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要怕,有我在
冉苒从食堂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卫生队楼,夏枳一边埋头整理分类着医药箱,一边抬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次防恐集训周期很长,涉及范围很广,人员投放量也很大。加之雪狼特种大队作为模拟外军的一支部队,训练科目也不像普通连队集训一样,自然需要的医疗支持也比较复杂。卫生队已经连续忙了好几个晚上,冉苒也不例外。
等她回宿舍的时候,竟然又在宿舍楼下碰见了陆司丞。
见到她来,陆司丞便伸手拿掉了嘴里的草梗,几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后天的集训,你负责哪个区域?”
“丛林。”冉苒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个所以然。
“药品物资都准备好了吗?”他双手揣在兜里,偏着头。
“好了。”乖巧地点点头。
“需要我派几个人帮你吗?”
“不用。”乖巧地摇摇头。
陆司丞挠了挠鼻尖,干咳了一声。“上回我给你的药膏这次要记得带在身上,山里的蚊子很多。”
“好的。”乖巧地点点头。
陆司丞盯着她的脑袋好半晌,才默默地开口问到,“你晚上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
今天下午在训练的时候被江泽抓了个正着,说什么也要他把陈嘉怡给送回去。出于人道主义,陆司丞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老实的答应了。只是在去城里的路上,陈嘉怡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又突然选择坐到了后排,而且期间两个人居然一句话也没讲,格外无趣的听了一路的收音机。
不过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陆司丞收到了盛希偷偷摸摸发来的短消息,说冉苒晚上没有好好吃吃饭。于是他把剩下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十分钟,就把陈嘉怡安全送到了她家楼下。
连再见也没有说就掉头回来了。
“不饿。”冉苒头也没有抬一下。
“作为医生,你难道不知道非正常饮食的坏处吗?”
“知道。”
看她始终冷冷淡淡的样子,陆司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小碎石子。
陆司丞挑着眉毛,“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情?”
冉苒被噎住,猛地咽了咽口水扬起脑袋,“我要回去准备集训需要的东西了,陆中队长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你刚刚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陆司丞双手插在腰上,仍然没有挪开挡住的路,反而低头凑了过去,“一晚上都在撒谎,还说没有生气。”
“陆中队长为什么这么希望我生气?”冉苒脚尖一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浅浅的笼罩在鼻尖上。
带着苦薄荷的香气。
陆司丞看了她许久,身后巨大的探照灯照在她的脸上,白白净净的就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直起身子,双手环在胸前,低头自嘲的哼了哼,“你猜。”
“我不猜。”冉苒也站好,“本来就没有在生气,所以也没什么好猜的。”
“真的?”
冉苒不说话,就这么保持着疏远的距离盯着他瞧。
眼神里是浓浓的不在意。
好像是真的很不在意。
陆司丞挺直的身影微微有些僵硬。
“不生气就好。”他撇开脑袋,把手揣进裤兜里,声音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常态。
“这个给你。”
冉苒这才发现旁边的石桌上刚才一直摆着一个小巧的蕾丝盒子。
是他们之前去过的一家咖啡店自己做的杏仁蛋白甜饼干。
冉苒很爱吃这个。
陈嘉怡住的地方和这家咖啡店隔了大半个洛城。
她没有接。
“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好好吃饭。”陆司丞强硬的把盒子塞进了冉苒的怀里,面无表情的说到。“在部队可没有第四顿饭。”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行政楼走了去。
留下冉苒和身后忽然而起的大风。
……
两个人之间冷冷地气氛一直蔓延到了第二天集训前的最后一次例会上。
鹿鸣有事不能来开会,所以冉苒和夏枳就莫名其妙的被拎了过来。
只是她们俩全程都在安安静静的玩着手里的原子笔,根本没听懂几个会议内容里的战术名词。
这一次集训主要是以A组以及B组的十一名作战人员作为蓝方对抗雪狼其余人员组成的红方。蓝方需要在一周内抢夺下红方在原始丛林、滩涂、海洋以及虚拟城镇里的四面旗子,而红方则主要以防守和搜索抓获为主。
雪狼特种大队和其他的特种部队一样,从这些通过选拔的精兵悍将里再挑选出一支由六人到八人不等,最后经过分类需要组成两支特别突击小组。
而这两支突击小组属于高度保密的单位,他们受到的是最严苛的训练,执行的也都是一些极其危险的任务。虽然整个雪狼都知道他们两个小组的存在,但具体人员名单除了他们自己和高层领导之外,再没人知道。
同样为了防止他人报复,平日里这些作战人员基本上分布在雪狼里的各个单位里,战时需要再聚在一起。
“老江老江,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跟陆小子一起去听音乐会的那个女医生!”康祺眼尖的发现了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玩着笔的冉苒,连忙在桌子底下捅了捅江泽的腰窝子。
“是她啊。”江泽神神叨叨的喝了口茶。“那我看这小子这回啊,算是要栽跟头了。”
康祺斜睨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那次我去总院看陆司丞,在他病房里也见过一次。估摸着,这丫头是为了他来的。”
江泽放下茶杯,“她的调令下来之前,我听总院的老鹿说她如果没来我们这儿,现在都是副主任了,老鹿当初可是一百个不愿意她来的。”
“这么说来,这小丫头还为了我们这个混小子放弃了大好前程啊?”康祺端起茶杯,朝江泽笑的贼贼的。“那你知道她什么来头吗?”
“齐天大圣?”
康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姓冉。”
“我知道啊。”江泽抖了抖鼻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康祺,“不会是老军长的……”
康祺挑着眉毛点点头,“她的履历我看过,就算没有红三代的这个标签,也是金光闪闪的很。军医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总院神经外科小有名气的医生了。看来啊她是真的很喜欢陆司丞那个臭小子。”
听他这样说,江泽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冉苒,她整个人都很单薄,坐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显得小小只的,侧着头和周围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好看。
他又瞄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陆司丞,虽然由始至终都用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臭德行,但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盘算。
“我觉得这两个突击小组如果只是完成这样普通的对抗任务的话,真是一点难度也没有。”江泽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开口说到。
他的话让众人纷纷抬起头,也包括了一直把目光放在冉冉身上的陆司丞。
“那你有什么打算?”康祺和江泽搭档共事很多年了,几乎他一尥蹶子,就知道要往哪里跑。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为自己这两支心肝宝贝似的小分队,由衷的感到难过。
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我们今年不是新来了两位军医吗?”江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把她们俩分到这两个突击小组里好了,互相有个照应。”
闻言,正低头玩笔的冉苒震惊的望过去。
虽然她和夏枳都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可是她们同样也没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更别提作战经验呀!
现在被排到了战斗序列中,只会是去他们的拖后腿的吧?
“不行!”陆司丞横声而出,“我不同意。”
江泽端着茶杯斜了他一眼,“理由。”
“她们只是军医。”陆司丞皱着眉头,老大不高兴。
江泽啧了声,“她们是特种部队的军医。”
“可是这次对抗的涉及的区域太广,需要长途奔袭,她们的体力根本跟不上。”
江泽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才是给你们增加难度嘛。”
“潜在的危险太大,不确定的因素也很高。”陆司丞一张脸都要黑成炭了。“反正我不同意带上她们。”
“你们每次执行的任务都要比这个更危险。怎么,”江泽放下手里的茶杯,“还是你小子怕输?怕丢了你精英的面子?”
桌子上烧开的热水吱吱吱的往外冒着白气,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没有人开口说话。
陆司丞很倔,梗着脖子坐在那里盯着江泽。
“怕输没事儿啊,只要你现在在这儿认了怂,就当我没说过这回事儿。”
赤裸裸的威胁。
“你也少在这里看不起人家女孩子,”见他们两个谁也不让步,康祺哼了一声,给自己的茶杯里续满水,“倒是你们几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战友都照顾不了,还提什么特别突击小组?以后保护人质这种事我看你们也别去了。”
“好了,就让两位军医牺牲牺牲,跟你们一起参加这次对抗。”江泽一边说,一边刷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两个突击小组的名字,揉成团的扔到离他比较近的夏枳面前,“你俩抽签决定明天跟谁走吧。”
夏枳和冉苒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知道这下算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只能悻悻的伸手从中挑出了一个纸团子。
B组。
“那冉医生明天就跟A组吧。”江泽瞥了眼夏枳手上的签,不着痕迹的把另外一个纸团子飞快地顺回了自己手中,“陆司丞你给我好好照顾人家,听见没有!”
