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幸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八月份的洛城,正式进入闷热的夏天。下过大雨后便是天高云远,深深浅浅的浓绿铺满了整座城的缝隙。
孙淑宁住院之后,冉苒每天都会在中午午休的时间溜到奶奶的病房里待一会儿。
孙淑宁的伤好的很快,但毕竟是年纪大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
自从昨天晚上接收到了陆司丞的好意之后,冉苒从早上起心情就好到可以立刻原地旋转跳跃,去巡房的路上都遮不住开心的逢人就打招呼。
她笑嘻嘻的半躺在沙发上吃着唐如意削好的苹果,边吹着冷气,边听爷爷奶奶拌嘴逗趣,满心满眼的都是昨晚的陆司丞。
只要用力地吸吸鼻子,好闻的苦薄荷香气就好像还在鼻尖呢!
“莀莀说他什么时候会到啊?如意。”躺在病床上的孙淑宁突然扭头问,“好久不见这个猴崽子,我都想他了。”
唐如意顺手递上已经切好块的苹果,“他说大概一点多就会来了。”
冉莀,冉苒的亲哥哥,某陆航团的中尉。
在没有冉苒之前,他就是整个军区大院里最横行霸道的混世魔王。小时候他最宝贝自己这个妹妹,但凡只要是冉苒开口,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她拿回来。
慢慢地,整个军区大院里的小孩儿就都知道,惹恼了冉莀这个大魔王还好,但只要让冉苒这个小祖宗哭了鼻子,一准儿会被他揍的满地找牙,半个月不敢出现在大院儿里。
不过,就因为他打小就带着妹妹满世界的疯跑,也没少挨爸爸和爷爷的混合双打。
后来再长大了点儿,被冉甫明扔到陆航团之后就常常不在家。第四年拿了个二等功回来把冉振东和孙淑宁都高兴坏了。
冉甫明虽然嘴上很嫌弃儿子这个下属,但当晚还是悄悄地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荣誉奖章都挪到了一旁,独独把冉莀的那个红盒子放到了书房最醒目的地方。
用冉甫明的话讲。
这可是冉莀用命换来的荣誉。
冉莀从外边儿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冉苒在抱怨他小时候把自己带到海边礁石上,结果涨潮了,她根本回不去这件事。
“臭丫头,那回你哥哥我可硬是游过去把你这只旱鸭子给扛回来的。”
冉莀从背后戳了戳冉苒的脑袋,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可是你呢,乱扑腾的差点把我直接给踹到海里去。”
“啊!冉莀!你回来啦!”一激动,冉苒从沙发上蹦起来扑到了冉莀的怀里,搂着他的胳膊,还不忘把腿环上他的腰,整个人都牢牢地挂在了他的身上,还好冉莀反应敏锐的把她接住,不然两个人肯定都会一块儿摔地上去。
“再不回来,你这个臭丫头还不得把我的名声都诋毁光了?”冉莀捏住冉苒那张漂亮的的脸,“哥哥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这儿了,你这个臭丫头倒是拿什么赔给我啊。”
“命,把命赔给你!”冉苒紧紧地搂着哥哥的脖子,笑嘻嘻的挂在他身上。
“你不要说把命给我了,就是哭一顿,我还不先被爸打死?”
关于这点,冉莀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从小到大自己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让着女孩儿,女孩儿说什么都是对的,女孩儿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而男孩子天生就应该要保护她们。
尤其是自己家这个小祖宗,是真的祖宗。
得供着。
“莀莀!”见到许久不见的大孙子,孙淑宁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这么久不见,还不快过来给奶奶看看!”
冉莀顺手就把冉苒丢到沙发上,走到孙淑宁的病床旁,“奶奶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之前我在出任务,前两天才回来。所以妈妈一给我打电话,我就马上去找首长请假回来了。”
“奶奶我没什么事儿的,都是小伤。是你爸妈小题大做了,还把你叫回来。”孙淑宁高兴地拉着冉莀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瞧瞧,我们莀莀都黑了,也比上回见的时候又要瘦了好多。你在部队都没有好好吃饭吗?训练辛不辛苦?”
“奶奶,你别说的好像他被剥削一样好不好。”
冉苒也凑了过去,笑嘻嘻的斜了哥哥一眼,顺道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窝,“是不是呀,冉上尉。”
“冉莀升衔了?”
坐在一旁的冉振东看报纸的抬眼,透过老花镜的边缘这才发现,冉莀身上的那件军绿色常服肩头的军衔多了一颗金豆子,立刻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这就说明你这段时间在部队上有好好的努力,才能得到首长们的认可。但是,不管得到再多的荣誉和认同,你都还需要继续奋斗,不可以有懈怠的心思,明白吗?”
“是。”冉莀乖巧的朝爷爷敬了个礼,冉振东才颇为满意的继续俯首看起报纸。
“这哪儿是光光好好努力就能得的?我们莀莀肯定又吃苦了对不对。”这边孙淑宁白了冉振东一眼,心疼的摸了摸孙子的脸,“后天奶奶就出院了,你这回就别这么早回去了,行不行。奶奶呀,一定要给我们莀莀好好补补。”
“这位老同志,你的主治医生可是交代了很多回,你即使出院,之后也要得在床上静养。”冉振东郑重其事的说到。
“妈,莀莀这回休假时间很长,可以好好地陪你,不用着急的。”唐如意准备回自己医院去上班了,临走前忍不住嘱咐了几句,“但是医生的交代,你老人家也得好好遵守才能好得快,不要让这两个小的担心。”
“莀莀这回可以待这么久吗?”孙淑宁问到,“团里都不忙的吗?”
“这次刚好结束了一个任务,所以可以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再回部队。”冉莀点点头,转身换下常服外套,唐如意接过去给他工整的挂在衣架上,顺手掸了掸。“谁都没有奶奶重要啊。”
孙淑宁被冉莀哄得格外高兴,“就你嘴巴甜!”
“奶奶这话说的我不高兴了,是说我的嘴巴就不甜了吗?”一旁挽着冉莀胳膊的冉苒立刻撅着嘴,“明明我也觉得奶奶很重要啊。”
“是是是,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对奶奶都好,所以奶奶都喜欢呀。尤其是我们苒苒,奶奶最喜欢了。”孙淑宁呵呵一笑,“还不赶快先去送送你们妈妈,待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冉莀和冉苒一块儿送走唐如意,正往回走的时候却在一楼的大堂外碰见了正准备出门的海棠。
“你这只猴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冉莀认识海棠很多年了,第一次见还是冉苒刚到总院的时候。那回他因为训练受伤被送进急诊,就是海棠抢救的。
当然,这事儿全家都瞒着孙淑宁。
“两个小时前。”冉莀双手揣在裤兜里,状似随意的歪了歪脑袋,颈椎立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见到快有小一年没见的冉莀,她先是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转而捶了一下他的肩窝,一脸揶揄道:“你穿着这身军衬和冉苒挽在一块儿,我刚才打老远看背影还以为是她和别人呢,吓死我了。”
“和别人挽在一块儿?”冉莀是谁,格外敏锐的迅速抓到了海棠奸诈的笑容里的重点词汇,“我们苒苒谈恋爱了啊?”
