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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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冷漠

距离小白痊愈已有几日光景,我的寻药之旅也提上了日程。

除了先前孟塔为我寻回的十六味药草,现下距离凑齐还需八味。

八位不多,但全是些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神草。

说他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是极有自信的说法。

纵使身边有着孟塔这般的人物,还有小破书的指引,都实在难得一见。

“其实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去过。”

“你说林子中心那片密林?”我摸摸下巴。

“找几位药草而已,不至于吧?”布偶瞠目。

“总得试一试。”

涂拾是我们中间说话最有权威的,一般他一声令下,这事就没跑了。

布偶是我们中间意见最大的,其次是我。

布偶这姑娘平日里面在江湖各路都吃的比较开,各个方面的事情也都知道一些。

尤其是那种传说中未曾探究过的事情。

这其中就有这么个事情。

事情总是得有人做的,经验也是前人给的,没人经历过故事自然也没有传说,传说当中总得有那么一到两个引出事件起因见证事件经过饱尝事件结果的主人公。

这个拥有前车之鉴作用的故事。

从前在镇子里时也听最爱话想当年的那几位年迈的老叔公提起过。

从前在南方有几族神的后裔,传说的两个主人公便是出自那里。

男的叫仓罗,女的叫茗莳。

那时距离现在太过久远,那时能称神的,都是真真正正的神,母胎里带出来的神。这样的人一般都身份高贵,母胎里带出来的高贵。

为了凸显出这份高贵,他们的名字后面一般般都须得加上个神君的后缀。

说到这仓罗神君和茗莳神君的故事,就太过于美好了,当年我还专注于看美好爱情故事的年龄上,还专门去小破书上看过,后来一直誊抄典藏来着。

因着二位神君族里是世交,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对。当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和许多神族后裔一样,年轻时高傲不羁,到处收拾那些妖魔鬼怪,屡创奇功。

当两个人终于历劫圆满修成正果的节骨眼上,却逢魔族异术魔徒突起暴动。若是少数,还不在话下,可异术魔徒厉害就厉害在他们门徒众多,什么孤魂野鬼都被他们成功拐骗,成为了异术一份子。

这一战,南方那一片子若干神族中都损失了许多老将,战事迫在眉睫,人手不够用,年轻一辈自然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尤其是像两位神君那样出色,又有许多曾经的丰功伟绩傍身,所以成功地被列入了先锋的名单中。

二人刚成婚没多久,膝下只有一位尚在襁褓还未睁眼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初为人父母,对女儿的疼爱之心更甚,二人出战,不知是何年月才能归来,亦不知是否能够完好归来,但身为神族,只要享受了与生俱来的优越,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来。

遂,为保女儿性命,得享一世平安,将女儿变化封印成凡人。

那封印就设在云墨森林中心,不放心还额外加了几层结界。

所以进林子难就难在这结界上,偶尔遇上结界心情好能够等到自动开启,运气不好就等于是去送死。

往前数个五六百年上,还有些个置生死于度外的历练者不要命,敢来闯一闯,可人越活心越小,现在的人都惜命得很,愿意来云墨森林历练的人相比之前本就不多,然大部分也都是在林子外围边上捡些宝贝带回去,就当做来过了。剩余那坚信人定胜天的小部分人,也都败在自以为是上,基本都折在了中心这块结界这里了

现在想来,那两位神君的心头肉宝贝公主,现下尸骨都化尘了罢,可惜这封印和结界还未解开,真是苦了我们这些后来者了。

两位神君用来保护女儿的封印外围的结界须得是坚不可摧,并可抵御各路术法的,听布偶说得吓人,只要硬闯,大活人进去就会变成肉泥飞出来。

具体有没有这么邪乎,眼界狭窄的孟塔大侠但求一长见识。

来自林子中心的咕噜姑娘撇撇嘴,表示不屑。

小白就不用说了,上次进去本就是他师父千算万算才定了个吉日吉时进去的,进去之后也没敢多待。

那么剩下来进过密林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了。

说实话,印象不大深了,那是满心满眼都是个小白和那几个果子,除了隐隐约约那点水路以外没有什么印象了。

“哦,那林子里面都是老树精,该是活得有些年头了。”

我蓦地这一句话没有引来几个在意,许是老树精的事与闯结界的事太不相关了罢。

小咕噜最有话语权,她坐在堆前,边使唤孟塔为她烘烤刚洗过的衣服,便对着我们侃侃而谈。

她将林子说得千好万好,可就是没说那结界里面的土地上长出过药草一类。

一听说没了药草,孟塔就“嘁”了一声。

只小白和涂拾从始至终未曾说出一句话来,等到人声尽兴后消停,涂拾才蹑手蹑脚拉了我偏了偏头说:“小幺,要不你就别去了,我同小白明天进去看看如果要是没有,也好出来找你们。”

我不解:“怎么了?”

涂拾难得好脾气且语气慈祥:“你看啊,小幺,我是这样想,你不觉得我们分开找会找得更快吗?刚才咕噜也说了,林子里面可能没有草药,如果我们都进去那岂不是浪费时间,这片林子这么大,我们没有翻找过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们都知道了么?”我抬眼看向小白,小白也正看向我,只是接触到我的目光,立刻就将视线收了回去,这一幕看得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独独小白知道。等你答应了,我就去同其他人说。”

我从来不是个愿意刨根问底的人,涂拾都这么说了,为了快点达到目的,仿佛接受他的建议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我欣然答应了。

“你可知道小白最近怎么了么?”我问涂拾。

涂拾抬眼向小白方向望去:“怎么了么?我没看出怎么了呀。”蓦然,剑眉倒竖:“他欺负你了么?”