陆司丞冷冷地哼了一声,懒得回答。
被打断的会议还在继续,康祺瞥了眼被放在桌子上的那张打开过的,皱巴巴的纸团子,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哪有?”江泽啜着茶水,“公平公正。”
“两张写的都是B组吧。”康祺嫌弃的朝江泽握着纸团子的右手努了努嘴。
江泽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露出一个坏笑。
陆司丞好像特别喜欢在卫生队的宿舍楼楼下堵人。
至少冉苒是这么认为的。
一堵一个准。
晚上在卫生楼开完会往回走,一群人还没靠近宿舍楼,夏枳眼尖的先发现了靠在树干上的陆司丞。他也发现了这群咋咋呼呼的人,立刻叼着草根走了过来。
“中队长好!”夏枳一行人板板整整的给陆司丞敬了个礼,他哼了一声也给他们回了个礼。
冉苒放下手想要绕过他,挽着夏枳径直往宿舍楼下走。
“冉苒。”陆司丞在她身后幽幽的喊了一句。
“到!”冉苒立刻立正答到。
“向后转。”
官大一级压死人。
夏枳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把自己从冉苒的胳膊中抽了出来,留下一句自求多福,就撒腿跑进了宿舍楼。
比兔子还快。
冉苒眼睁睁的看着她窜进去,一分钟之后五楼寝室的灯就亮了。
忽然就觉得后脊梁在迅速地石化。
“见到我跑什么。”陆司丞向前跨了几步,就直挺挺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巨大的阴影劈头盖脸的从头顶砸了下来,将她紧紧地裹进了他的占领区内。“怕我吃了你吗?”
冉苒转过身,乖乖地仰起头,“我是怕自己对你有非分之想。”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陆司丞倒是先愣了一下,转而低低地笑出声,“我不担心你吃了我。”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听的人心口发痒。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在一个地方蹲点?”冉苒又凑近了一点,熟悉的苦薄荷香气很快就沾上了鼻尖。
陆司丞闷闷地嗯了一声,“狙击手的习惯就是长时间窝在一个地方逮兔子。”
“那请问,逮住了吗?”冉苒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逮住了。”陆司丞往前越了一小步,从夏枳的角度看下来他们两个人已经贴在了一起。“是只胖兔子。”
就连远处的影子都融化成了一团暧昧蜜糖味的柔软模样。
冉苒挑挑眉,“也有可能只是抓住了兔子的尾巴……”
陆司丞不说话,低下头闷闷地笑了笑,嘴上叼着的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扫过冉苒的嘴唇。
挠的心痒痒的。
像是跑过无数只雪团子似的肥兔子。
“凌晨三点我在后山等你,记得带上你的战略装备和物资。”
火热的气氛不断蒸腾,就在冉苒觉得下一秒他就应该吻上自己的时候,忽然陆司丞叼着草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眼睛微微的眯着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你还有五个小时零三十二分钟的时间准备。”
冉苒那张红到滴血的脸瞬间就暴露在了高强光下。
“不是说好八点钟参加完誓师大会之后才开始吗?”她不解。
陆司丞闷笑,“你知道A组的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营地里了吗?如果不是为了带上你,我也早都走了。”
“走了?他们都什么时候走的?”冉苒歪了歪脑袋。
雪狼的晚点名是非常严格的,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个小组,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但是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不见了。
“罗见是今天早上九点,出去买了包烟就顺便不回来了。盛希是昨天晚上十点半,晚点之后从围墙翻出去的。至于隆斐……”陆司丞笑了笑,“就在刚刚我们散会的时候,跟着政委的车走的。”
“政委怎么帮你们作弊啊?”
陆司丞睨了她一眼,“隆斐在他的车底潜伏了五个小时。”
冉苒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我们必须要走到敌人的前面,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至于吗?不是就是一次防恐演习而已呀……”听他说的这么神神叨叨的,冉苒不由得嘟囔到。
“每一次的演习,我们都必须把它当做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否则,”陆司丞吐掉嘴里的草根,神情略略有些严肃,“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走下战场。”
冉苒怔怔的望着面前的陆司丞,他还是那个站的笔直的如同远处白杨的男人,军绿色的迷彩穿在他的身上依旧如常般的干爽内荏,浑身上下充满着坚硬的角度。可是她又恍惚间觉得他有些陌生,和在医院时认识的他,又或者是平时在训练场上的他都不太一样。
满腔热血又——
孤冷清远的如同大漠天空下最明亮的圆月。
……
没想到,晚上十二点才刚过,就已经有人耐不住寂寞,翻墙上五楼了。
陆司丞站在窗户外的时候,冉苒正端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蹲在行军背囊前,望着床上一堆还没装进去的东西,愁的头发都要扯掉了。
“你怎么还没整理好?”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冉苒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短袖的陆司丞好笑的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扯了扯嘴角。
“你是怎么进来的!”
看了眼他身后的门端端正正的关着,窗户也紧紧地合在一起。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幽灵一般,轻飘飘的就出现在了她的宿舍里。
冉苒头有点疼。
“撬门啊。”说的理所当然。他弯下腰打量着她放在地上的一堆东西,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你这是打算去山里春游的吗?”
冉苒被噎了一口气,随手就把手里的无菌纱布砸到他的脑袋上,“我不想去了!”
说完,转身就坐回床上,顺带嫌弃的看了眼这摊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陆司丞带来的一小箱特种作战的装备。
“耍什么脾气。”陆司丞揉了揉她的头发,认命的蹲下身替她收纳归置起来。“不是还有我吗?”
冉苒双手撑在床沿上,晃着一双腿,盯着那个蹲在地上整理东西的人,忍不住伸出脚踢了踢他的腿,“大半夜的爬墙上来,不怕被抓住吗?”
“帮助战友,算是义务劳动,顺带表达一下战友之间的互相关爱。”陆司丞闷笑。
“不是因为想我了吗?”冉苒捧着脑袋凑了过去,他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刚抬起头,她就朝她眨了眨眼。
可爱的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的草莓软糖一样。
陆司丞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一个挺身,整个人将她拢进了自己的身下。
她被他的动作吓到,本能的顺着他的动作往后仰,最后只能勉强用手肘撑着自己,才不会砸下去。
他双手支在她两侧的床上,漆黑的瞳孔向一柄锋利地匕首,勾着人的小心思。他略微一偏头,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警告到,“以后不要随便撩我……”
“我撩了吗?”冉苒翘起嘴角,即使身处暗影里,她的眼睛依旧熠熠生辉。“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话,这大半夜的我去撩谁呢?”
陆司丞手臂一弯,眼神里是浓浓地不屑,“你还想撩谁。”
冉苒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雪狼里有这么多好看的小男生,每一个都很棒啊……”
“你皮痒了是不是。”陆司丞盯着她,嘴角一撇。“到底是谁。”
“鹿鸣,盛希,罗见……”冉苒老实地伸出手指数了起来。
“鹿鸣和盛希,谁好看?”陆司丞挑着眉毛,口气不善的问到。
“鹿鸣。”
“鹿鸣和罗见?”
“鹿鸣。”
“鹿鸣和我呢。”有个人的脸已经黑了。
阴森森的眼神里写满了:你给我好好想清楚,不然我就捏死你这类的话。
“鹿鸣。”冉苒弯了弯大大的眼睛。
“你喜欢鹿鸣?”被触到逆鳞的人眼睛一眯,颇有警告意味的冷了声音。
冉苒摇了摇头,胳膊一伸,环上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一只树袋熊似的吊在了他的身下,“我只喜欢你。”
是那种不计后果,不问前程的喜欢。
“我刚刚才告诉过你,不要随随便便的撩我吧?”陆司丞扬了扬嘴角,一脸鬼主意的像个满肚子坏水的大魔王。
他暴露在短袖下的古铜色肌肉,紧绷紧实,线条流畅的让人浮想联翩。
冉苒突然一个使劲儿,凑近他那张硬冷好看的脸,吧唧就是一口,稳稳地亲在了他的眼皮上。“这样,就不随便了吧?”