站在一旁的冉苒立刻冲海棠飞过一个眼刀,海棠心领神会的接住,但也丝毫不想给她打圆场,立刻乖巧地冲冉莀点点脑袋,“你家这个祖宗谈没谈恋爱我就不知道了,但也是一个能顺杆儿徒手爬五楼的男人。”
“也是部队的吗?”
冉莀歪头看着正挽着自己妹妹,露出一副探究的笑,“哪个部队的?什么军种?陆军?海军?空军?火箭军?他是做什么的?军衔呢?士官还是军官?不会还是义务兵吧?他家里是什么情况?兄弟姐妹有吗?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少?”
“哎哟。你查户口呢这是!要不要把他祖宗十八代的资料情况都给你汇报一遍,顺便替我查查有没有作奸犯科的前史啊?”
听到妹妹这么说,冉莀装模作样的沉吟一声,“那倒不用,部队的政审都很严格,一定是个身家清白的男孩。”
“所以嘛,该轮到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呗。”冉苒脑子一紧,“而且我看啊,冉上尉你现在更该去复习一下部队的保密守则才是。”
冉莀笑的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毛,顺手刮了一下冉苒的鼻尖,“我这不是想要提前做好功课嘛。不然等到将来他欺负你,我好知道是先出拳还是先踢腿才能一招制敌啊。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你们谁制谁还不一定呢。”
“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了?这个现实倒是很让人难过啊。”冉莀假装伤心的捂着胸口,可怜兮兮的半蹲下身子靠着冉苒的脑袋,“小时候替你出头打架,豁出命救你的人,可一直都是我好不好。”
“他可是很厉害的,之前在医院还救过我两回呢。”
“真的这么喜欢啊?”冉莀直起身用力地戳了戳妹妹的脑门儿,“一说到他,眼睛都快笑没了。”
“当然喜欢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棒!而且你是没见到过他。”冉苒靠着哥哥的胳膊,笑的牙眼不见的,“但凡你要是见到了一定也是一见如故的觉得喜欢。”
“我才不会轻易的喜欢任何一个试图把你抢走的人。”冉莀摇了摇手指头。
海棠这边有些受不了这对兄妹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她早就说过了,如果不是知道冉莀和冉苒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都要以为他们是一对了。
“你心里那把道德的尺是不是比别人都短?”冉苒炫耀似的搂紧了冉莀的胳膊。“让你妈妈也给你生个哥哥啊。”
海棠翻了个白眼,“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冉莀比冉苒更好奇,结果受到了冉苒暗戳戳在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差点揍她。
“你看看你,要腿有腿,要腰有腰的,每天还跟护犊子似的护着她这个二百五,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比你更好的?我看啊,你们家的优秀基因可都在你身上了,再看你们家这位姑奶奶,腿短的跟一柯基转世似的。”
海棠一脸生无可恋数落了一通,“是不是那些好看又优良品种的小哥哥都上交给祖国了,我要不要抽空也去部队门口转转?看看国家什么时候也给我分配一个。”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的错。”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冉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转脸上下打量了一遍冉莀,嫌弃的说到,“冉莀除了有这张好看的皮囊之外,他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混蛋好不好。”
“我是混蛋吗,冉小姐?”冉莀抽出自己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臂弯中,嘴角向上一撇,露出一脸阴森森的笑容,“那冉小姐现在要不要体会一下,什么叫混蛋?”
说完也不等冉苒求饶,他就立刻夹紧了手臂,硬邦邦的胳膊把冉苒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以至于她呼吸不畅,手脚乱扑腾。
“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把!把我!憋死!吗!”冉苒缩在他怀里惨兮兮的,真的很像一只短腿柯基了。
冉莀这才松开胳膊,弹了一下她的大脑门儿,“谁是混蛋啊?”
“我我我,我是混蛋!”得到解放的冉苒缩在他的臂弯里大口的呼吸了两下,立刻狗腿的垫着脚环上冉莀的脖子。“你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VIP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看见才和战友一块儿下楼二十分钟不到,就黑着一张脸一个人回来的陆司丞,都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看热闹的脖子。
大夏天的,室内果然冷气不能开得太低啊,不然这后脊梁一阵一阵发冷凉是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林昊就要出院回家疗养了,所以同一个突击组的战友们都来总院送他。
陆司丞刚刚下来送战友回部队的时候,才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见只穿着一身军衬的冉苒正高高兴兴地挽着这个同样穿着陆军军衬的陌生男人从外面进来。
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跟他说着什么,还完全没个正经的吊在他身上,像只活泼好动的小猴崽子似的。
而那个男人比她高出许多,也正低着头听她讲话,虽然面色冷重严肃,可对她满心的宠爱都快要溢出眼眶来了。接着他们就遇到了从门诊出来的邱海棠,而且似乎他们之间非常熟稔,有说有笑的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人来人往之后的自己。
他们比肩而立,檀郎谢女。而他眯着眼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又波澜不兴的把视线收了回来,低头叼了支烟,却没有点着。
着实扎眼的很。
“诶,那个不就是野鸽的主治医生吗?上次我们还在手术室外面见过一次,对吧。”一旁的龙牙眼尖的认出了只见过一回的冉苒,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战友,冲那儿努了努嘴。
可刚想要上前打招呼就被朱雀给拉住了,他朝龙牙使劲使眼色,可没想到一向机灵的人就像个木头似的不明所以,还一脸天真的歪着脑袋问自己,“怎么了?”
“别去……”朱雀小声地冲他嘀咕了一句。
被拽住袖子的龙牙啊了一声,指了指冉苒和他身边那个男人,“怎么了?那个是她男朋友吗?但是我过去打个招呼也不会怎么样吧?就是想要去感谢下人家什么的……”
“会死……”朱雀又小声地嘀咕到。
“哼。我看她那个男朋友好像也是个当兵的吧?不过和医生郎才女貌的,很般配啊,而且长得还有点像,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夫妻脸呀?”见朱雀当真不让自己过去,龙牙只好在这边评论了一句。“看样子也不像什么特殊单位的,普通连队的吧?挺好挺好,不像我们这个,危险职业。”
一字一句都正好的戳在陆司丞的耳朵里。
像一枚又一枚锋利地图钉扎了上来。
他特别想骂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在胸腔快要爆炸的下一秒,丢了嘴里的烟,转头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见到陆司丞一言不发的走了,憋了很久的朱雀终于一巴掌打在了龙牙的脑袋上,吼道,“你是不是脑子都训练傻了啊!”
