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伤自怜
出租车上放着前几年的相声，现场笑声持续不断，热闹非凡。苏青青是听过的，不至于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笑到不能自持，也还是跟着笑了两声。
“师傅，你们平时爱上剧场吗？”
“哈哈，我们不去~，我们哪有那功夫！得是你们去了！”
“都说你们T市本地人可爱去剧场了呢？”
“嗐！听~说！听谁说？本地人、本地人多~了——能都去吗？是不是？人和人能一样嘛~。都是开车的，还有开大奔的~，还有开QQ的。还有腿儿着走的！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对哦！嗯，还真是哈。”
“人和人可不一样哦~......你在T大上学？”
“没有，我就去看看。”
“看看行！挺多你们这样的，旅游！值得看看，好学校。”
“嗯，参观参观哈。”
司机转台听了会儿路况。对讲机里呜哩哇啦的很多人在说话，司机偶尔也插两句嘴，苏青青先还听着，越听越费劲，又夹杂着太多没有意义的语气词，实在不感兴趣，转头看街景去了。
网上看到的照片还是美化过了，真实的天空并不会特别湛蓝，建筑不会特别巍峨，人也不会特别精神。
多亏苏青青戴了太阳镜，不然这雾蒙蒙的天色还要更难看些。路很宽，车就特别多，挤挤挨挨的互相窥视着，演着娱乐版上抢C位的套路。
一点儿空隙都不能有。
假如每个人的声音都能被听见，不消半天就能收录出一本神州叫骂汇编总集来。
太热了。马路上的都空气膨胀起来，像青蛙的气囊，一鼓一鼓，颤颤巍巍的，形成连绵的热浪。
每到路口总是有大帮行人和各种机动车非机动车混杂在一起穿过来穿过去。苏青青留神看他们的脸。这就是所谓的芸芸众生了。
主角光环什么的，不存在的。
开大奔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步一挪。擦到个边，一样得跳出来大喊“赔钱！”什么好车坏车，都是一样的增加拥堵。
平安无事的时候，谁还没舒服过呢。
“师傅，这边总这么堵吗？”
“堵？不堵啊！这不走着呢嘛！”司机惊讶的很夸张，简直不满。
“嗬！这还堵啊？！这没到堵的时候呢！走着呢！没堵！”
苏青青只好闭嘴，苍天啊，大城市就是牛，是我没见过世面行了吧？
“这还叫堵啊？你去B市看看，咱们这才哪到哪儿了！”
真糟糕，触到哪块逆鳞了这是？苏青青赶紧点头，表示出十二分的赞同：“嗯嗯嗯，那是！B市堵的更厉害！哈哈哈！”
司机到底还是嘟囔了几句，苏青青不敢再攀谈了。
过了一阵，渐渐开的顺畅起来，苏青青觉得好像看见了几处眼熟的商场，再过一会儿车停了。
“你呀，你这儿下吧。顺着道往上走，一会儿就看见了，就在道边儿。我就不往上去了，这边正好有人要车~。”司机指指点点的说。
“啊？那还有多远呀？”苏青青从车上反正是什么也没看见。
“就在道边儿，走走就看见了！”
苏青青本来只是出来散心而已，想想也无所谓，下车就下车吧。
这一带倒是人不多，顺着小小一条河走上去，果然很快看见大门了。网上看图的时候其实是觉得有些难看的，像是把某面山墙杵了个窟窿。
实际上看到又有些被震住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大学都牟足劲要把校门修成特色了呢？这校门很有些古代城门洞子的压迫感了——可真够厚实的，感觉光进门就进了好半天。
里面就更开阔了。
苏青青心里不好受，大约是羡慕和嫉妒在打架。如此的绿草如茵、流水潺潺，难道不会太过分吗？每走一步，心里就像被捅了一小刀。
竟然这样广阔。
是为了衬托出人的渺小吗？！
把纪念碑做成个亭子式样，真骄傲。了不起啊，这是明明白白要叫人知道，有名就能撑起一片天啊。
你干脆还用回你的老名字算了。
这一座座的楼，怎么设计的，看着特别有距离感，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说错了，这里整个就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自己更像邓女士一些，说不定也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年——说不得了。没用了。早都是过去的事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湖边，湖风猎猎，吹得苏青青睁不开眼，发丝胡乱抽打在脸上——打的还不够疼。
苏青青游魂一样转啊转的，不想停下，她甚至不想拍照——无缘无分的地方，留念又有什么用。
邓女士总是说考个好学校，她忘了告诉我什么叫好学校......她是指望我自己知道吗？
苏青青想哭，努力忍着。身边偶尔经过一些人，不愿意想他们是否是学生，太伤心了。
年轻、名校，大好的前程......人和人的差距原来是这样被拉大的......你以为是从工作以后吗？别开玩笑了......