陆司丞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揣在兜里把脸撇向一边,“你都是这么撩男人的吗?”
耳朵尖尖红的让人想一口咬下来。
“不止。”冉苒摇了摇头,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双手穿过他的臂弯,紧紧地把自己贴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闭着眼睛,他的心跳有力的在耳边,振聋发聩。“还有这样。”
陆司丞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任凭她这么抱着,不推开,但也不抱回去。
他的鼻尖下就是她洗发水的味道,甜甜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他的手在兜里逐渐握紧。
冉苒窝在他怀里,“明天上了战场,我保护你。”
“你再说一遍?”陆司丞低下头,刚好能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我说明天上了战场就由我,”抬起头,冉苒眼神亮晶晶的,“保护你。”
陆司丞鼻子哼了哼,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伸出手掰开她的桎梏,把她从怀里提溜了出来,“那剩下的你自己整理吧。”
“不要,我不会。”冉苒又扑了进去,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你来。”
“冉苒。”陆司丞歪着头,突然把手放到她的肩头试图推开她,特别严肃的开口到,“你不要喜欢上我。”
这个气氛,最适合推心置腹了。
“已经喜欢上了。”冉苒耍赖似的把自己用力地往他怀里塞了塞,声音闷声闷气的。“没有办法收回的那种。”
听她这么说,陆司丞眉头一皱,伸手就把她拽了出来,一把摁在了手心里。他弯下腰直勾勾的盯着她,“我们不合适。我经常会出任务,不能随时随地的陪着你。”
“我不要你陪。”冉苒低着脑袋,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你把我丢下的次数还少吗?所以现在可以,以后也可以。”
“我们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命丢在外面。”陆司丞死死地看着她,眼神灼灼而热烈。
冉苒突然抬起头,撞上他的眼睛,“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到雪狼的原因,就是为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到最后我都会拼了命的把你救回来。”
“如果救不回来了呢。”
“如果救不回来。”冉苒有些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我就好好地活着,每年都去你的墓前给你送一束花。”
陆司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执拗的看着他,不躲闪不后退的散发着闪闪的光芒,如同最耀眼的钻石那样。
“你自己整理吧,我先走了。”说完,陆司丞像是逃难一样打开了宿舍的门,大步离开了。被留下的冉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的跃下台阶,直至再也听不见。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走的更远一点。人生是,前路是,和你也是。
……
凌晨三点,冉苒准时出现在了后山山脚下。
刚才一路过来,她都战战兢兢地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自己行踪,坏了陆司丞的好事。于是,就连起床背装备都小心翼翼的担心别人听见。而且为了绕过宿舍楼下的值班战士,冉苒还从二楼楼梯拐角处的窗户上的翻了出去。
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陆司丞抱着他那把M24百无聊赖的靠在树干上,从狙击枪的瞄准镜的镜头里远远地就看见冉苒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从卫生楼的楼梯窗口翻出来,再顺着墙根往这儿溜。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在她的身上有些毛茸茸的发着光。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翘起了嘴角。
“陆司丞……陆司丞……”冉苒到了指定位置,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应该在这里等自己的人,有些慌了神,连忙小声地喊了几句,“陆司丞……你在哪儿呀……”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她下意识的想要咬下去,却先闻到了他身上的苦薄荷味道,接着就是他低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你再喊就该把值班的人喊来了。”
是陆司丞。
“你吓死我了你……”冉苒放低了音量,抱怨了一句,“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听陆司丞闷笑,松开了桎梏,顺手探了探她的行军背包,“会用枪吗?”
冉苒点头:“我们军医都有定期进行射击训练的。”
“突击步枪会用吗?”陆司丞很快就查清了她背包里的物资,果然还是带了一些没用的。
“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什么枪没用过。”嫌弃的瞥了眼身后往自己包里掏东西出来的陆司丞,“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原来我还得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陆司丞把她包里没什么用的东西都放进了自己的行军背包中,把怀里那把步枪塞到她的手里,“认识这个吗?”
“FN SCAR-L突击步枪,这把是口径5.56mm*4.5mm的S型。并且还加装了消音器和EOTech全息瞄准具……”
冉苒这下在心里非常肯定,他就是看不起自己,“我又不是傻子。”
冉莀是非常喜欢各种军事枪械的,所以从小到大她也是耳濡目染了许多。
“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我一直以为你脑子是空心的。”
陆司丞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遍戴着钢盔的冉苒,伸手替她扶了扶正。把她的袖口和领口扎的更紧一些,又从口袋里掏出迷彩棒,往她白白的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接下来的战斗从现在就要开始了,你害怕吗?”
冉苒咽了咽口水,即使她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现在真的要出发了,还是有点慌张的。“有点儿。”
“不要怕,有我在。”陆司丞捏了捏她的手心。
月光在头顶上皎皎落下白光,照在他涂满了迷彩的脸上。冉苒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鼓噪的在耳边哒哒作响。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
……
从雪狼营地的后山到A组之前约定集合地大概还有二十七公里的无人山地要走,一路上几乎都是荆棘灌木丛和烂泥地。陆司丞背着枪走在前面开路。
冉苒一路都紧跟在他的身后。他有几次回头问她情况,她都说自己可以,不用休息。
她深知时间对于特种作战来讲,有多么重要。
哪怕只是率先比敌人早到一秒钟,兴许都会是胜利的契机。
而且,她也是真的不想做那个拖他后腿的人。
“你看,太阳要升起来了。”从一片树林里钻出来,眼前忽然一片开阔。
陆司丞指着远处,用军用匕首敲了敲冉苒的钢盔。
跟着陆司丞身后钻出来的冉苒,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墨蓝色的天空渐渐发白,柔软的光缓慢地将群山的山头融化成一大片温暖明亮的颜色,清爽的风从远方跋山涉水而来。
新的一天到了。
“真好看。”一直咬牙在黑夜里坚持走了两个多小时的人终于露出一个和暖的笑意,冉苒抱着枪,微微扬起了脑袋,风偷偷吹卷起她的迷彩衣摆。
陆司丞歪着脑袋和她并肩而立,他的眼里全是她笑起来的好看模样,闪亮亮的一如初见时那样,泛着松软的气味。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日出呢。”冉苒转过头,正好撞进他黝黯的眼底。“真值得纪念。”
“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次一起看日出的机会的。”陆司丞眉眼轻挑,看着冉苒的眼神坚定而执意的如同银河里最耀眼的那颗星球。
冉苒嗯了一声,紧了紧手中的枪,“你说,我们最后会赢吗?”