“干嘛打我头啊!本来不傻的!”被揍的莫名其妙,龙牙呆呆的捂着脑袋看着自家老大浑身戾气的背影,“老大这是怎么了?”
朱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还记得我上回在宿舍说的那个,体检的时候见过老大救的女医生吗?”
“老大救的那个女医生?”龙牙想了想,又补充道,“啊~是不是每回老大没有训练或者结束任务之后,都会立刻就出来见的那个?”
朱雀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所以呢?和野鸽的主治医生又有什么关系?”龙牙还是没有明白。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朱雀狠狠地吞下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浊气,最终生无可恋的冲他笑了笑,“你之前是不是托关系进的我们A组啊?就凭你这智商?”
“你的意思是,野鸽的主治医生就是老大救的那个女医生啊?!”龙牙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笑得花枝乱颤的冉苒。
“老大还有两天就也出院了,你从现在开始祈祷冉医生能够在这两天里让他不要再这么生气吧,不然,”朱雀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死的可能就是你了。”
“上回见他这么生气,还是野鸽受伤的时候。”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判官补充了一句。
龙牙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一阵发冷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也在医院留个病床位置给自己……
好想妈妈……
好想哭出声……
好想回家……
……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野鸽病房里的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不舒服,满脑子都是冉苒刚才挽着别人的样子,再不断地和昨晚那个花猫脸重合在一起,折腾的自己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伸手从茶几上把烟盒摸下来,倒出一支叼在嘴里,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早就被冉苒没收了。
狠狠地把烟扔进垃圾桶里,陆司丞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怎么了?”林昊媳妇儿整理好行李就跑下楼去替他办出院手续了。
林昊坐在沙发上,拍了拍陆司丞的肩膀。
“没怎么。”他低着脑袋,声音瓮声瓮气的透着一股子不高兴的气息。
听他胡说八道,林昊笑了笑,“臭小子,我们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但凡你只要放个屁,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司丞捋了捋自己刺毛栗子似的脑袋,“真的没什么。”
“诶你知道吗,我当兵这么多年,摸着良心自认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也无愧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林昊双手相叠在脑后,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可我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只有我爸妈和我媳妇儿。”
陆司丞低着头,又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去年和我们一起出任务,最后牺牲的那个突击手吗,叫秃鹫的那个?”
闻言陆司丞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他记得那次的任务很辛苦,因为恐怖分子早有准备,所以上头很快又从最近的战区派了另一组前来支援。最后天亮了,目标接连被捕,但是他们也牺牲了一个突击手。
去烈士陵园参加葬礼的那一天,从凌晨开始就下了很大的一场雨。
陆司丞也才知道这位和自己一起在枪林弹雨里战斗过的秃鹫叫徐凯。那天徐凯的未婚妻哭的瘫软在地上,却不要任何人靠近自己,就这样独自一人坐在浅浅的水洼里,冰冷的雨水淋湿了她,可她仍然死死地抱着硬邦邦的墓碑嚎啕大哭。
她说,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
她说,你不是要我等你的吗?
她说,我现在都答应你了,你倒是回来啊!
她说,你回来啊!
她说,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说,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她说,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啊……
“这些年,他们整天都在为我担惊受怕的,只要在新闻上看见哪里又打仗了,哪里又有中国的军人了,就想要给我打电话,都有些魔怔了。我媳妇儿呢,你说她明明有个老公在,却总是过的跟个单亲妈妈似的。家里什么都要她照料,什么都要倚靠她。结果现在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我活着退伍回去了,可她却再也没有一个健康的老公了。”
林昊仰着脑袋,泪水从他干涩无神的眼眶中滑进耳廓,“这几天她在医院照顾我,每天半夜我都能听见她在偷偷地哭,可早上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安慰我。你说这日子过的,还真他妈苦啊。”
听他这么说,陆司丞的鼻尖开始莫名发酸。因为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医生宿舍楼下海棠说冉苒因为过于害怕那个突击小组里也会有自己,而紧张到发高烧的事情。
他一直都觉得冉苒就像一只永远都长不大的奶白色奶猫,偶尔会亮着不太锋利的爪子,装模作样的冲自己龇牙咧嘴。更多的时候,常常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雪团,舒舒服服的活在温暖的当下。所以每次见到这样的她,就格外想要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每一次他都想要再靠近她一点点,再靠近她一点点。
要知道你中意的那个人,如果也正好中意你,已经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了。那么,告白这件事就留给我来,你只要点头就可以了。所以在昨天晚上,他才会想要先跟她告白。
可是现在,他突然就不想了。
他不想了。
他不想冉苒有一天,也会像林昊的媳妇儿或者徐凯的未婚妻那样,等来的是自己的遗书;也不想看见她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痛哭流涕。
他不想,她受到一点的伤害。
曾经的他一点都不怕死,是真的是为了祖国敢去死的那种。所以每次出任务,在他的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把敌人干脆利落的干掉。可当那天晚上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原始森林里,旁边就是对方指挥官的尸体。
看着眼前满天星空,却忽然慢慢浮现出冉苒的笑脸,他就这样笑着看着,突然就开始后怕。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枪战,等到用光了所有的子弹之后,完全就是近身肉搏,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对方踹死,只要稍有疏忽,现在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就该是自己了吧。
而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几乎是他进了突击组之后的家常便饭。
“像我们这样的人啊,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在异国他乡的。不过我们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可你想过吗?那些活着的人还得替我们背着痛苦和责任继续活下去。”
林昊用胳膊挡住不断流泪的眼睛,“所以啊,如果早知道我会变成一个瞎子,就不去祸害好人家的女孩子了。”
我爱你。
不代表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却意味着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伤害到你。
冉苒下午六点有一台预约的手术,凌晨三点结束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手术服就先溜达到陆司丞的病房外面,想着能偷偷地透过玻璃看他一眼。
都一天没见了。
她不是不能进去,是她不敢进去。上次就有一回她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可没想到才刚靠近病床,明明在睡觉的人却突然睁开眼,飞快地掐住她的脖子,翻身一把把她摁到了床上,差点就断气了。
从那时候起他就非常郑重的警告过她,不要偷偷从背后靠近自己,职业习惯会让他立刻掐死她。
她也牢牢地记住了。
可是她今天听说他的战友出院了,怕他又一个人躲着难受想要陪着他,可临时来的手术又打断了她的计划。
站在门外看着玻璃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之间每次都是这样,不是她临时有手术,就是他突然要出任务,就连他这些天住院,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都屈指可数。
“冉医生又来看陆上尉啊。”巡值的医生路过,和冉苒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冉苒回头一看,是照顾这层的巡值医生,笑了笑,“对呀,他应该后天就能出院了吧?”