“是青青吗？”
“......陈叔，你怎么过来这边啊？”见鬼了！在这里居然也会被认出来，早知道就去闹市区。
“我们一直有合作，这边不是有建筑系吗。你过来玩？要不等我一会儿吧，正好送你回去。”
“啊哈哈，不用了，还没去N大呢，我再去那边看看。”建筑系和设计院合作？什么鬼？是每个系都有个地方等着送前程吗？这样的事情我听不懂，赶快不要提。
“哦，那你去吧，完了给我打电话。”
“不用啦，我看看就回去了，您忙吧，不用管我哈。”
“我也差不多了，没什么事，把你捎回去吧。不然你坐地铁？别走丢了。”
“哈哈......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呀？”我特么为什么就没想过坐什么地铁，人与人的差距为什么可以这么大？！
“你先去N大吧，然后给我打电话。”
“行，那我先去了哈。”
“哎，你去吧。”
苏青青后悔答应被捎回去，为什么要答应，坚持一下多好呢。
只隔一道小门，N大根本就是挨着的。像牛逼的人总是和另一个牛逼的人混在一起。
这里是古朴多了，跟T大的现代建筑相比，老楼还是很多的。
然而著名国家领导人的雕像就那么叉着腰看着大家。
唉。
苏青青不想逛了。
找个树荫地坐着吹风发呆，过一会儿有电话打过来找，就被陈叔叔捎走了。
“看的怎么样？”
“啊，环境特好。”
“现在没那么好了，春天来就好了，可以赏花。每年几万人过来看呢。”
“哦，好像现在很多大学都可以赏花？”
“也没有那么多，南方的大学多一些吧。在T市也就是T大环境最好了。”
“嗯，今天我看着就挺好的哈。”
“你放假的时候可以过来玩玩，你看你这一过来，你妈妈可高兴了。”
“哈哈，她平时都挺忙的。”
“嗯，你妈妈很了不起啊，CPA考下来6科了，今年差不多了。要是早几年考的话又不一样。”
是啊，快退休了，恐怕升不上去了。还是被耽误了。
可是被耽误的最彻底的，难道不是我吗？
苏青青心里郁郁的，沉默下来。陈叔叔问她想吃什么，也没什么胃口，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随便吃点吧，天太热，你们都那么忙，别耽误休息了。”
“天热是没胃口。咱们楼下有个回民食堂，去那随便吃点？”
“啊，挺好的。”
打个电话给邓女士，约好楼下见。
菜做的还是挺好吃的，苏青青尽量吃了，赶紧装作犯困掩饰失落。
邓女士就说要带她溜溜弯消食，让陈叔叔自己先回去了。
“今天怎么不拍照了？”
“拍的不如真的好看，就没拍了。后来陈叔叔说捎我回来，没好意思逛太久。”
“喜欢去那边啊？”
“也不是，就是想去环境好的地方走走。”
“那过两天是去B市还是去景区啊？景区还不错，还凉快！”
“去B市吧，你不是安排的去B市吗。”
“那是为了让你开开眼界，又不是我想去。”
“那我要去B市。我要开开眼界。”
邓女士笑了。
苏青青倚着邓女士的肩膀，头要特意低下去，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走着。
“妈，陈叔叔说你考过6科了。”
“啊。”
“陪我去玩儿耽不耽误事呀？”
“这点时间都耽误不起可得了，那还考什么。上班更耽误时间，还能脱产考？”
学霸就是讨厌！苏青青直起身来：“有蚊子咬我了。”
“行了，回去吧。”
回去之后苏青青接着刷无聊电视剧，邓女士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条不紊。熬到邓女士睡着了，苏青青才躺下。
明天是新的一天？怎么个新法？能不能新给我看看？苏青青感觉特别虚无，把自己蜷出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好像这样就能抵消一些心中的痛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