陆司丞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群群青山,语气笃定的说到,“当然。”
目光灼灼如夏日烈阳。
是冉苒最喜欢的样子。
也是陆司丞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样子。
……
等他们两个在预定时间内抵达指定位置时,原始丛林中四下安静地没有一个人影,就连人走过的痕迹也没有。
满山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虫鸣鸦声,仿佛从来就没人来过一样。
不过这回冉苒学聪明了,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的枪跟在陆司丞的身后,不喊不叫的。
陆司丞端着枪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突然冷哼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块随手就往身后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很快就有一个披着伪装服的人从草丛中爬了起来,是盛希。
他哼哼唧唧的揣着枪蹿到了他们两个身边,还没来得及排干净身上的草灰,就趴在陆司丞的肩膀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下次换个别的东西扔好不好,这么近的距离,石头打在头盔上也是很痛的。”
“下次再隐蔽不好,打在你脑袋上的就是子弹了。”陆司丞斜睨了一眼,说话间又捡起一颗更大的石头往右前方八十度的树上丢了过去。
是穿着伪装服的隆斐。
“最后一个由你来找。”陆司丞把石头递给身后的冉苒。
冉苒啊了一声,捏着的石头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不知所措起来。盛希笑眯眯的趴在陆司丞的肩膀上,偷偷朝她做了个暗示。
冉苒顺着他的眼神提示看了过去,在自己的左前方六十度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光斑。
是阳光刚好照过突击步枪瞄准镜发出的折射。
她狡黠一笑,奋力的把石头砸了过去。
“你们要谋杀啊!?”成人拳头大的石头还没有落地,那片草地就哗啦啦的往前侧一滚,露出了罗见涂满迷彩的脸。
“判官可是最早到这儿的。”隆斐端着枪,笑的格外欠揍。“可是尾巴都藏不住,连冉医生都能发现。真没用。”
罗见一边伸手拨掉自己头上的杂草,一边翻了个白眼,“下次我会第一个把你揪出来揍一顿。”
“打不着打不着。”盛希笑嘻嘻地藏到隆斐身后,冲罗见做了一个鬼脸。
“好了,所有人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发布接下来的命令。”
陆司丞摆了摆手,迅速在一旁宽大的石头上打开地图。一圈儿正开着玩笑的人立刻收敛下打闹的笑意,围到了石头旁边,“由于这次要带上冉苒一起行动,所以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改成红军驻扎在H点十公里的空军指挥部。”
“我们这里距离空军指挥部还有将近七十公里。”隆斐指了指地图,陆司丞抬起头,挑着眉毛的看了他一眼,他吓得连忙摆手,“不是,我是觉得徒步穿行这么长的山路,冉医生是不是会有些吃力?她已经跟着你走了快三十公里了……”
闻言,陆司丞把视线落到了身边的冉苒身上,恰好她也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之间静默无言的对视了一会儿,陆司丞就又看回地图,声音低沉的说道:“我相信她可以。”
如同被泡进了沸腾的开水里一样,冉苒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热气,咕嘟咕嘟的往外淌着。
“我们也相信啊,毕竟能进雪狼的兵,都不会是怂货。”
盛希笑嘻嘻的拍了拍冉苒那块单薄的肩膀,又歪过头看向其他人,一脸欠揍的说道:“我们冉医生比普通女孩子厉害多了。”
“不过她这次带出来的物资太多,我们要再分担一些。”说着陆司丞就把她放在地上的行军背包打开,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
闻言,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打开了自己的背包,把他拿出来的东西装进自己的背囊里。冉苒原本想要制止,她觉得昨晚陆司丞已经收去一部分了,剩下的重量自己是可以的。但转念一想,如果最后因为自己的逞强惹了麻烦,更是不划算。
这么想来,也就任由他们把自己的背包清空了一大半。
“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八分。”陆司丞看了眼自己手表,“誓师大会于早上八点开始,九点五十各个部分就会开拔到指定位置。所以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我们就要先机动部队到达距离H点三十一公里的Y点隐蔽潜伏起来。晚上由我和冉苒作为观察组,朱雀和龙牙作为突击小组,判官为爆破手。我们必须要保证一击即中,摧毁敌方的空军力量。”
“来之前我听到政委说第三中队临时决定在距离B组最近的M点放了一个很大的兵力,而且没有告诉其他方块。”隆斐抱着枪,淡淡地说道:“不如我们在炸了空军指挥部前,先让他们的战斗机顺便去端了第三中队好了。”
“人面兽心。”盛希非常中肯的给出了一个评价。
“这叫顺水人情。”一旁的罗见朝盛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冉苒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靡靡烈日,紧了紧自己已经空了许多的行军背包。陆司丞一转眼就瞥见了她有些紧张的神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钢盔,声音稳稳的安慰到,“我们会保护你的。”
她冲他笑了笑。
他也朝她露出一个略显可爱的笑容。
前路征程,我们都不能回头。
……
原始丛林的路不比平时走的山道,大多数是硬靠人走出来的小道。于是四个男人将冉苒围在了中间,成战术队形快速地往前推进。
遮天蔽日的绿荫下偶有早晨稀落的光线照在脸上,但依旧冷冰冰地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所有人都没有心思说闲话,一个劲儿的埋头赶路。虽然少了一大半负重,但从凌晨三点就开始不停地走山路,还是让冉苒的身体机能有些吃不消的。
“你还好吧?”跟在一旁的隆斐瞄见冉苒脸色有些白,小声地问到,“要不要停下来喝口水?”
他们已经走出了二十多公里的无人山区,还有一半的路程才会到达预定的隐蔽地点。冉苒低头看了眼陆司丞戴在她手腕上的军用手表,现在已经是十点整了。
大部队已经出发了。
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冉苒咬了咬牙关,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陆司丞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满眼盯着她倔强的背影看,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固执地说要喜欢他的那个冉苒。
从前一直以为她是一只长满了柔软绒毛的小白兔,活在象牙塔里,被无数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却不曾想,她其实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倔强的把柔软的肚皮藏在铠甲之下,东碰西撞也不吭声。
他真的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停。”耳麦里突然传来了盛希低低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端紧了手里的枪,一致枪口向外,成保护圈的形态迅速朝冉苒靠拢。
“你别怕。”陆司丞碰了碰冉苒的胳膊,空出一只手紧紧地将她护进了自己的背后。
在他们倚靠着的那面山体上缘是另一条被人工开辟出来的山道,他们才藏好没多久,就有车轮碾压过路面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不断轰隆而过。
冉苒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地把自己缩到最小,努力地贴着他们四个人的身子,握着枪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五分钟之后,等到卡车声已经听不见了,其他人才稍微散开一些。冉苒猛地呼出一口气,用力地把唾沫吞回食道里。
“这条路是直接通往空军指挥部的。”一边的罗见搓了搓鼻子,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看来,这些兔崽子是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才会提前出发。”
“没关系,凭我对老鹰的了解,他是不会想到我们第一个攻击对象就会是他们驻扎兵力最多的空军指挥部。而且Y点还有一个非常深且隐秘的洞穴,就连军用地图上都没有标出来。我们可以暂时在那里休整到天黑之后。”陆司丞伸手托了托冉苒的背包,“还有什么问题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恢复到原先的队形,将冉苒紧紧地围在了中间继续赶路。
在路过一个稍微有些陡峭的山面体时,盛希和陆司丞手脚麻利的先爬了上去,罗见把冉苒的背包迅速扔到上面后立刻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去。
冉苒瞄了眼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山面体,心里有些发憷。
“来,我拉着你。”陆司丞从上面伸了手下来,冉苒用力地呼吸了一次,抬脚踩上了罗见的肩膀。
他稳稳地站了起来,隆斐立刻用站在她脚边,两只手将她往上托。
冉苒眼疾手快的抓住山面体上的暴露出来的树根,整个人都悬空了起来。她费力地扒着树根,伸出另一只手去够陆司丞的手。就在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下一秒,她突然脱力,猛地往下坠去,只听见布料在砂砾上摩擦的声音。
陆司丞本能的紧紧拽着她的手,她抬起头望向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滴在她的脸上。
热热的。
“坚持住……”陆司丞咬着牙,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但依然倔强的不肯放开自己。“你可以的……”
于是冉苒心一横,踩上了并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山面体,吃力地往上爬。而他,始终没有松手。
三分钟之后,他们两个并排躺在湿漉漉的杂草地上,虚脱的看着点点光斑透过浓绿的树叶落在脸上,温温热热的就像融化的糖水,缓缓熨烫过他们的皮肤。
“刚刚我以为我会摔死。”冉苒觉得浑身都很疼,像被人捆在麻袋里狠狠地揍了一顿,说话也有些大喘气。
陆司丞从草地上坐起来,转头看向她,“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冉苒也跟着他坐了起来。她把枪检查了一遍又揣进了怀里,才缓缓地站起来,低头朝陆司丞伸出手,“我也是。”
另一边,正靠在树干上戍卫的盛希忍不住哆嗦了一把。
真是恶心坏了。
……
中午十一点四十七分,他们一行人顺利地找到了陆司丞说的那个洞穴,所幸期间也再没有遇到过敌方的人员。
除了罗见值守洞口,其余人全部原地休整,耐心地等待天黑之后的第一轮偷袭。
随意地吃了几口压缩干粮的冉苒从包里掏出一小瓶药油,绕过身边已经靠在石壁上闭眼休息的陆司丞,一溜儿小跑到罗见身旁,乖乖地蹲了下去,把药递给他,“都怪我平常吃的太多,刚才来的时候看你扭了好几次肩膀……踩疼你了吧?”
