,她那個朋友來訪的時候,我也在場,那朋友是一個女中音歌唱家,講話的聲音,悅耳之極,可是在一番寒暄之後,她講的話,卻一點也不動聽,不是為了禮貌,我早已掩耳疾走了。

她先說:“原來有人姓君的,君子的君。”

白素笑:“姓君?就叫君子,倒是一個十分別緻的名字,女性更好。”

我插了一句口:“多半又是滿洲人留下來的怪姓。”

白素瞪了我一眼:“別沒學問了,堯帝有一個老師就叫君疇,這個姓,古得很。”

我伸了伸舌頭,不敢再說什麼。

歌唱家又道:“這位女作家,姓君,單名一個花。”

我不敢說“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女作家”了,可是白素卻道:“名字陌生得很。”

歌唱家笑:“當然,她總共只寫了一本小說,還未曾出版,你不可能熟悉她的名字。”

她說到這裏,向我望了一眼,我一接觸到她的目光,就覺得不妙,怕她要我看一看多半是不知所云的小說稿,那可算是世界上有數的痛苦事件之一。

我忙暗中向白素打了一個手勢,要白素作思想準備,拒絕這歌唱家的一切要求。果然,不出山人所料,歌唱家接着道:“我看了,極有意思,希望衛先生也能看一看,給點意見。”

我臉上木然毫無表情,宛若戴了一張人皮面具:“我對小說批評,並不在行。”

歌唱家不肯就此退兵:“很值得一看的故事,君花說,是她的親身經歷。”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意圖掩耳疾走的,但是我沒有走,白素瞪了我一眼,也把我想說的幾句話瞪了回去,不過,若是要我裝出有興趣的樣子來,真對不起,不是我不肯,而是我的顏面神經,七股之中,有六股不肯合作,一股起了作用,使我的口角向下垂,那樣子,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親身經歷,不知有多少人,自我陶醉,或自我膨脹到以為自己的一生經歷,可以化為小說。這種小說,多半只有他們自己才看得津津有味,別人怎會要看?真要有不平凡的經歷的人,像原振俠醫生,有亞洲之鷹之稱的羅開,他們的冒險生活才是小說題材。

當然,做人不能驕傲自大,也決不能妄自菲薄,像區區在下,經歷倒也可以寫入小說的。

白素人比較仁慈,歌唱家一看到我的神情,就知道她無法達到目的了,轉而望向白素,白素一點也不猶豫,就道:“好,我拜讀。”

歌唱家大是高興,打開旅行袋,就取出了那一大疊稿件來,我瞄了一眼,看到自行裝訂起來的封面上,寫着十分好看的兩個字:背叛,儼然是鐘紹京的靈飛經體。

白素接了過來,略翻了一翻,我也看到了稿紙上寫得端端正正的字,想起了一個老笑話:有人拿原稿去求教他人,問:我的文章怎樣?人家的回答是:字寫得好極了。

這一疊小說稿,大概“字寫得好極了”的評語,是一定可以用得上的。

歌唱家坐了沒多久就走了,那時正是午飯之後,白素就開始看那部小說,我在忙我的事,到了下午兩時,我看到白素還在看,全神貫注,顯然小說的情節,對她來說,有相當的吸引力。

這不禁使我大是訝異,白素的欣賞能力極高,等閒小說,難以入她的法眼,難道這真是一篇很好的小說?我假裝咳嗽,一直咳到了第三下,她才抬起頭來,而她一看到了我的神情,就知道了我的意思:“你應該看,小說寫得十分好。”

小說稿一共分六冊裝訂,她說着,就拋了第一冊給我,這時,她已看到了第四冊了。

我接過來,開始看。

我看到的,就是寫在前面的,甘鐵生和方鐵生兩個本來完全不相干的人認識的經過。

就在我把第一冊看完,放下手來時,白素就問:“怎麼樣?”

我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也注意到,白素已經在看第五冊了。

她也同意我的看法:“是,有的地方寫得太詳細了,完全是大堆頭文藝小說的寫法,可是有的地方,寫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卻又晦澀曖昧得很。”

我取起第二冊來:“這篇小說,絕對有出版的價值,開始時我想一定糟不可言。”

白素感歎:“而且也一定是作者的親身經歷,她寫那幾場戰爭,怎麼樣在槍林彈雨之中死傷狼藉,浴血苦戰,怎麼樣在死人堆裏醒過來,身子浸在一汪子的血泊裏,唉,不是真有這樣經歷的,只怕寫不出來。”

我一揮手:“小說,主要靠想像,不是靠經歷,最明顯的證明是,經歷人人皆有,小說不是個個可以寫。”

白素歎了一聲:“有經歷又有想像,豈不更好?”

我沒有再爭下去,只是問:“如果是親身經歷,一個女人在軍隊裏幹什麼?”

