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冷死
女孩子们均回到各自房间。
每个房间除了外面的房号不同,里面的格局完全一样,若是不看房号,怕是有人进错了房门,也不得而知。
房间里配套的床、书桌、衣柜以及房间里各种用品都有两套,各分布于房间的两旁,只有走进门就能看见的那张桌子只有一个,桌子配了两把凳子,桌上一个水壶配了两只杯子。看得出这完全就是为了两个人的生活而特意准备的。
每个房间干净又整洁,却又完全的素雅和简陋,例如床上的被子,看着舒适软和,可是被子、垫被以及枕头全是素白;例如床架、书桌以及书柜,皆是清一色的暗红;例如房间里除了那些陈设,好像也没了其他物品。
白紫云抽到了6号房,她进房的第一眼,就是狠狠的瞪了那个与她一同进来的女孩。
天哪,为什么她会抽到那个连猪都赢不了的女孩?心中暗骂了阿昌好几声,搞什么抽签,害自己还得跟这么一个人挤一个屋子。
白紫云心中十分愤怒不平,故意走近了她身旁,昂首挺胸顺带还垫了一下脚,有些狂妄地说道:“我是61,你是62。”
朱莹对她冷哼了一声,并不跟她计较,此人不怕死,还是不跟她纠缠为好。
随后便朝她进来方向的那张床走去,四脚朝天的躺了上去。
白紫云以为她会跟自己搏斗一下呢,谁知她竟如此无趣,随后也走到床上躺下,翻来覆去,心中十分担心么儿。
30号房间里,关着么儿和那个枯瘦如柴的女孩。
此刻,天还有点蒙蒙亮,微弱的光透过纸糊的门头,还能模糊的看清房中的模样,房间中除了地上有他们小腿高的水以外,空空如也。
深秋九月,天也不算冷,水透过脚底传上来的寒气,短时间内还算是可以忍受。
两个小女孩就那样,靠着墙壁站着,彼此也不说话,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除了看见墙壁和那一扇关的死死的门以外,什么新发现也没有。
么儿暗想,在这样的环境里,短时间可能没什么事,可深秋夜寒露重,就这么呆在水里,等到了明天早上,那就是两具被冻死的尸体了,心中暗自思忖求生的办法。
阿昌这是要杀鸡给猴看的,若第一次不整的严重点,谁还会真的怕他?他在告诉大家,即使是你不小心犯了错,那也是错了,必须受罚。
以么儿的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她为何这般自讨苦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的思索全被那一阵阵食物的香气打断。
恐怕世上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就是,当你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时候,却还能闻到外面食物的飘香。
谁说吃了营养草就能不饿了,为什么闻见这么香的东西,她还是想吃。
么儿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只见她不停的咽着口水,原来她也一样。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房间里也渐渐的黑暗了下来,直到两个小女孩已经完全看不清彼此。
四周的黑暗,已经让他们分不清他们到底是睁着眼睛的,还是闭着眼睛的。
四周一片静谧,许是隔壁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吧。
那个枯瘦如柴的女孩突然说话了,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宁静,她说:“你为何要为我说话。”只是听着语气,显然已经很虚弱了,话语中带着无尽的哆嗦,么儿甚至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黑暗中分不清么儿现在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没有接话,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会问阿昌那样的问题?”
女孩突然回忆起白天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那我们之前的名字呢?以后不能叫了吗?
黑暗中的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我从小跟着父亲一起生活,他从不告诉我有关母亲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快病死了,他把我喊到床前,跟我说,我的母亲还活着,本名纱林林,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是世上最好的绣娘,天朝图便是她绣的呢!”话毕,她竟有些自豪起来,而更多的却是打颤。
天朝图的刺绣,现在可是无价之宝呢!
么儿听得十分入神,见她停了,不禁问道:“你的名字来源于你的父亲和母亲?”