“你一点儿也不胖,挺好看的……”罗见接过药瓶,余光正好瞟见了陆司丞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于是扯了扯嘴角,把药瓶塞进口袋里,好心提醒了一句,“那个,老大的手可能也够呛……”
冉苒回头,看见的依旧是正闭眼假寐的陆司丞,放低了音量,“好,那我待会儿等他醒了之后,再给他看看……”
罗见朝她摆了摆手,她立刻往回溜。可才一走到他的面前,就突然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朝她伸出自己另一条胳膊,露出一副委屈得不行的表情。
冉苒见他醒了,连忙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把他作训服的袖子折起来,果然在小臂出有一处绯红。担心是拉伤,她有些心疼的从包里把另一瓶药拿出来,轻手轻脚的把药水抹在他的手臂上,时不时低头吹吹气。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罗见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朝陆司丞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同生共死这么多年,大概只有在冉医生面前的陆司丞,才会这么娇气的不堪一击吧。
“看来回去之后,我该开始减肥了。”冉苒一边给他揉着手臂,一边忍不住嘀咕道,“跟着夏枳那个吃不胖的人再这么胡吃海喝下去,我都要肥成一颗球了。”
陆司丞随意地曲着一条腿靠在石壁上,感受着她的手在他的手臂上揉出的热度在不断地上升,轻轻地哼了哼。
冉苒继续自言自语到,“我的目标是瘦成一道闪电。”
“闪电的长度大约有四五公里。”
陆司丞倒是回答的很认真,可冉苒却气到不行,手上一个用力,“回去之后我就一定会注意每天的摄入量!”
“不用控制饭量,”陆司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再重我都能抓的住。”
“之前有一回,我们老大在边境救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教师。当时在等待救援的时候,他可是能一只手抱着人家,另一只手吊在树干上两个多小时都不见大喘气的呢。冉医生看上去体重和她也差不多,拽那一会儿的时间,根本不值得一提。”
隆斐本来只是想要好心举例佐证一下陆司丞所言非虚,没想到盛希立刻一个爆栗砸在了他的脑门上。“你脑子是不是刚才出门撞树上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老大吧……那个……什么……是不是……就……就挺厉害的哈……”看着陆司丞的脸色瞬间黑了的隆斐立刻明白自己又一次踩到了地雷,说话都磕巴了,只能站在一旁干笑。
冉苒歪着脑袋,看着背后急的脖子都快要红透了的隆斐,倒是很好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司丞的眼睛一眯,隆斐立刻闭紧嘴巴摇了摇头。
他可不想演习结束之后回去再被陆司丞狠狠的恶整一顿。
那会掉一层皮的。
“嗐,这不都只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嘛。”盛希倒是脑子转得快,连忙接下了这个烂话茬。“毕竟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嘛!保护国家和人民财产安全是我们的……工作嘛!对不对,冉医生。”
“你说的对啊,就像他今天抓着我也是一样的。”冉苒挑了挑眉,手里的活依旧没停下,但嘴角抑制不住的偷偷往上噘,“都是工作需要嘛,能理解的。”
盛希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
“你知道就好。”陆司丞忽然抽出自己的手臂,打断了冉苒的工作,随意的把袖子扒拉下去,遮住了手臂。“都是战友,应该的。”
猝不及防听见他这么说,冉苒的脸色先是变了变,收回落了空的手,一言不发的把瓶盖拧紧,神色不明的缩回了自己的位置,她背对着他们所有人,把自己藏进了不见光的暗处。
原本她只是想要开玩笑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立刻沉到了谷底。
望着她小小只的背影,又瞥了眼继续假寐的陆司丞,盛希真的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痛炸了。
这都是什么别扭症候群的晚期患者啊?
“朱雀,你说他们俩这是怎么了?”隆斐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黏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又都互相不理睬了。
“还好意思说?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啊?”盛希踹了他一脚,“答应我,咱们脑子不好,以后就不要随便开口说话,明白吗?”
隆斐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自己被踹痛的地方,乖巧地摇了摇头。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猪的智商相等。”盛希叹了一口气,眼神却一直都落在一直盯着冉苒背影的陆司丞身上。
“那现在呢?”隆斐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现在我发现,至少猪是有脑子的。”盛希收回目光,无比诚恳的看向智商欠费的隆斐。
一脸苦大仇深的瞄了眼又在套路自己的人,隆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偷偷摸摸的溜到陆司丞的耳朵边嘀咕了两句。
“你的脚受伤了?”正当冉苒偷偷背着他们一个人生气的时候,陆司丞的声音突然从头落下。
被他这么一问,她像是一颗已经充饱了气的气球,莫名其妙的被一根针扎爆,所有不高兴都变成了酸胀的味道一路从鼻尖蔓延到眼眶。
“给我看看。”见她不转身,陆司丞弯下腰,一把将她横空抱了起来,放到自己面前。
他蹲在地上,伸手想要把她受伤的腿抬起来,却被她躲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你敢给老子再躲一下试试?
她缩了缩脖子,于是他不容置喙的一把将她的腿架到了自己的腿上,动作小心地把鞋子脱了,又轻轻地把裤管卷高。
一大片深红色的擦伤跃然于眼前。
刚才隆斐在下面的时候,就看见她往下坠时似乎很用力的摩擦到了好几次粗糙的山壁。
想来不破也得红一大片。
“为什么一直都不说。”陆司丞从她的包里翻出了棉签和药水,仔细地擦在了她受伤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冉苒太白了,显得那片其实不太眼中的擦伤好像伤的特别厉害。
“以后破相了怎么办?女孩子不是都不喜欢留疤的吗?”
她不回答,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眼泪控制不住的就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
“很痛吗?”陆司丞抬起头,就看见她眼眶红红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我没有在怪你的意思。只是,以后受了伤就要和我说,记住了吗?”
“才不要记住……”眼见上好了药,冉苒猛地把腿收了回来,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凶巴巴的把裤腿放了下去。
见到她的举动,陆司丞哼了一声,“还有哪里受伤吗?”
冉苒偏过头,并不想理他。
“应该还有右手的手腕……”见状,隆斐立刻狗腿的凑到陆司丞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陆司丞立刻抓过她的右手,她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陆司丞把她的袖扣打开,一小块擦伤破皮的地方露了出来,伤口上还粘着一些碎土。
“你自己不是医生吗?为什么都不懂照顾自己?”沾了新的药水,陆司丞一丝不苟的把黏在伤口上面的灰尘清理掉。
“那你不是军人吗?为什么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冉苒的声音还带着浓浓地哭腔,哑哑的。
陆司丞神色一凛,转而挑着眉毛说到,“保护你才是我的首要任务。”
“是工作需要吗?”
这瓶药是冉苒自己的小秘方,本来带出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居然第一天就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药水刚涂上伤口的时候,有些热辣,冉苒忍不住缩了缩腿。
两个人此刻又靠在了一起,那张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脸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每个细小的细节都清清楚楚的,甚至都能看见他因为呼吸而上下垂动的睫毛。
冉苒发现,不论近距离的看过多少次这张脸,她依旧会在下一次面对面的气息交缠时,脸红心跳。
他的五官长得很正派,但每次习惯性挑眉毛的时候又掩盖不住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乖张戾气。
的确很撩拨人心。
“是工作需要。”陆司丞低着头继续清理着伤口,根本没发现冉苒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那就不要你管。”冉苒用力地抽回了手,一个不注意,受伤的地方又刮到了陆司丞手上的棉签木棒,疼得她倒抽一口气,捂着伤口又红了眼睛。
“我不管你的话,你是打算留在这里喂狼吗?”陆司丞就那么蹲在她面前,歪着毛栗子似的脑袋想要她看着自己。
可冉苒倒是委屈的不行,始终倔强的低着脑袋不看他,却又忍不住小声地嚷嚷道,“就算喂狼也不要你管!”
陆司丞胸口莫名一闷,索性捏着她的脖颈,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咬牙切齿道,“真的不打算要我管你了?”
“是的!不要你管!”
说完,她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束缚,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也再不管他还会说什么,就背对着他躺到了地上。之后不论他又在身后嘀咕了什么,都不想搭理他!
凶个屁啊!
……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冉苒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陆司丞一直就坐在她的背后,听见她呼吸渐渐平稳,小心地越了过去,看到她居然就这么睡在了地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解开自己的作训服盖到了她的身上。
他的衣服刚碰到她,她就拽着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明明也对人家有非分之想,还非得说那些话做什么?”轮岗下来的罗见缩在陆司丞身边,揶揄到。“惹的她哭鼻子,你就高兴了?”