白素抿了抿嘴,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又全神貫注地去看小說。

我繼續發表意見:“小說叫《背叛》,不是很好。”

白素並不抬頭:“為什麼?這是一個很有力的小說名,帶有強烈的譴責。”

我“哈哈”一笑:“小說,好看的小說,總有一定的懸疑性,她一開始就寫了兩個鐵生的相會,當時兩人的地位相差如此之遠,但明顯地後來一個成為師長,一個成為副師長了。”

白素隨口道:“是啊,交代得很清楚。”

我提高聲音:“就是篇名不好,背叛,一看就知道,事情發展下去,是那個被甘鐵生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方鐵生,背叛了甘鐵生。”

白素總算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應該是這樣發展才是。”

我一拍手:“看,意料之中,結果全知道了,好看程度自然減低。”

白素搖頭:“也不一定,你這個人,總是喜歡太早發表意見,等看完了再說可好?你雖然知道了結果,可是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結果,總要看完了才知道。”

我悶哼一聲:“這種方法,真要作者具有超級小說寫作才能才行。”

必須說明的是,我這裏寫出來的,經過我的刪節。所以我才有“有的地方太囉嗦詳盡了”的批評,刪掉的,全是無關緊要的描寫,原作者君花,在寫到那個垃圾堆時,用了至少一千字來描寫它,全叫刪掉了,垃圾堆就是垃圾堆,再怎麼形容,它還是一個垃圾堆。

還有,許多無關重要的經過,也給我刪掉了。例如,甘鐵生帶着方鐵生去找團長,叫方鐵生謊稱已經十七歲,求團長把方鐵生編入部隊時,就有大段寫團長如何不肯答應的經過,結果還是答應了,那一大段,就變得多余了。還有許多打仗時的描寫,也一概屬於“囉嗦”之列。

所以,在我又開始看他們的故事時,在第二冊,方鐵生已經穿上了軍裝,成為甘鐵生這個排所在連的一個傳令兵——在這裏,再把故事濃縮一下。

方鐵生加入軍隊之後,不到一個月,就開赴戰場,他們的那個團中了埋伏,被敵軍以三倍以上的兵力包圍,而且地形對他們極其不利,在一半以上的官兵戰死之後,團長下令,各單位自行突圍,逃出一個是一個——整個團在那時,已經潰不成軍了。在各種各樣武器彈藥的爆炸聲中,就是傷兵的鬼哭神號,又是在一個星月無光的夜晚,戰場所在之處,簡直就是十八層阿鼻地獄。

在一下近距離的炮彈爆炸所發出的火光中,正在地上爬行的甘鐵生,看到了在自己身邊,方鐵生背上負着一個人,那人看來受了傷,方鐵生正在艱難地向前爬着。

兩人的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誰的血,也許都不是他們兩個人的,因為根本遍地都是血,凡是低窪處,可以聚血的,都是濃濃的血。

甘鐵生連忙加快移動,移到了方鐵生的身邊,雖然天色很黑,而且是在那樣混亂的情形之下,可是兩人一接近,方鐵生就像是知道接近他的是什麼人,喘着氣,伸過手來,和甘鐵生的手相握。

甘鐵生問:“你揹着什麼人?”

方鐵生的聲音,聽來有少年人不應有的乾硬:“不知道,全身上下都是血,可是沒有死,總得帶了他走,帶不了那麼多,唉。”

槍聲一響,多少老兵,在粹然被襲的情形下,都會倉惶失措,可是方鐵生這個少年新兵,卻出奇地鎮定。事後他對甘鐵生說:“我還以為打仗是多麼高深的事,原來就是要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想盡方法活下去。嘿,我一出生就是這樣活的,那有什麼難。”

這一仗打下來,整個團,大約只有十分之一的人逃出了包圍,其餘的,全被殲滅,損失自然慘重之極,僥幸生存下來的人之中,也大都有點傷,只有甘鐵生和方鐵生兩個人是奇蹟——竟然一點傷也沒有。

而當天色大明,到了安全地帶,友軍趕到支援時,方鐵生一直揹着那個傷兵,他把那傷兵揹在身上的原因,是因為他在死屍堆中爬行,經過那傷兵的時候,那傷兵的傷可能不重,雙臂一圈,緊緊抱住了他的左腿,方鐵生先是拖着他爬出了幾步。

在這樣混亂危險的情形下,自己顧自己還來不及,但是方鐵生年紀雖小,人卻很有俠義胸懷、慈悲心腸,他把那人拉到了自己的背上,負着他向前爬,那人只是啞着聲說了一句“謝謝你”之後,也沒有再說過什麼。

安全了,把傷兵交給了照顧傷兵的部隊時,那滿身血污的傷兵,突然伸手,抓住了方鐵生的手腕:“你真勇敢,你會是天生的將才。”