那女孩的思绪仿佛飘到了老远,听到旁边女孩的话语时,却又被拉了回来,答道:“我的父亲叫李完,我叫李慕纱。”声音越来越弱。
李完爱慕纱林林,直到那一天,她才明白自己名字的含义,她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母亲,告诉她,她叫李慕纱,可是,还有机会吗?
么儿能感觉到,她在抽噎。
凭着感觉,么儿走近了她,黑暗中摸索到了她的人,一把抱住了她,安慰道:“会找到的,一定会。”
本来已经冻的即将僵硬的身体,此刻感受到了对方带来的一丝温暖,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让她十分感动。
还是深秋却已似寒冬的夜,冰寒刺骨的水,冷如冰的墙,无不让她觉得,除了意识以外,腿、胳膊以及身子,应该都不是她的。
俨然,她的气息已经变得越来越虚弱,她连一点感激的情绪都表现不出来,拼尽全力才说了一句:“么儿,谢谢你。”
当么儿听到她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微微有些惊讶,迟疑了一会,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黑暗中的李慕纱呼吸微弱,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她能说出大段的话来,听到么儿的话后,她只得在脑海中回忆,从前那个带他们上山的女孩,是何其的勇敢,她多么想跟她站到一起,她想成为和她一样的女孩,可是她又是那么的自卑,甚至让自己都厌恶的自卑,平时走路都只能低着头的人,如何敢仰望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她是连看一眼她都会觉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啊!
所以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为何这个被自己仰望的女孩,最后会为自己说话。
只见她气息游离的问道:“为何……帮我说话?”
等了良久,居然等到的是这句话,这让么儿微微有些意外,么儿愣了下,而后答道:“因为你的故事,从你问了阿昌的话后,我就想知道你名字的故事。”
停了一会,么儿又道:“你应该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想知道你名字的故事吧。”
这话似乎正戳中了李慕纱的心,使得她的心颤抖了一下。
么儿接着说道:“因为我跟你一样,我也想记住我的名字。”
李慕纱突然对么儿的故事好奇了起来,但她深知,她是不会告诉她的,她是一个要做大事的人,要做大事的人,怎么会轻易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呢。
李慕纱算不上多聪颖,可是思考起东西来,却又是那么透彻,就像李慕纱想的那样,么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将抱着李慕纱的手臂紧了紧。
李慕纱一直都在自责,她自责是因为她造成了么儿与她一同受罚,心中纵使对这个世界还有万般的无奈和不甘,都在此刻恢复平静,这一切都是命啊。
她似乎看见了父亲站在一片光芒中向她招手,似乎在说“莎儿,来吧”,她很想跟着父亲一起走,可是在感受到身上的手臂在一次次收紧后,仿佛又回到了现实。
李慕纱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么儿,能求你一件事吗?”
见么儿不说话,又道:“帮我收一下我手上的玉镯,要是哪天你遇了我的母亲,就将玉镯给她看,告诉她,我一直戴着,我很爱她,父亲给我取名李慕纱。”
么儿觉得她这话有些像临终遗言,心中万分不甘,道:“别说胡话,咱们肯定能撑过今晚。”
此刻的么儿,说话竟然也发颤起来,嘴里的牙齿,也不停的开始打架。
李慕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么儿,我太累了,我要休息会,等我休息了,你踩在我的身上,别让自己的腿再泡水里了,你肯定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你一定要活……”
话还未落音,么儿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心酸、无助、无奈全部交织在一起,么儿终是忍不住心中那口闷气,大声哭了出来。
一哭出来,全身都热了,可是哭着哭着,却又更冷了。
良久,么儿抬起僵硬的胳膊,擦干了冰冷的眼泪,黑暗中,摸索着李慕纱的手腕,待摸到那块硬硬的,比身体还温热一点的东西以后,便给取了下来,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寒心,才能将李慕纱放到了水里,而后踩在了她的身上。
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夜格外的寒冷,冷到她的心都快变得木讷,但是她必须要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