“不高兴。”陆司丞盯着冉苒,又把盛希脱下来放在一边的外套拿了过来,盖在了她的腿上。
“她既然都肯跟着你吃这种苦,你也就对人家好点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每次撩的人家跑到你身边,下一秒又凶巴巴的把人家推开,你说你图什么。”
“这事儿我自己都想不明白。”陆司丞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支棱着下巴,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些,看着冉苒的目光深沉而灼热。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离冉苒远一些才是真的为她好,可每一次又都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
如此恶性循环的就像一株向日葵。每天朝起向阳,日暮背月一样,周而复始的让他自己都觉得烦躁的不行。
陆司丞这个人,打从十几岁被丢进了部队里开始,就一直都是和一班大老爷们儿待在一块儿。
二十几岁就抱着枪上战场,几次差点把命丢了;平时随心所欲的没个正经,说起话来也是个十足的混蛋样儿,撩人无数。可真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向来都是心狠果敢的。
可偏偏在遇到冉苒之后,他的确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真的被冉苒撩到了。
小姑娘人前英勇无比的和医闹对峙,事后又哆哆嗦嗦的给自己上药,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怯生生的样子,和一只小兔子似的。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不知道勾上了他哪一条神经,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发麻的。
后来几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她总不是在救人,就是刚刚救完人,累的半死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她的身上,他一直都能看见努力生活下去的意义。
因为穿着白袍冉苒,真的就像天使一样,泛着毛绒绒的白光。
特别干净。
如同夏日里最明朗高远的日光。
那是他的小姑娘啊。
再后来,他们几次都差点吻上,导致他更是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他自己归纳总结了一下,大概正是因为一直没有吃到的缘故,所以才会让自己耿耿于怀了这么久。
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了吧。
可谁会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单枪匹马的进了雪狼,这下算是彻底搅和进了他的生活里。
那一池子的春水呀,从她来的第一天就,就开始按耐不住的荡漾。
冉苒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月亮升起来。
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窸窸窣窣整理东西的声音,期间还伴着几个男人放低了音量的说话声。
她抬起右手手腕一看,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七分。
“你饿不饿?”原本围坐在一群人中间的陆司丞歪头见她迷迷瞪瞪的坐在干草地上醒神,探过身子低声问到。
冉苒奶声奶气的嗯了一下,没睡醒的脑袋顶上的那撮小碎毛也跟着晃了晃。
陆司丞觉得她可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从兜里掏出一小盒鸡肉罐头塞进她的手心里,“吃饱了我们就要出发了。”
一旁的盛希眼尖的瞄见冉苒手里的那盒军用罐头,忍不住咂咂嘴,用胳膊肘捅了捅隆斐,小声地凑在他耳朵边闲扯道:“老大每次就带这么一个罐头出来吧?”
他们出任务的时间有的时候会临时拉的很长,所以陆司丞一直都会在包里揣上一盒军用罐头以备不时之需,但一般也都是熬了十几天之后才会拿出来。
爱情真是使人心智缺陷。
“从这里到达红方空军指挥部大约还要十公里左右的山路,待会儿我们要一起移动到距离红方空军指挥部一公里以内的Y2高地。这次任务就由朱雀和龙牙担任突击小组,判官为爆破手,至于冉苒……”陆司丞瞥了眼往嘴里塞食物的人,顺手捋了捋她翘起来的碎发,“跟着我留在指挥小组,都明白了吗?”
粗糙的战术手套擦过她的额头,裹挟着属于他的温度。
……
月亮升到了正当空,他们一行人轻手轻脚的钻出了山洞,淹没进茫茫丛林里。
今晚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倒是那轮圆月特别地亮,照在每一片干净地树叶上,带着清冷的干爽气味。
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埋头赶路的状态,整片原始森林静谧地只有他们小心翼翼踩过树枝留下的嚓嚓声,还有不时在头顶上会有呼啸而过战机低空飞行的引擎声。
每一次战机飞过,陆司丞都会从身后捂住她的耳朵,温温热热的。
到达Y2已经是后半夜了,冉苒非常庆幸自己睡了一觉,现在才能这么精神炯炯的像是倒了时差的兔子,随时都能到处蹦跶。
陆司丞那边在低声且迅速地布置着任务,冉苒端着枪坐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小石头上,偶尔能听见从他们嘴里蹦出的专业术语。
时至当下,她才真正审视起了这群人。
平日里的他们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大男生,总是嘻嘻闹闹的在她面前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有的时候她趴在卫生队的窗户边上看着他们在泥潭里胡闹,总是对他们特种兵的身份充满了质疑。
可现在,他们浑身挂满了迷彩,将自己沉在了黑暗里,眼神却亮亮的发着光。
像一群披月而行的狼。
在这里,他们是雪狼特种大队最优秀的A组突击小分队。是阎王,是判官,是朱雀和龙牙。
是国家最锋利的匕首,也是黎民百姓面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他们必须要骁勇善战,必须要无坚不摧,也必须要,视死如归。
冉苒歪着头看着他们沉默而严肃的神情,忽然就明白了当初林昊在医院时说的那句话,“活着的时候,我们不会有掌声,不会有鲜花,也不会有勋章。我们,不过是一群连姓名都没有的人。”
但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幸为国捐躯,有的也只剩那一块方方的墓碑。
因为我们的生命,每一刻都将与祖国和人民的尊严同在。
二十分钟之后,盛希带着隆斐一齐消失在夜色之中,罗见跟着他们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也离开了Y2高地。
一时间,原本就无声的深夜更加静默如迷。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陆司丞才堪堪起身带着冉苒又向前推进了四百多米,找到一个稍见平坦的小草丛背后,藏匿了起来。
这个位置是一个偏高的角度,从下往上不好察觉上面的动态,但从上至下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就着这个地势,五百多米以内的空军指挥驻地已经了然于眼前,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睡去,偶有几个巡逻的士兵走过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但冉苒还是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枪身,用力地呼吸了几遍。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紧紧地跟着我。”陆司丞端着狙击枪趴在她的身边,迅速地找好了狙击角度。
他发誓,只要待会儿判官的爆炸一响,老鹰一定会从帐篷里出来查看情况。到时候一切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思及至此,陆司丞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好戏就要开场了。
他们两个格外有耐心地潜伏在草丛里,观望着下面的动静。
冉苒端枪屏息而看,从她的瞄准镜里能清楚的看见罗见一闪而过的身影,而耳边是陆司丞浅浅的呼吸声。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此时此刻特别安静。
“呼叫阎王,这里是判官。”耳麦里突然传出罗见低低地声音,沙沙沙的带着一点电流。冉苒忽然察觉自己脖子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陆司丞按着耳麦上的通讯键,“阎王收到,请讲。”
“所有爆破点已经安装完毕。”
“阎王收到。五分钟之内退到营地东南角,随时准备接应朱雀和龙牙撤退。”
“判官收到,通话结束。”
耳麦里又是一阵无声地缄默,有风从远处的山头吹来,撩拨起冉苒的头发。
她又闻见了陆司丞身上的苦薄荷香气。
清清爽爽的带着他的体温钻进她的心底。
距离他们五百米左右的盛希和隆斐正互相打着掩护,进入到空军指挥部内。这个指挥部倚靠着山体而搭,通讯指挥室更是藏在了一个洞穴内,位置格外刁钻。所以等到进入之后,他们每一步都更是走的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一路上如果遇到巡逻兵,他们就手脚麻利的从背后把人撂倒,采取无声作战。倒也没有再横生枝节,就格外顺利地到达指挥室门口。
今晚坐镇空军指挥部的是一个外号叫老鹰的。
他是江泽特意从战区空降兵部队调来对付AB组的。虽然只是一个团级参谋,但他向来阴险,陆司丞曾经和他过过手,几次都差点栽在他手上。
“呼叫阎王,突击小组已经抵达指挥室门口。”
“阎王收到,按照预定计划进行。”
“朱雀收到,通话结束。”
盛希给对面的隆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默数了三秒,洞穴外面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像是远处轰隆的雷。
下一秒他们迅速支起身子,隆斐顺着气窗往里丢了一个烟雾弹进去,盛希立刻就着烟雾刚起的一瞬间,踹开门端着枪就朝里无差别扫射。
配合默契的如同一个人。
“中国陆军!”