“嗯,是的。他前几天的检查报告我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巡值医生是很年轻的一个小女生,平时就很崇拜这位神外大神级的冉苒,难得见到人,也忍不住八卦了两句,“陆上尉是你的男朋友呀?”
冉苒先是一愣,转而咯咯咯的低笑起来,“不是啦!”
“真的吗?那冉医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小医生也跟着笑起来。
“有哇……”冉苒眼睛弯弯的,又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两眼。
我是不是真的好喜欢你啊,所以喜欢到眼睛都快要藏不住啦!
怎么办呀!
小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冉医生这么优秀,能被冉医生喜欢的人应该也很优秀吧?”
“我也觉得他特别棒呢!”
“那他是做什么的呀?”
“也是军人啦。”见陆司丞已经睡着了,冉苒不想吵到他,低声跟巡值医生说了声再见就又小心翼翼的往楼梯间走去了。
病房里一直闭着眼的人在听不见脚步声后,终于睁开眼睛。
原来你喜欢的人,从一开始就都不是我啊。
原来是我自作聪明了啊。
微凉的冷气厚厚地盖在胸口稍微往上一点的位置,月光温柔地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冉苒挽着别人胳膊,格外亲昵的样子。
睁开眼就能听见子弹从空气的那头飞快地蹭过树叶发出的撕裂声。
幸好,你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啊。
……
第二天早上去院长办公室交申请材料的时候,冉苒又被训了一通。
“你还真的要去雪狼啊?”看清申请材料上面写的字,院长着实吓了一跳。
“你可是我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好端端的去什么特种部队受苦啊?我可听你妈妈说,当初为了不让你爸把你丢进部队里,可是没少使花招啊。现在又抽哪门子邪疯?”
“我听鹿鸣说过,雪狼执行的一向是最危险的任务,所以才更加需要优秀的医生做他们的后勤保障啊。”冉苒把手插在白袍口袋里,摇晃着脑袋,“而且每次跟鹿鸣和冉莀吃饭,他们都拿我没去部队这事儿笑话我。”
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的,只要到了年纪基本上都会被扔进部队里磨练一番。
大多数最后会选择留在部队,只有一小部分在退伍之后去从事别的行业,但多少也是和部队有关系的。而像冉苒这样连部队大门都没有踏进去的,简直一个巴掌就能数完。
“你妈妈如果听见了你这些话,非得活活的剥了你一层皮不可。”笑骂了一句,但院长还是将那份申请收了下来,“小姑娘以后在连队里吃了苦呀,就知道总院有多轻松了,到时候不要哭着鼻子说想回来哟,我可不敢收你了。”
“我才不会哭鼻子,更不会说要回来呢!”眼见院长把材料手下,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冉苒招了招手就往门外走。“谢谢院长,那我先走啦!”
出了院长办公室,冉苒的心情都好了。
是不是这样,我就能再多靠近你一点呢?
一点都不想再像现在这样。
如果总是见不到面的话,你什么时候才会是我的呢?
多希望把你揣在兜里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冉莀就带着孙淑宁和冉振东先回家了,冉苒因为下午还有一场手术走不了,只能满脸不高兴的把一家子人送到医院门口,又依依不舍的缠着哥哥哼哼唧唧的耍赖皮。
冉莀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交代她晚上要记得把蛋糕取回来,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最后嘻嘻哈哈的跑回门诊大楼了。
这些都是陆司丞靠在走廊上抽烟的时候看到的。
他们两天没见到面了。
早上七点的时候,她来过一趟,他听见脚步声就闭着眼睛假装没醒。
九点的时候她又过来了一次,他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他有意的避开了她过来见自己的所有时间。
只是再怎么躲,当天晚上六点三十,他们还是在医院外面碰见了。
“你要去哪儿?”冉苒老远就看见陆司丞那辆黑色的吉普正慢悠悠的等着排队出医院的大门,连忙踩着高跟鞋蹦跶过去冲他招了招手。
她的车在早上的时候就被冉莀开走了。
“红会路。”今晚陆司丞套了一件黑色的T恤,好像还出门理过了头发,又露出了青青的发茬。他单手撑在车窗边框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我也去那儿,你能不能捎我一段儿?”冉苒笑的像只猫。
很多时候,她真的很像一只牙没长全的奶猫。
他本想着今晚迟点走,说不定还能避开她。但现在既然避不了,那这段路就纯当是老天最后的奖赏好了。
其实陆司丞当初买这辆吉普的时候纯粹是因为发了钱不知道怎么花,加上他不是出任务,就都是在部队里呆着,所以他开的也很少,这大半年几乎都是用来接冉苒了。
“我听你的巡值医生说,你应该是明天才出院啊。”冉苒拿出口红和小镜子,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脸上的淡妆,“怎么今天就走了呀。”
“医院里太无聊,我快要发毛了。”陆司丞单手开车,似乎对今天的红绿灯时间有些没了耐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
“别说的像是我们医院这段时间都在苛待你一样好不好。”冉苒细细地描着唇形,一想到那份已经交上去的申请报告,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红灯开始读秒,陆司丞瞄了眼已经化好口红的冉苒,绿灯一亮,他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到底,黑色的吉普立刻如同一道幽冥蹿了出去,蛟龙般游弋在车河之间。
冉苒收回曾经说他没有路怒症这句话。
他不是没有,他只是车技好。
“你在看什么呀?”都说女人是敏感的,过了一会儿冉苒收起口红,余光无意中瞄到一旁的陆司丞,不由得开口问到。
今晚难得没有穿军装的陆司丞轮廓也稍微柔软了一些,没有了那些凌厉的线条,整个人都柔和起来,那双不怎么爱笑的眉眼显得特别深沉。
之前他来接她的时候还是春天,虽然已经转热但都还要穿一件薄外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短袖的样子。
即使在医院住院了这么长时间,手臂上的肌肉还是起伏有致,难怪能徒手爬五楼。
想到这个,冉苒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红。
“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陆司丞这回倒是专心致志的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地搭在上面,纯黑色的T恤下露出的一截胳膊被车窗外的路灯染上薄薄的暖橘色。
“红色的裙子很适合你。”
冉苒歪着头看向陆司丞,他盯着前方的眼底闪闪亮亮的像是忽然落进一颗星。于是,她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上沾了和他身上一样的橘光,“陆上尉这是在夸奖我漂亮吗?”
“就事论事而已。”
“那,我就当你是在表扬我咯。”冉苒摆正头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的。陆司丞微微偏过脸,正好看见她的笑的模样。“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冉苒把脸凑了过去,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狐狸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嘻嘻地缩回位置上,“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呀!”
陆司丞也不由自主的偷偷跟着扬起了唇线。
我所有的欢喜,都来自于你。
我所有的愁苦,也来自于你。
多希望你,也是。
“诶,你能不能再前面的蛋糕店靠边停一下。”刚拐进红会路的十字路口,冉苒就指了指前面的巨大招牌,“去之前我还得先去给人跑个腿,取个蛋糕。”
靠边停稳车,陆司丞开口问道,“要我等等你吗?”
