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百十平米的阿旁宫
苏青青给出的理由是:火车坐多了!日子过糊涂了!这不是刚想起来嘛。
群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因为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不知道受啥刺激了。
一个年也没怎么样就过去了,初六下午邓女士把好吃的都打包,打算让苏青青兜着走。
“妈~!这也太过分了!”
“谁让你不吃完了。”
“我下回来了再吃不行嘛!”
“堆这儿我看着烦!”
“那也不能连火腿都背着呀!”
“那我放哪儿?”
“你剁开放冰箱嘛!”
“拿啥剁?还是你背走吧。”
苏青青眼前一黑:难道我背走就能剁开了吗?
“我那屋都装满了!你要是给我背这些,我就把半个屋给你快递过来!”
“敢呐!揍的你轻!”
“那我不管,这些我肯定不背!”
邓女士哄她:“背着吧,给你那些同事分分就没了~!”
“不!特产都带过了!”
“还有邻居呢,邻居还没给过呢。”
“邻居根本不认识!”
邓女士的脸就挂下来了:“不带拉倒!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是这么说,可是又开始往比较轻的包里塞饮料。苏青青跟她抢,说:“这个为什么也要装进去?”
“诶呀~!路上就喝完了!”
“喝不完!还总得跑厕所!”
“跑什么厕所,带着吧!”
“不带!过安检还得让我打开喝呢,麻烦死了!”
于是邓女士就把饮料都换成了水果。
苏青青试着提了一下,险些提不动,谴责地看着邓女士。邓女士心虚地做个鬼脸说:“哪儿有那么沉——我帮你拎进去!”
胡说八道,你根本都进不了站!
于是邓女士往出拿东西,苏青青再拦:“这个我要吃!那是牛肉干!”
把邓女士烦死了:“毛病真多!那你自己收拾吧!”
所以苏青青是拎了两大包零食回的B市。
人潮俨然已经回流了。多亏没带水果,包里的零食都被挤的稀碎,不知道有没有破的。苏青青好不容易才到了家。这回家里可有人气了,过道里拉了绳子,已经晾上了很多衣服。洗衣机还在隆隆地转着。
苏青青本来也打算洗洗床单被罩的,一看这架势,觉得可以先不用洗了。
留神看时,主卧自然像是有人,连厨房隔断和阳台隔断也都像有人的样子,大次卧的门也又关上了。
要说住,分分钟也就能给住满了。
外面天分明还亮着,过道里已经是漆黑一片,指着厕所昏黄微弱的灯光看路。空气简直潮湿的不得了,味道浑浊。
苏青青早知道合租屋就是这样的了,仍然觉得有点抑郁。明亮通透四门大开的时期过去了,这就是有人气儿的代价。
进了自己的房间,另是一番景象,恍惚两个世界。
百十平方米之内,倒是有这许多的风景。阿房宫赋中有云:“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想来杜牧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想不到如今我们在小小一户人家里也能做成这种效果的。
生活条件也不知是更好了还是更差了。但生活本身一定是更复杂了。
开窗通会儿风,简单擦擦,苏青青就出去敲各位邻居的门。
主卧里分明是有人的,之前苏青青还听见说话声了,不知怎的一敲门,就假装不在家。苏青青敲烦了,对这家人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转去敲大次卧的门,出来一个长得挺和善的大兄弟。听说了是想加微信建群的事儿,大兄弟很配合地加了,还跟苏青青聊了几句:原来是和发小一起租的这房子,都在附近上班,朝九晚六,少有加班。苏青青经历了马桶事件,对这两位看起来很正常合理的人类真是想举着双手双脚表示欢迎!
然后问他:“主卧是不是有人?”
“有吧,洗衣机里是他家的衣服。”
“住的几个人呐?”
“我就看见一个男的,不过你看挂的这些衣服——应该是两个人吧。”
“哦,那我再敲一下。”
大兄弟把门开到最大,给苏青青照着亮,苏青青就过去敲门。
里面一定是听得见的,然而到底还是又拖延了一下才给开了门。苏青青看时,是一个瘦小偏矮的小子,头略大,脸上很带着几分奸猾之气——要是在医院里遇到,苏青青是绝对要不错眼珠的盯着他去交费的那种人。
那小子大喇喇地说:“怎么着?要建个群?”
“对,平时大家都要上班,万一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在群里说一下,比较方便。”
“哦。那行,加吧!”
“对了,之前交过一次电费。那时候人不齐,就我和阳隔交了,后来阳隔也搬走了,你们觉得咱们现在交一下电费好?还是等这点儿电用完了再交?我回来的时候看已经差不多了。”
次卧的大兄弟已经拿出手机打算给苏青青转账了,主卧的小子却嚷嚷着:“我们才刚搬进来!”
苏青青只好解释:“嗯,知道。这边儿的电都是先买了才能用的。我们年前只买了一点儿,现在大家都住进来了,就用不了几天了,所以才问的。如果现在不买的话,等完全没电了再买也可以,但是有可能不那么及时,怕大家不太方便。”
主卧的小子就跑出去看电表,果然是没剩下多少电了,还问:“还有30多度电,不够用吗?”
大兄弟先笑着说:“肯定不够啊。才30多度,这么多人呢,一两天就没了——最多超不过3天。交点儿钱吧。”
那小子就唉声叹气地发牢骚,他的嗓子像薄的金属片儿,说起话来刮着耳膜,一开口抵得过普通五个人,吵得很。
苏青青受不了,放他跟次卧聊天,自己去敲其它的门。一时大家都出来了,发现是清一色的男人帮,除了苏青青和新的阳隔。不然要变和尚庙了!苏青青问起原来暗间的大姐,说是好像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作,就搬走了。
苏青青皱皱眉,包吃包住的,能有什么好工作?可是也无暇细想。一个个加了群,都要交电费了,新来的暗间问:“你们这儿是按屋收的还是按人收的?”
这还真是个问题。苏青青说:“看你们吧,我原来住的地方是按人收的。到这边儿以后一直没住满,我们就先交了一点儿钱用着。但是现在他们也都搬走了。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你们愿意怎么交就怎么交吧。”
于是一帮人在走道里七嘴八舌地商量起来了,说了得快有十分钟,决定了先按着人头收。每人交五十,看看能用多久。
苏青青再问要不要大家轮换着缴费,也都没什么意见,于是都把钱转给了主卧,从他开始轮流缴费。那小子收了钱只喊一声:“我交完了啊!”转身就要走。苏青青只好做恶人,说一句:“我们之前缴费都在群里发一下截图的。”
有几个人附和了,主卧只好挠挠头,在群里发了张截图。
苏青青暗地里算了一下,钱就不太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可是之前已经提醒过要发图,再多说就有些像是针对他了,于是皱着眉思索。
次卧的大兄弟已经在问了:“诶,兄弟,你那屋不是俩人吗?”
“就这几天!等她上班了就不在这儿了!”
苏青青看看其他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但谁也没说什么。于是她也不开口。
次卧的大兄弟满脸意外,打着哈哈眼睁睁看着那小子晃回主卧去了。
别的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慢慢地也都各自回去了。
苏青青随大溜。想:到哪儿都是有人吃亏有人占便宜的吧?曾经自己屋里同事不断的时候,也只意意思思地多交了一个人的钱,当时的邻居们也未必高兴,可是并没有多难为自己。如今哪有底气去说别人呢?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就先由他去罢了。
怎么知道过不了几个小时,当天晚上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