我神色暗了暗:“倒没有。”

“哼!谅他小子也不敢。”

我扯着嘴角勉强给了他一个微笑。

可是小白这几天不大同我亲近这事倒是委实蹊跷。常常我看向他,他也在看我,但他面上无甚表情,也不大同我说话。

平日里小白的寡言和冷淡我是知道的,但他对着我的时候总会好些,现下对我的特殊照顾不但没有了,还处处透着些别扭。

我又是个不大爱粘着人的,小白不找我,我也着实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由头主动去同他说几句话。

同涂拾一前一后走到暖烘烘的火堆前坐好,屁股底下垫着的是小白带来换洗备用的一件白色的外袍,这是我先前没有发现的。

火堆前晾着刚考好的肉和菜,因着太烫还不能入口。但是我的肚子着实有些饿了,涂拾在讲正事,我看着那些吃的,又看看涂拾,不大好意思张嘴去要。

小白伸手勾了一只烤兔腿,递给涂拾,涂拾看了看他,一笑,转头递给了我。

手里拿着,心里欢喜,我低眉顺目地越过隔在中间的涂拾朝小白看去,打算同他道声谢谢,却见小白视线接触到我的目光之后,迅速又移了开去。

我又郁闷了,随手捡起涂拾大洋洋地放在膝边的酒壶,趁他不注意猛灌了几口,火辣辣的。

都说就是好东西,一抹愁绪被两大口酒冲散。

不胜酒力的我眼前一模糊往涂拾身上靠去,涂拾嗤笑着朝我张开怀抱。

隐约记着,模模糊糊中,我一把推开他,嫌弃地扬扬手:“起开,给我换小白过来!”

酒的确是好东西,醉酒时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酒醒后,记不得醉酒时做过的事。

大约后来应该还有些什么事情,奈何实在不清晰了。

次日,我是被人唤醒的。脑袋昏昏的疼,一睁眼便见布偶和咕噜两张声嘶力竭的面孔。

“天亮了?”我朦朦胧胧。

“暮暮大小姐您可醒了。这一天都快过了。”

“主人,你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动了动身上,回道:“没有。”四下看了看,又问:“他们走了?”

这个“他们”很好理解。

布偶一脸藐视:“走啦!”

“孟塔呢?”

“一大早就起来给你找药去了。”

“不是我说你啊,长这么大我还头一次见到喝两口就能醉的不省人事的人。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醉就醉了,还那么久不醒,是要吓死人吗?”

“塔叔让我们勤唤着些,说你这可能是......”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不耐酒。”

“不耐酒?”

小咕噜脸一红,两只小手胡乱挥着:“哎呀,不是不是,就是你以后别喝啦!”

“嗯。”颇知分寸地,我憋着笑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惆怅什么?”布偶拉着咕噜,在我身边坐下。

“很明显?”

“昨天晚上你们......”

“我说我惆怅得很明显?”

“额,是啊。咕噜都看出来了,你说明不明显?”

一旁的的咕噜闻言猛烈地点头,待反应过来,攥起拳头狠狠挥了过去,布偶闷哼一声,嬉皮笑脸地受了。

“你说昨晚怎么了?”我问。

“你不记得啦?”

“唔。”我摇了摇头。

“要死要活叫人家小白去背的人是你,最后一把叫人家推开的也是你,后来还生气了,什么负心啊,把人家说的一文不值,反正挺伤人的,人家小白一句话没说,大早晨又起来去为你寻药。”

我听着着实委屈。布偶同我说的这些我是一样不记得,唯独记着昨个夜里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位公子同一位姑娘,像是夫妻,本来日子过得男耕女织十分和谐,后来有一天,公子外出,同姑娘说:“你且在家里等着,我很快点回来。”只是姑娘在家里等呀等,始终不见公子回来。

后来,听街里街坊说:公子在外已有家室,不会回来了。

姑娘伤心欲绝。

这一帧帧一幕幕,我竟瞧得深有感触。

许是日常看的话本太多了,做梦都是这样的场景。

在一旁骂骂咧咧地说了两句那公子的坏话,不曾想,竟是说了梦话,还让小白给听见了。

可小白并不是个多疑心性的,想来也并不会将这些当回子事,只是不好的一面被他瞧了去,也不知会不会影响我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么过了两三个日子,因着涂拾和小白离开之前替我们准备了足够的吃食,又搭着每日孟塔外出回来给我们带回的野菜和果子,所以我们这几日的餐食,算是比较不错的。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团聚的日子。

可不曾想,回来的只有涂拾一个。

毕竟是远古神族设下的结界,定然是有几分威力的,所以涂拾身上添个伤挂个彩都在意料之中。除手臂上几处闯结界时留下些撕拉的伤口之外,只余前面胸膛处三条不大醒目的已经结痂的暗红色长长指甲抓挠痕迹。

“谢谢四叔。”我看着那抓痕有些触目惊心。

“哎呀,大侄女,客气客气。”涂拾仍然一脸皮猴模样。

从前听镇子里的长老们跟我说过四叔的故事,说他年轻时也是个骁勇善战的血气方刚小伙子。为了长点修为,总愿意与那些凶兽肉搏。时常血淋淋地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般。

我知道,相对比涂拾曾经的经历,今日的兴许不算什么,可是他是为了我,着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涂拾这个人精,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给你四叔我连捶几天肩也好还还这天大的人情,你瞧着如何?”

“嗯,你这个建议不错,我瞧着不错,但是唯有一点有欠考虑。”

“是何?”

“你几时见过我给人捶背?”

涂拾抿唇想了半晌,道:“未曾见过。”

“那便是了,这还需你先示范一下。”

涂拾技术不错,三两下捶得我倦意顿消,身心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