“不用啦,从这儿走过去还是很近的,你开车小心呀。”阖上门,冉苒乖巧的朝陆司丞摆了摆手。隔着车窗他才发现她今天真的是有静心打扮过,还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淡淡的光。
听她这么说,陆司丞也不再和她客套,一脚油门踩下去,黑色的吉普车很快就淹没进车流中去。
洛城有三个军区大院,住在里面的也全是随军的军属,江泽就住在红会路上的这个,上个月刚从大队里的家属楼里新搬过来的。所以在门口简单的被盘问了一下,陆司丞就将车开了进去。
“小丞来的真是时候,我的饺子才下锅呢。”一进门,陆司丞就听见了卢雪敏从厨房飘出来的声音。
跟在陆司丞后面走进来的江泽呵呵一笑,“你嫂子盼你来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光是骂我都花了好几天。”
“你还不该骂呀?要是小丞这回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等着被我赶出去吧。”
卢雪敏和江泽曾经有一个孩子,但因为一些意外而早早夭折。她是芙城人,恰好陆司丞也是。也许是这样的缘故,所以她格外疼他,就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看看你嫂子,就知道你这个弟弟,在这个家里我倒是一点地位也没有。”江泽给陆司丞倒了杯茶,无奈地摊开手。
接过卢雪敏从厨房里端出来的菜,陆司丞笑了笑,“就为了嫂子的这口菜,我也舍不得死在外头啊。”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啊,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知道吗?”卢雪敏连忙用手敲了下陆司丞的脑袋,转头瞪了眼坐在客厅无辜的江泽,“你说说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呀,整天就知道带坏我们小丞。”
还没到饭点,江泽先拉着陆司丞坐到客厅里去泡茶,这边才坐下来,他就忍不住八卦到,“和总院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陆司丞喝了一口茶。
江泽嫌弃的踹了他一脚,“什么叫没怎么样?现在和我都开始打官腔了是不是?”
“人家好好地一个医生,前途无量,像我们这种人就不要去糟蹋了。”陆司丞又喝了一口茶。
“什么叫糟蹋啊?什么叫这种人啊?哪种人?你是哪种人?我们是哪种人?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我雪狼最金贵的兵,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喂出来的!怎么的?还配不上她一个总院医生啊?”
江泽不同意,眼睛一瞪,“说老实话,是不是你小子欺负人家,所以才给我说这种混账话了!”
“你觉得金贵的东西多了去了,才不是我……”
江泽瞪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给我想清楚!我是怎么了?虐待你了?!”
“有没有虐待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陆司丞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杯,靠在沙发上斜睨了眼快要被自己气死的江泽。
“那等你这次回去,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虐待!”
“虐待士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江泽发誓,如果他不是陆司丞,自己保证要把他摁在地上毒打一顿,“对了,你们组的那个谢严华……”
听见组员的名字,陆司丞后背一凛,“他怎么了。”
“自从这次林昊出了事,他就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失明,更不用退伍……以至于他这么多天都没有办法再训练。”
江泽叹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个A组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每一个都是他的宝贝疙瘩,这次出了这档子事,他头一个心疼的要命。
“而且心理治疗师干预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解决。前天晚上,他差点从宿舍楼上跳下来,如果不是罗见拉住他的话……”
“我回去之后会马上找他谈谈的。”一想到那个全组最小的男孩子那天晚上在自己病房里偷偷哭的样子,陆司丞的眉头都快要皱断了。
他总是特别爱笑,一笑起来两只耳朵也会跟着动,平日里更是像只小花蟹一样在大队里总是横行霸道的。
“你好好找他谈谈吧。”江泽拍了拍他的大腿,“如果还是这样的情况,他可能就不再适合待在A组了……”
对此,陆司丞心知肚明。
“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陆司丞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是含了一口黄连,“我已经失去一个了……”
“你更要为了其他的人着想。”江泽自己也是军人,此时此刻他特别理解陆司丞的舍不得,“其他人的命也很重要。”
“你又再骂我们小丞吗?”卢雪敏从厨房探出头,就看见陆司丞低着脑袋,眼眶红红的。
“吃饭吃饭。”江泽在外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唯独回到家就怕卢雪敏,“水饺好了没?”
“吃什么饭呀,谁给你做呀,就知道当甩手掌柜。”卢雪敏哼了江泽一声,转身推着自家老公往门口走,“去拐角小卖部给我买瓶醋去。”
“我去吧。”陆司丞搓了搓眼睛,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情绪,站起身就拐了出去。
……
另一边,等着吃饭的冉苒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看着爷爷和爸爸下棋,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擅自做主。
脑子都要变成浆糊了。
“冉苒!!我今天下午去省里开会,听你们院长说你今天早上交了份申请报告,说要调进雪狼特种大队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刚一进门看见冉家祖孙三代都坐在客厅里,唐如意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抱怨起来。
雪狼特种大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了解。可是特殊单位有多危险,每次看到丈夫焦头烂额的样子和儿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她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以为家里就他们爷儿俩在部队就算了,结果现在自己的女儿居然放着总院的好日子不过,主动要求调到那里!这怎么让她不着急。
“小丫头你要去雪狼啊?我没听错吧。当初听见不用下部队就乐的整晚没睡好的人,又是谁啊。”坐在椅子上陪父亲下棋的冉甫明听见妻子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申请去雪狼怎么了?我本来就是军人,去部队服役也很正常啊。”吧唧吧唧的吃着桃子,冉苒连头都没抬一下。“而且你们别说的我那么像胆小鬼好不好,我好歹也是拿着手术刀,见过大风大浪的医生。”
“你在医院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当初把大儿子送进陆航团之后没多久,小女儿紧跟着就从军医大学毕了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妈妈把她拦着不去部队。况且,凭女儿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主动请缨去部队,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
听到爸爸这么评价自己,这回轮到冉苒不高兴的撅着嘴,爬到爷爷身边坐着,“冉师长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不正当的思想啊,冉军长不治治他吗?”
“总院的神经外科怎么就不合你的心意了?那是多少人挤破头想去的地方?而且我听说你马上就可以评副主任了?好端端的在这个档口,非得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才顺你的意是不是?”
唐如意看着女儿,也不知道这种倔性子到底遗传了谁的。
当初冉苒一毕业,她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关系,把她弄进了总院,而不是凭着她爸爸的要求下到部队。现在倒好,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我可是军人!”
“你也是医生。”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上尉!”
坐在一旁喝茶看爷爷下棋的冉莀算是听明白了,一把把炸了毛的妹妹搂进怀里,“你知不知道自己一旦跨进部队的大门,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因为吃不了苦再想回来,是没有用的了喔,逃兵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部队,就上赶着去?”唐如意想着硬的不行,来软的总可以吧?