甘鐵生和方鐵生兩人這才看清那傷兵是誰,他們兩人一起驚叫了起來:“團長。”叫方鐵生背負了好幾里地,死裏逃生的那個傷兵,竟然就是他們那個團的團長。

團長養了半個月傷,部隊補充、整編,也已經痊癒。全副戎裝,精神奕奕的團長,和死屍堆裏滿是血污的傷兵,自然大不相同,他召來了甘鐵生和方鐵生,搓着手,指着甘鐵生:“你簡單,升你做連長就行。”又指着方鐵生:“你就叫人心煩,才當兵,總不能升得太快。”

甘鐵生早已有了腹案,別忘了他是文武雙全的,他立時道:“團長,我也不要升連長,仍舊當我的排長,他,就當我的副排長,這樣安排,大家都滿意。”

團長用十分驚訝的眼光望着他們,尤其盯了甘鐵生半晌。從排長升連長,連跳兩級,這在低級軍官的升遷上,是相當難得的異數。

可是甘鐵生為了遷就方鐵生,竟然肯犧牲這樣的機會,這兩人之間,感情之深厚,至少是甘鐵生對方鐵生的感情之深厚,也可想而知。

當團長注視他們的時候,看到他們兩人互望着,目光的交流是那樣暢順自然,根本分不出那是兩個人的目光,看來就像是一個人,而有兩雙眼睛一樣。

他們兩人的手,也自然而然握在一起,證明他們都絕沒有別的意念,所想的都是一樣的,從此之後,不論人生的道路如何崎嶇不平,他們兩人,都將互相扶持,攜手並進,兩個人,會親密得猶如一個人。

團長的文化程度相當高,也隱隱以儒將自命,看了這種情形,心中十分感動,伸手在他們兩人肩上重重各拍了一下:“好,先就這樣。”

甘鐵生和方鐵生兩人,各自一挺胸,鞋後跟“拍”地一聲靠攏,行了一個軍禮,甘鐵生大聲道:“報告團長,有一個要求。”

團長作了一個“只管說”的手勢,甘鐵生道:“以後,我只當正職,副職就——”

他沒有講完,方鐵生已經叫了起來:“副職就由我來擔當。”

團長先是一怔,但接着,就“哈哈”大笑起來:“好,好,等你們愈升愈高,這件事,一定可以在歷史,成為軍隊中的美談。”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新整編的一排士兵,雖然覺得他們的副排長年紀輕了一些,可是再怎麼猜,也猜不到他會只有十二歲。

就算本來還有不服的,一場仗打下來,方鐵生副排長一聽得衝鋒號響,像是出柙的猛虎一樣,向前猛撲的情形,人人皆見,這樣的勇士,誰敢不服?

有一次,他衝得實在太快,竟然一下子越過了敵軍據守的壕溝,要轉過身來,自敵軍的背後掃射。

方鐵生打仗勇,甘鐵生也勇,不但勇,而且有謀,他們兩人,幾乎形影不離,不到半年,就成了連長和副連長,又一年半,在戰禍連天的災情之中,唯一得益的似乎就是軍官,他們成了營長和副營長。

兩年的時間,對於甘鐵生來說,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發生在方鐵生身上的變化,簡直驚人。

甘鐵生仍然瘦瘦削削,看來文質彬彬,像書生多於像軍官。可是本來已經個子高大的方鐵生,卻又拔高了大半個頭,比甘鐵生高得多,而且,軍隊裏的食物好,連長、營長都是不大不小的官,少不了大魚大肉的吃喝,營養一好,套句北方土話,“人就容易長膘”,他變得極其壯碩,而且他天生好動,空下來沒事,當甘鐵生不要他學文化時,他會滿山遍野亂走。

別說是鹿、羊這種弱獸,什麼時候,叫他遇上了猛獸,只怕他也能三拳打死一頭吊睛白額虎。

方鐵生的年紀還是小,可是已經是一條凜凜的大漢。

他仍然和甘鐵生形影不離,升他們為營長、副營長的時候,連司令官都特地下來看他們,不論是高級將領也好,是他們手下的士兵也好,都能在他們的身上,看出他們心靈交流的那種和諧,而且幾乎是自然天生的,這樣的兩個人,就像是擰在了一起的鐵枝,自在洪爐火中鍛煉過,都溶在一起了,哪裏還有什麼力量可以分得開。

司令官着實嘉勉了他們兩人一番,直到這時,方鐵生才透露了自己的真正年齡:十四歲的營長,能叫敵軍聞名喪膽,衝鋒陷陣如有神助。

當司令官用“如有神助”來形容方鐵生打仗幾乎無往不利時,方鐵生笑着——別看他是那高大壯碩的漢子,可是在笑的時候,還帶着稚氣的嫵媚,他說:“不是有神助,是有營長在助我。”

司令官稱奇:“你是怎麼參軍的?”