一切就发生在须臾之间。
冉苒趴在草丛里看着眼前火光四起,爆炸声响彻山谷。
周围军绿色的帐篷内很快就慌慌张张的跑出了许多还穿着T恤的人,他们互相询问着什么状况,一脸莫名其妙的。冉苒歪头看着,可陆司丞耐心地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其中一个还亮着灯的帐篷内。
三分钟之后,一群人从那个亮着灯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冉苒从瞄准镜里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肩上的军衔是周围所有人最高的。他们紧紧地将他护在小圈之间,往一旁的越野车上走。
陆司丞从身边拔了一根草,测了测风速。冉苒以为陆司丞会狙杀这个人。
下一秒,他把那根草叼在了嘴里,子弹就稳稳的穿破忽停的风。
再下一秒,帐篷暗处就冒出了一缕黄烟。
老鹰穿着没有佩戴任何军衔的迷彩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朝地上啐了口痰,“肯定是陆司丞那个臭小子!”
话音甫落,五六米开外的那群人里也陆陆续续冒出了黄烟。他们被陆司丞点名狙了个遍,无一生还。
“走吧。”这时陆司丞迅速地从草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拉了冉苒一把。“带你下去看热闹。”
五分钟之后,老鹰嫌弃的打量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浑身迷彩的陆司丞,“你好端端的干嘛先来捞我这儿!”
“气不过啊?”陆司丞叼着草根,笑的格外嚣张。
老鹰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次出来,你怎么还带了个女的?是不是雪狼没人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扛着枪,不由得往她那儿挪了一步,把她彻底挡在了自己身后。
把他的那个小动作悉数看进眼里的老鹰不由得一挑眉,揶揄到,“那不然,跟你有关系?”
“你们刚才已经全部阵亡了,”陆司丞贼贼的笑了起来,“我们从来不和死人说话。”
“你小组其他人呢?”老鹰骂了一句脏话,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堪堪被他躲过。“不会才开局,就剩你和这个小丫头了吧?”
话还没落地,天上就传来了战斗机的声音。
陆司丞一挑眼,老鹰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立刻心生愤懑,破口大骂到,“陆司丞!你还真是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啊!”
挨骂的人难得一见的低着头,却憋着笑个不停。
格外欠揍。
……
远在雪狼基地里的江泽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导演组发布的最新战况,笑出了声。
陆司丞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小子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哟呵,老鹰这是被小狼崽子拔毛了?”康祺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就看见大屏幕上闪着空军指挥部集体阵亡,退出演习几个大字。
江泽把脚搭在桌子上,“大家都以为陆司丞会去先弄掉距离城市最近的那个点,毕竟带着冉苒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下一秒,大屏幕上又跳出新的战况汇报。
江泽下意识的爆出一句脏话。
他瞒着所有人藏在M点的三中队被空袭,还没等派上用场就已经全军覆没。
气的肺管子疼。
康祺看着他哪张风雨欲来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被江泽狠狠地剐了一眼。“你给老子停下来!在我面前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
原本他把整个中队的兵力放在一起就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但M点对于A组和B组而言是一个非常关键又隐秘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不是细心的人不容易发现这个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的点。
M点成峡谷状,左右都是万丈峭壁,只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通往里面。而且M点的左边是少了两个人的A组,右边是战场长度拉的很开的B组。所以,M点的位置不论哪方需要,三中队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给予对方非常及时准确的伤害。
是他研究了大半个月的结果。
为此,他在康祺面前还臭屁了好一阵子。
结果现在却被陆司丞那个臭小子用他自己准备的战斗机给一锅端了!
“你这是什么毛病?是不是胳膊肘子又习惯性脱臼了?不然怎么老往自己身上拐?”康祺嫌弃的拖了张椅子坐到江泽的身边,“上一秒陆司丞炸了外人指挥的空军指挥部,你笑的眼睛都快要没了。结果下一秒你自己输给人家,就在这里拍桌子骂娘的恨不得把他从屏幕里抓出来揍一顿。”
德行。
“我输给他?你说我会输给陆司丞?”听到康祺的话,江泽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都还不知道呢!”
康祺点点头,“不然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博是违法违纪的行为。”总是在康祺这里吃亏的江泽这回才不上套。
“哦,那这么看来……是不是连你自己打从心底就认为自己铁定会输给陆司丞咯?”康祺端着水杯,悠悠哉哉的啜了一口。
江泽像是一颗被点燃的炮仗,“笑话!就他!?在我面前那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狼崽子!”
“那你到底赌不赌?”康祺放下水杯,“我要你藏在办公室里的那瓶酒。”
“你的心怎么这么黑!”江泽瞪着眼睛,插着腰靠在桌沿边上,“说实话!你是不是觊觎我的那瓶酒很久了!”
“我赌你接下来的几个点都会逐一被陆司丞破了。”
江泽这回真的抓狂了,一把抄起桌上的打印纸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康祺的身上。“老子要是真的输的这么难看,名字就倒着写!”
“你猜他最后的目标是不是你?”康祺也不在乎,弯腰把丢在地上的纸团捡起来。“按照这小子的脾气,不把老鬼抓出来,他才不会甘愿收兵。”
“哈哈哈,就凭他?还想要抓到老子?”江泽贼贼的笑了起来,坐回位置上仰头灌下了一大口水,“那我更不能如他所愿了。”
……
这边,陆司丞让冉苒站在空地上休息,自己一头钻进了身后老鹰带来的帐篷里,搜刮了一阵儿空军指挥部,一群穿着裤衩T恤的人满眼憎恨的看着他在自己的营地里窜来窜去。
站在一旁的冉苒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硬了。
“叫你的人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陆司丞搜完最后一间帐篷,抱着一小箱食物嫌弃的踹了老鹰一脚。
站在列队前的老鹰恶狠狠地拍了一下陆司丞的头盔,“你都已经把我们统统炸死了,那就别在意死人们的眼神啊……”
“那我就当做是你们的夸奖了。”陆司丞把食物递给冉苒,让她挑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带走。
老鹰眯着眼,恨不得一口咬死陆司丞。“你丫的倒是有点心可不可以,给我们留点吃的吧!”
冉苒以为陆司丞搜了这么久,会搜一些战略物资之类的东西,或者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机密文件。没想到打开箱子一看,全是食物。
甚至还有一叠创可贴。
“你们不都是死人了吗?”陆司丞站在冉苒身边,看着她像老鼠掉进米缸里似的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想要这个又不太敢拿的样子,于是蹲下身子把她拿起来过,但又满心不舍放下的东西全都拢进了自己的包里。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
“那这些个好东西,就不要浪费了。况且,我们家小姑娘一定会喜欢的。冉苒,空军的干粮没吃过吧?还不快和他们说谢谢。”
“谢谢你们啊……”冉苒站在陆司丞身边,乖巧听话的小声说到。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冉苒觉得自己快要学坏了……
“你以后走在路上给老子小心点儿!可千万别让我们遇着你!”
老鹰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眼睛一眯,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然,老子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冉苒眉心一跳。
眼前这个男人凶神恶煞的好像真的能随时把人的脖子拧下来一样!
可陆司丞倒是不为所动的整了整行军背包,“那还是等你们一个个的能打过我了再说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冉苒就离开了空军指挥部的营地,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老鹰因为他嚣张的话气的牙根子都要咬碎了,但又无从反驳!
因为那个人是陆司丞啊!
一个至今都还没有吃过败仗的家伙。
于是越想越更是气到胸口发颤!
……
等到五个人在预定位置汇合的时候,天空已经快要破晓了。
演习的第二天就要来了。
一群人瓜分了他们俩带回来的战利品后,便草草的吃完了今晚的晚餐,各自忙碌去了。
“你今晚表现得很好。”冉苒一个人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发着愣,陆司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到了她身边。“你很厉害,也很勇敢。”
他盘着腿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伸手拿过她一直都没有脱过手的突击步枪,放在自己的眼前拉栓检查起来。
冉苒闻言歪着头看向他,稀稀落落的月光照在他涂满油彩的脸上,依旧是那么的神采飞扬。她低下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我可以要个奖励吗?”
陆司丞挑着眉,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等到演习结束,如果我还没有阵亡的话,”冉苒把脑袋枕在膝盖上,眼神始终落在身边人那张鬼斧神工的硬挺侧颜上。“我们就约会一次。”
“演习结束之后,我还有很多报告要写。”
“那就一起吃顿饭。”
“你和夏枳不是很喜欢雪狼的食堂吗?”