自家女儿当初在军医大学稍微受些累就打电话回来哭的样子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你选哪儿不好,非得选个吃苦受罪的地方折腾自己?什么毛病啊!”
“唐如意同志!我可是一个五好热血小青年,自然要去为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贡献我的青春啊!”
冉苒说的热血沸腾,说完还踢了踢爸爸的大腿,“做为正儿八经的红三代,我有这个觉悟的!况且!军医能有什么危险啊?!再说了,凭什么冉莀就能去部队,我不能!我不是冉家的孩子吗?我不是和他一个妈生的吗!我不也是个上尉军衔的军人吗!”
“你都几岁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了吗!”唐如意真的要气疯了,一巴掌拍到了女儿的腿上,到底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而且,谁告诉你做军医就不会有危险的!”
“那按照你说的,在这个世界上哪儿没危险?走在路上还会被车撞进我们医院呢!”
从小到大,冉苒就仗着背后的靠山各种耀武扬威,养成了一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臭脾气。谁也拿她没办法。
眼见女儿顶过来,唐如意气得浑身发抖,“你敢去试试!”
“我偏要去!”
“你敢!”
“我就要!”
“冉苒!”
“好了,如意。”冉振东大手一挥,将正龇牙咧嘴的和妈妈干瞪眼的小孙女揽进自己的怀里,“雪狼呢,当初可是我的心头肉,个个都是我们从全军各个连队千挑万选的精兵悍将,理应什么都用最好的。况且,国家培养了我们苒苒这么优秀的孩子,不报效祖国还对的起她身上的这身军装吗?”
“爸!当初你们说让冉莀去陆航团我可是一点都不反对,你看看他这一年能回来几次?可冉苒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去念个大学都经常吃不消里面的训练。现在好端端的就说要去雪狼特种大队,那是特种大队啊,万一,万一……”一想到每年特种部队每年都会有伤亡指标,唐如意的后脊梁都在冒冷气。
“我冉家世代从军,一心为国效力。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为什么现在我冉振东的孙女不可以?难道你要她一辈子在这个军区大院同辈的孩子里里抬不起头吗?”
冉振东捻起一颗黑子,“她既然身为军人,穿上了这身军装,就应该要去到她该去的地方。”
既然首长发话了,再投反对票也是终究会被作废。于是,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冉苒无比得意的朝妈妈做了个鬼脸,顺手喝光了爷爷杯子里的沩山毛尖,穿上拖鞋吧嗒吧嗒的就拉着冉莀坐到了饭桌上准备等着开饭。
今天孙淑宁出院,保姆阿姨特意早早的准备了一桌特别丰盛的晚餐,全是两个小孩儿喜欢吃的菜。唐如意打算在饭桌上继续劝劝女儿回心转意,没想到冉苒一上桌就拉着孙淑宁说个没完没了,一点都不让妈妈插上话。
吃过晚饭后,冉苒害怕妈妈再找自己单独谈话,连忙拉着冉莀就说要出门溜达溜达,顺便消消食。冉莀扭不过她,上楼换了身白T恤就被拖走了。
“你呀,真的是应该乖乖地听妈妈的话,老老实实待在总院做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啊。”
从家里走出一段路,冉莀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妹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你要知道,不管在哪个部队里,不论是训练的士兵,指挥的首长,厨房的火头军,还是卫生队的军医,勤务兵。每一个人都是非常辛苦的,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自在,像你这样不爱吃苦的人,没几天就会受不了的。”
想起冉苒当时在大学里因为训练哭鼻子的事情,冉莀就不禁为她将来下连队之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那时候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瞒着老师和教官打电话回家哭很久,也说出过什么再也不要读大学这样的胡话。甚至有一回还偷偷摸摸的从学校跑回家,最后被爸爸揍了一顿给踢了回去,气的她很久没有和爸爸说话。
“我当然知道下部队是很辛苦的啦,所以当初才不肯听爸爸的安排去连队嘛。”冉苒比冉莀矮很多,这个高度正好挽着他的胳膊。听见冉莀也想要念叨自己,她深深地觉得拉他出来散步就是个根本性的错误。
果然是亲妈生的儿子啊,怎么都是一个脾气呢。
啰里啰嗦。
冉莀笑着看了眼身边猫崽儿似的哼哼唧唧的嫌弃自己啰嗦的冉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他们并排往前走,冉苒蹦蹦跶跶的跟在哥哥的旁边,和小时候一样。冉莀走的很直,眼睛灼灼的望着前方不知名的某一个位置,像一棵万年都将不会歪斜的树。
突然,一直往前走的人幽幽的开口问道,“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居然是雪狼里的兵啊?你知不知道每年能通过雪狼选拔的士兵,可没几个呢。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哇!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哪个部队的呀?他们的资料不是都对外保密的吗?”冉苒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看向一脸嘚瑟的哥哥,气呼呼的戳了戳他坚实的胳膊。
“你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偷偷瞒着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是要告诉爷爷的,让爷爷来收拾你。”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小心我揍的你妈妈都认不出来你啊。”
冉莀气的戳了戳冉苒的脑门儿,“你怎么不用你这个已经被爱情冲昏了的榆木脑袋想一想啊,如果不是雪狼的兵,谁还能让你这个懒神转世的家伙,自己乖乖地去连队服役呢?而且还专门挑雪狼这块硬骨头啃。就你刚刚在客厅里和妈妈说的那些豪言壮语,自己摸摸良心,痛不痛?说出来谁信啊,骗自己来的吗?”
“我的良心可是活蹦乱跳的很呢!”冉苒噘着嘴,哼了一声,“你没有听见它慷慨激昂的在我的胸腔里不停的跳动吗?”
冉莀微不可见的翘了翘嘴角,“我上回听海棠说,他的战友还是你救回来的?”