方鐵生高興得呵呵大笑:“我是營長從垃圾堆撿回來的。”

司令官起先愕然,聽了結果方知端的,又連連稱奇。自此,方鐵生就把這一句話牽掛在口邊,以表示他對甘鐵生全心全意的感激,可是甘鐵生卻從來沒有居過功,表示過什麼,每當方鐵生這樣說,他都要笑說:“別胡說八道,嘴邊都長毛了,不是孩子了。”

從十五歲那年開始,方鐵生的腮邊頸下,就開始長出密密層層的鬍子來,開始他努力剃着,可是愈是努力剃,就長得愈是快,又一年之後,他放棄了剃鬍子,留起來,他就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虬髯大漢。

再兩年,甘鐵生和方鐵生,成了團長和副團長,那已是相當高級的軍官了。

在袍澤同樂會上,演出《風塵三俠》,團長甘鐵生飾李靖,副團長方鐵生,順理成章是虬髯客,這次演出,雖然只是晚會中的一個節目,對別人來說,至多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可是,這次演出,對甘鐵生和方鐵生來說,可能形成了一種難以估計,極其深刻的影響,而是不是有這種影響發生過,實在無法肯定。

我看完了第二冊,立時抓起第三冊來,想看看一場普通的軍中同樂會的演出,為什麼會對甘鐵生和方鐵生兩人,有深遠之極的影響,而且,作者還像是不能肯定,寫得模模糊糊,語焉不詳,叫人心急想看下去。

可是第三冊一開始,卻完全去敘述另外一些事,把演出《風塵三俠》一事,放下不提了。

我悶哼了一聲:“那算什麼,演了一場戲,會有什麼影響,提了一下又不提了,後面有沒有交代?”

那時,白素已經在看最後一冊了,她的回答,和不回答一樣:“可以說交代了,也可以說沒交代。”

我提高聲音:“這算什麼話?”

白素笑了一下:“這是小說作者的高明處,若有若無,若虛若實,叫人捉摸不定,你愈是性急,作者愈是在暗中偷笑,這叫作寫小說的欲擒故縱法。”

我向她一鞠躬:“領教了,女金聖歎。”

白素忽然歎了一口氣,把還剩下少許的最後一冊掩上。她這個動作,大有古風,喚着“掩卷吁”,有典故的,蘇轍的詩,就有“書中多感遇,掩卷輒長吁”。

白素這時候,忽然長歎息,自然是被小說中的情節感動了的緣故。

以前,我性子極急,看小說,尤其是懸疑性強的,總不能循序看完,而要先去翻後面,先知道了結果再說。我常和白素一起看小說(兩個情意相投的人,靠在一起看好小說,是人生至樂之一),她就不止一次地說:“像你這種看小說法,是一個壞習慣。”

白素說話絕不會重,她說“壞習慣”,那已經是十分重的措詞了。

而她既然認定了那是壞習慣,就着手糾正我,方法是把書的後小半篇藏起來。她藏東西的本事十分大,再也找不到,那就只好循序看下來,久而久之,壞習慣也早已不存在了。

這時,我盯着還在她手上的第六冊小說稿,真想一伸手就搶了過來,目的,自然是先看結果。

在看過了的兩冊之中,作者在每一次都強調甘鐵生和方鐵生兩人感情的和諧自然,不可能出現任何裂痕。我還十分可以肯定地看得出來,作者用十分隱晦難明,乾澀不清,曖昧模糊的筆法,寫了兩人之間的感情,已經超越了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友情,而形成了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戀情。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戀情,在那時候,在保守的中國北方,在軍紀嚴厲的軍隊中,可能十分陌生,但這種行為,到現在,已經十分普遍,那就是人人都知道的“同性戀”。

如果甘鐵生和方鐵生之間有戀情,那更不可能有背叛這種行為發生,我想把第六冊抓過來,看看究竟是誰背叛了誰,為了什麼原因。

我的手向前伸了一伸,又想起壞習慣戒掉了,就不應該復發,所以又縮回手來。

白素抬頭望向我,她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我想幹什麼,她的反應十分奇特,既不是把稿紙給我,也不阻止我去取,只是緩緩搖着頭:“沒有,一直寫到完,只寫了背叛的事實,並沒有寫理由。”

我怔了一怔:“不信,如果是那樣,那算是什麼好小說?”

白素側頭想了一想:“作者留下了許多許多問題,沒有一個答案。可是每個都足以令人深思。”

我道:“什麼問題?”

白素歎了一聲:“等你也看完了,我們一起討論。”

她說着,又拿起稿紙來,翻閱着最後的幾頁,皺着眉,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