“嗯,当时是直接从任务地点送来的。送进来的时候伤的特别重,差点就牺牲了。”提到林昊,冉苒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想起那个连哭都坐的笔直的男人,那个坐在病床上敬礼的男人,那个沉默的如同磐石的男人,让她不由得有些难过。“不过。人虽然是救活了,但是因为伤口比较偏,他伤到了视神经,以后都看不见了,所以就提前退役了。”
冉苒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男人坐在病床上嚎啕大哭的模样,那种痛不欲生的悲伤,仿佛是从心底滚出来的鲜血一般,湿淋淋的带着锋利的倒刺,淋湿了每一个在场的人。
“雪狼向来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每个兵几乎都是在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像他这样,应该是某一个突击小组的成员,更是危险。”
冉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支队伍曾经是爷爷最中意的尖刀部队,拥有整个战区最好的资源,自然而然接受的也是最严苛的训练,很少有人能挺过来。”
冉苒不说话,只是搂着冉莀胳膊的手紧了紧。
“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接受这样一个人了吗?”冉莀双手揣在兜里,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清楚的知道妹妹的性格,虽然娇气但偏偏脾气又格外的固执。
从小都是懒懒散散的,可如果她决定了,哪怕是撞上南墙,头破血流都不肯罢休。
“他会随时因为出任务消失,不会告诉你去哪里,去多久,会不会有危险。他甚至可能会在某一次任务途中受重伤,甚至牺牲。和他在一起,你会一直都要活在担惊受怕里。”
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是不知道雪狼执行的都些什么危险的任务。”
冉苒靠着冉莀硬壮的胳膊,想起陆司丞两回都用这样有力的胳膊将自己环进怀里保护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既然祖国需要他一往无前保护其他人的生命,那我就想尽可能的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护他的生命。”
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你的也是。
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的这句话马上就要兑现了,心里的那只小麻雀又开始扑棱扑棱的满个胸腔乱撞。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冉莀双手揣在兜里,走在马路牙子下面。可这个高度还是要比站在马路牙子上走平衡的冉苒高一些。
冉苒很认真地想了想,“他啊,我觉得他特别的优秀,也很有担当和情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一个病人来闹事,他第一时间就能护着我,而且还会不好意思的脸红,特别可爱。
在他的身上有很多的刀伤和枪伤,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怕疼似的说什么以后老了得靠这些才能想起现在。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他都能像超人一样挡在我的前面,还把我护在怀里。我觉得他虽然不怎么爱笑,但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只要他每次看着我啊,我都会立刻心跳加速到马上就能晕过去哇。
而且他真的很可爱,有的时候会可怜巴巴的说受伤了,有的时候会很凶的跟我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他只要不出任务,就会乖乖地在楼下等我下班,也会记得我爱吃的东西,会和我一起去听音乐会,会陪我看那些即使他一看就会睡着的电影,也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爬五楼来照顾我。而且他穿便装很好看,就跟画报上剪下来的那些男模似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他穿军装的样子最棒。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苦甜苦甜的香气,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过他也很忙,经常一通电话来就会消失很久,等到再出现的时候通常都是带着伤回来的。他也不太把自己的坏情绪表现出来,有什么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扛着。
就像这次战友受伤提前退役,他就好几次在天台上偷偷抽烟。他是真的很珍惜他的战友,也很热爱我们这个国家。”
“看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冉莀笔直的往前走着,单薄地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所以,才能让你也越来越好。”
听到他这么说,冉苒旋即停下脚步,双手牵起冉莀的手。
她盯着自己的哥哥看了很久,突然轻轻绽放出一朵如同春日明媚阳光般的笑容,“虽然我不能给他全世界,但是我想,我可以把我的世界全都给他。”
想要在你找到我之前,努力让自己长成枝繁叶茂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在你突然有一天不愿再前行时,可以将余生好好地浪费在和我一同的时光里。
多希望,你的生命里能够有我的名字。
也希望,我余下的人生都能和你有关系。
“我的天啊,我才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啊。难不成以后有了这个男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在你心里就都不算东西了?真的好难过啊,”冉莀伸手刮了一下妹妹的小小鼻子,“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冉苒踮起了脚尖,轻轻地把脑袋贴上哥哥的脑袋,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泡在蜂蜜罐头里的硬糖。“对于我来讲,你们都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啊。”
都是我生命的组成部分。
我曾经一直非常笃定的以为我的这辈子将会按照既定的轨迹不断走下去,不会有危险,不会有未知。我会努力地救治更多的病人,努力地救死扶伤,努力地过好自己的小生活。
也许,我会遇到一个既普通又平凡的男人,他可能不是非常得我心,他会有自己的小缺点,会常常把我惹毛,但也会偶尔给我一个又一个小惊喜。
我们可能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或许喜欢男孩,也有可能更喜欢女孩。这个孩子也许长得像爸爸,又或者像我更多一些。我们会看着他长大,陪着他完成生命的前半段。我们会有争吵,会有不愉快,可最后我们依然会是陪伴彼此走到最后的人。平安顺遂,一生无虞的过完普普通通的一生。
直到遇见你。
一个荒唐又美丽的意外。
但这个世界的意外也总是来的特别的让人意外。
陆司丞拎着一瓶还未开封的醋站在马路的拐角,一只手揣在兜里看着不远处格外亲昵的两个人,不禁冷笑了一声。从他这个距离和角度看过去,这两个家伙下一秒应该就要亲在一起了吧。
真是。
呵呵。
原来这个男人也住在这个军区大院啊,原来她的满心欢喜并不是只对着自己啊,原来今晚打扮的这么漂亮是来见他的啊。
而自己在几个小时之前,居然还乐颠颠地把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成是老天最后给的礼物?
真是很值得骂句脏话应应景的一件事啊。
暖黄色的路灯照在他们三个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他们亲密无间。
陆司丞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站在树荫下,深不可测的眼底此时此刻蕴着一股寒气,脖子紧紧地绷着,直到绷成一条锋利地弧线。
在他身后不远处大院门外的喧嚣的霓虹灯依然斑斓的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尘光,更加衬托着这个在返点前后没什么人来往的大院里格外安静。
头顶的路灯浅浅的拢在他的身上,描摹出一层淡淡地光。
那条红裙子是真的很好看。
那件白T恤也洗的很透亮。
他们真的很般配。
可也真的太他妈扎眼了吧。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的陆司丞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才松开了也不懂什么时候深深拢在一起的眉头,头也不回地转身敲开了江家的大门。
再不走的话,陆司丞发誓自己一定会冲过去干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比如把那个男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上一顿。
再比如冷嘲热讽的对冉苒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他不想这么干。
于是他选择先离开。
可是都走出去那么远了,远的都看不见那两个人了,但胸腔里的那股天外而来的闷气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有想要消散的意向,还越堆越憋得慌。
用力地把醋瓶子塞进江泽的怀里,陆司丞脸色就像那瓶茶色玻璃瓶里的陈醋一样难看。
还带着陈年酸味。
陆司丞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子,从他被选拔进雪狼特种大队之后,就更少看见他黑着脸的模样,更多时候就是冷冰冰的。
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景色,看的江泽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在厨房里和卢雪敏贼贼一笑。
“小丞要多吃一点,我怕瞧着都瘦了一大圈了。”刚落坐,卢雪敏就夹了一小碗的菜放到陆司丞的面前,“就是因为到现在都还没没有一个人能照顾你的生活,所以你就过得这么糙。你妈妈知道得心疼儿子了。”
“我整天在部队里不是忙着训练演习,就是忙着出任务,哪还用别人照顾我啊。”陆司丞夹了口菜,说话有些含含糊糊的。“有手有脚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又想到刚才那一幕了,烦人。
“不要乱说话。”卢雪敏瞄了眼坐在手边的江泽,轻咳了一声,“我跟你说一件事儿啊,我朋友家的小闺女现在在74156部队的幼儿园教小朋友。我之前见过一次,那姑娘说话都特别温柔,轻声细语的,长得也白白净净的好看。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嫂子,我最近特别忙。”陆司丞回答的头也不抬。
这些年,卢雪敏没少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忙活,都要比他妈妈还操心了。可陆司丞以前还能乖乖地听话去和女孩子见面,虽然没有成,但也从不直接拒绝卢雪敏的好意。
可今天他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
“你还能忙什么呀。除了那摊子事儿,你说说你还能忙什么。而且这老话都说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的,你现在家都成不了了,还想自己能有什么作为呀。”
“嫂子,我的顶头上司现在可就坐在这儿啊。你要是这么说我,明天我就该失业回家啃老本儿了。”陆司丞夹了一块儿红烧排骨,促狭的笑到。
“我看他敢?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舍不得把你丢出去。”卢雪敏眼神锋利的瞥了眼坐在一旁倒酒的江泽,“我跟你说啊,那个女孩儿我是见过的,知书达理又会照顾人。要不嫂子我给你约个时间,你去见见再说?”
“嫂子。我这才刚捡回一条命回来,你们就这么急着把我往外推啊?不多留几天?”
“你们小组这段时间是在部队修整期内,有的是闲暇时间,我看大可以去见见这个女孩子。”江泽呵呵一笑,冲陆司丞挑了个眉毛,“我劝你,还是乖乖听你嫂子的话,去见见又不会怎么样,难不成人家姑娘还会把你这个混小子给吃了啊?”
“领导!你这么出卖你的下属合适吗?”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出卖呀,我这不都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的终身大事着想呀?”江泽一巴掌就呼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就这么定了,人家小姑娘肯定是脸皮薄的,你先去联系人家,听见没有?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去。”陆司丞低着脑袋扒饭,满脑子都是那个会动不动脸红害羞的冉苒,脸色瞬间又不好看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泽简直要被他气死,筷子一拍,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拔高嚷嚷道,“如果说总院的那个女医生这么让你念念不忘的话,你就给老子好好的追到手,在这里瞎折腾给谁看呢!”
“谁对她念念不忘了?”陆司丞抬起脑袋,“连普通朋友都不算。”
瞧见又有新苗头了,卢雪敏这回可精神了,拉着陆司丞的胳膊就问,“什么总院的医生?小丞有对象了啊?怎么不跟嫂子说说?哪个姑娘啊?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没有的事儿,嫂子别听大队长乱说。”陆司丞头都要大了,“就是林昊的的主治医生,救了他一命。之前我住在医院里,有些交集而已。”
“什么没有的事儿?我亲眼所见能有假啊!”江泽横了他一眼。
卢雪敏看了下江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连忙拽着陆司丞问到,“快跟嫂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真的只是因为她是林昊的主治医生,我作为林昊的战友,关心他的病情。”陆司丞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
“人家既然不是你的主治医生,抱着药来找你算怎么回事儿?之前你跟人家出门听社么劳什子音乐会,被老康撞见是怎么一回事儿?罗见说你一有工夫就往外跑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可发现你小子自从进了医院之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啊!”江泽白了一眼陆司丞。“你给我清醒点儿!别嘻嘻哈哈的犯糊涂!”
“都进展到一块儿出门约会了啊?小丞啊,如果你不好意思,那就跟嫂子说,嫂子去帮你一把行不行?”
卢雪敏在饭桌下一脚踹了过去,江泽立刻不吱声了,“喜欢呢,就要好好把握,别错过人家好姑娘了。”
“我们真的没什么,只是普通朋友偶尔见见面。嫂子,你就别操这份心了。”陆司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忙给卢雪敏夹了筷子菜,试图堵住她的嘴。
“我告诉你啊,要么这总院的医生你给我从实招来。”江泽抿了口酒,“要么你就去给我见见这位幼儿园的老师!”
陆司丞看了眼江泽,见他一副‘你小子再敢给我造反,我就把你的皮扒了’的神情,啪的一下放了筷子,“都不。”
“好,都不也没关系,你呢现在是大了,翅膀也硬了,我反正管不了你了。”江泽这回倒不气了,也不管卢雪敏怎么给自己使眼色全都当做没看见,他夹了一筷子菜塞进自己嘴里,嚼的有滋有味的。
“不过你们小组既然这次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战友离开的。我觉得你这个组长是不是也应该先调去别的部队再好好地学习几年再说呢……”
“嫂子,你把那个幼儿园老师的电话留一个给我吧,我回去就联系她。”被抓住软肋的陆司丞立刻把手机从裤兜里摸出来,乖巧地递给卢雪敏。
卢雪敏笑着斜了眼江泽,不由得在心里暗赞还是自家老公有办法。接过手机,她立刻输入了那位老师的电话号码,“她姓陈。”
“现在是不是微信聊天更方便点……”江泽喝着酒,慢悠悠的说到。
老狐狸。
五分钟后,陆司丞把自己的手机扔到了江泽的面前,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的界面上。
20:17 陆:【你好陈老师。我是陆司丞。】
20:18 小小小月亮:【你好,我是陈嘉怡。】
20:18 小小小月亮:【不过,你也不用叫我陈老师啦,会让我觉得像是在和家长谈工作一样。】
20:19 小小小月亮:可爱的表情包
20:20 陆:【好的。】
20:21 小小小月亮:可爱的表情包
“这回满意了吗?领导。”陆司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江泽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憋憋屈屈的冒出这么一句。
被他这么一噎,江泽这才把手机推了回去,臭着脸嚷嚷道,“什么叫这回满意了吗?我满意什么呀?这是在给我娶媳妇儿啊?我这不还是为了你着想啊!摆谱儿给谁看呢!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好了好了,这在家里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摆什么谱儿呢。”卢雪敏立刻护犊子似的戳了戳江泽的胳膊。
“我警告你啊,每天都给我好好地聊知不知道!我可是随时会抽查的。”江泽说到。
陆司丞继续扒饭,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差点又被揍,于是老老实实地放下筷子,敬了个军礼,“我保证每天晚上训练结束之后,都会好好地跟她聊天。”
“要见面!”
“有时间我就会把她约出来见面。”
“下周末。”
“下周末我们中队集体整理内务……”
“再下周末?”
“再下个周末我们中队要组织学习巩固野外丛林反侦察课程。”
“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我们小组要针对这次任务进行汇报和反思,避免将来在出任务的时候,发生同样的事件。”
“好,既然你们A组这么忙的话……”江泽瞪了他一眼。“我看,是不是有必要调个……”
陆司丞立刻乖乖地说,“有时间我保证会把她约出来见见面的,说到做到。”
这事就算是翻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