“那一起看一场电影!”冉苒凑了过去,“不能再少了!我还想吃电影院隔壁的那家冰淇淋的!”
陆司丞连头也没抬,擦枪擦的特别聚精会神似的应了一句,“再说。”
“就这么说定了。”冉苒坐回自己的位置,晃了晃不怎么紧的钢盔。“我会活到最后的。”
陆司丞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放下早就检查好的枪支,终于抬起一直埋着的脸,转头捏了捏她嘴边的肉,“就凭你,没有我,你还想活到最后?”
“那不就是因为我有你嘛!”冉苒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就从草地上站了起来,顺带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伸手捞起放在他怀里的那把擦干净的枪,蹦蹦哒哒的跑远了。
像只神气十足的兔子。
陆司丞单手支棱着脑袋,专心致志的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
之后的三天里,他们五个人都过上了昼伏夜出的日子。
原本还比较清闲的坐在指挥室里的江泽对于陆司丞这些天像是鬼魅一般捉摸不透的作战方式大为光火,加上他们顺利的拔掉了原始丛林的那面旗子,江泽更是气到连夜召集指挥组开会。
这样一来,也导致红军对他们的扫荡和搜捕频率更密集了,于是陆司丞不得不选择更加偏僻刁钻的无人山区,然后深夜突然袭击各个目标。
古怪的路线的确是避免了和大部队的多次正面冲突,但因为休整时间少得可怜,加上点与点之间的距离也都很远,途中偶尔还会遇到小股侦查势力需要他们速战速决,这一切都让冉苒有些精疲力尽,跟的也愈发吃力起来。
演习的第四天晚上,他们刚刚绕过一支红军派出的侦查连,目标是靠近第二目标。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关。
隆斐监听到,江泽就把指挥部放在了洛城里。
“从我这些天侦测到的信号,大队长最有可能会把指挥小组放在特警总队和东郊废弃仓库这两个点上……”隆斐叼着草蹲在石头上,用树枝在地上划拉。“但他一定不会把城镇的那面旗和他自己的脑袋放在一个篮子里。”
罗见沉吟了一声,咬着手指打量着洛城的城市地图,“不如我们五个人就分成三组,老大和冉医生一组,接近特警总队,我和朱雀、龙牙去废弃仓库看看。”
“冉苒还是跟着龙牙和朱雀去特警总队吧,以我对大队长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把自己放在重兵把守的特警总队,里面放着的一定是城镇的那面旗子。”
陆司丞摆了摆手,“以红军在山里的搜索频率来看,大队长一定以为我们还在山里。所以我们今晚和你们反着走,先去到C点闹出点动静,让大队长深信我们被绊住了。你们带着冉苒走的慢,就先往洛城赶,我们结束后再来和你们汇合。进入洛城之后,我和判官会提前潜进废弃仓库,在制高点点提前预埋。等到朱雀和龙牙得手后,来仓库佯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
他在脖子处做了一个封喉的动作,浑身散发出凛冽的佞气。
“可是,仓库这样一目了然的地方,大队长应该早就已经清扫过一遍了吧。”一直没开口的盛希默默地问了一句。
都说陆司丞是只狐狸。
可江泽才是那只真正的老狐狸。
“那就看到时候雪狼是不是要出一个比我更厉害的狙击手了。”陆司丞自信的挑了挑眉。“你们要保护好冉苒。”
说完,隆斐和盛希不由得互相对看了一眼,立刻从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恶寒。
冉苒有些不舒服的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闭目眼神,陆司丞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之后,绕过众人走到她身边的石头上。
“这个给你。”陆司丞丢了样东西给冉苒,她下意识的接过。
是一包奶糖。
冉苒抱着那包奶糖,闷声闷气的拆开包装袋,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柔柔软软的奶香味很快就在口腔里缓慢地融化开来,温温的熨烫过她的舌苔。
“哪儿来的。”又拿了一颗打开糖纸,冉苒说话里也带着浓浓地奶气。
“偷来的。”陆司丞坐在石头上,歪着脑袋看她,“在想什么。”
那天剿了空军指挥部的时候,冉苒眼巴巴的看着这包糖就差流口水的嘴馋模样,一直刻在他的脑袋里,于是他最后又拐回去把奶糖从老鹰的手里抢了来。
直接被他骂到臭头。
“我想跟你一起走……”冉苒把腿缓缓地卷曲起来,脑袋乖乖巧巧的枕在膝盖上看着陆司丞。
一瞬不瞬的。
陆司丞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待会儿你一定要跟紧他们俩,他们会保护你的。”
摇了摇头,冉苒的眼睛还是盯着他看,他也就让她看。过了好一会儿,她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想回去了……”
“结束了我就带你回去。”陆司丞捧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头来。他细细的替她整理好头盔,领口,袖口和枪带。“你要好好地。”
冉苒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底突生苍凉。
这就是她选择喜欢的男人,随时会上战场,甚至随时会牺牲。他们把祖国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每一次的告别都有可能是永别。
所以才要好好地。
好好地珍惜每一次能够相见的时光啊。
……
月亮升起来之后,陆司丞和罗见就离开了,走之前他拍了拍冉苒的脑袋,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俩走了半个小时之后,盛希就带着冉苒和隆斐往洛城的方向走去。
“老大居然舍得不把冉医生放在自己身边。”刚刚躲过一波搜查,盛希忍不住揶揄到。
隆斐呆呆的偏头问冉苒,“你是老大的随身物品吗?”
“她?”盛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是老大的心肝宝贝。”
冉苒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两个大男孩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走在后面的隆斐突然站住,迅速地趴在地上侧耳倾听起来。盛希回过头看见他的举动,立刻非常有默契的持枪警戒,将冉苒护在了身后。
“隐蔽!”耳麦里传来隆斐小声地低呼。
盛希一只手飞快地搂上冉苒的肩膀,两个人一个侧滚,翻进了路边的草丛。
五分钟之后,一队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刚刚出现过的地方。
“十二个人,成多人战术队形前进。”趴在树上的隆斐低声报告状况。“没有夜视仪,指挥官在队伍的中后段。”
话音未落,隆斐的藏身地就被发现了,子弹迅速地打到他身后的树干上,瞄准器上的红点从他身上扫过。
盛希本能的把冉苒往草丛深处塞,自己如同鬼魅一般的绕到队伍的后面。开枪,命中。一缕蓝烟从队伍里冒了出来。趁此机会,隆斐手脚麻利的翻到另一棵树上,端枪射击,另一缕蓝烟缓缓地飘了出来。
“是A组的埋伏!所有人注意警戒!”站在中间观察四周的指挥官低吼了一声,其余人立刻成战术包围圈的姿态进行射击。
隆斐和盛希两个人游走在丛林里,看准时机就开枪。很快,对方的作战小组里屡屡冒出蓝烟,阵亡出局。
“原来才两个人。”指挥官冷冷一笑,按照对手的移动顺序和开枪频率来讲,他还是识破了他们小组的人数。
两个人对于他来说,难度就降低了很多。
说时迟那时快,他眼睛一眯,转身射击,动作一气呵成。冉苒的耳麦里立刻传出了隆斐吃痛的声音。
他被打中了。
冉苒哆哆嗦嗦的抱着枪从草丛里抬起头,就着夜视仪,她发现那位指挥官似乎发现了隆斐的藏身之处,看持枪姿态似乎已经瞄准了隆斐的视线盲区。
出于本能的,冉苒举起枪朝着那位指挥官的背后射击。巨大的冲击力在子弹出膛的一瞬间把她掀翻在地,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指挥官的右手手臂被打中,所有人的目光迅速折返朝冉苒这边汇聚而来。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窝在草窝子里的冉苒,其中一个人抬起枪,小心翼翼的靠近,扣动扳机。
冉苒以为自己就此阵亡了,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冉苒突然被一股很大的重量给压在了地上,然后耳边就是盛希的闷痛声。
没等她反应过来,盛希旋即举枪回击,接二两三的蓝烟冒了出来让对方众人撤了出去。
“你受伤了吗?”冉苒不由得开口问到。
盛希点点头,“没关系,是小伤。”
冉苒伸出手轻轻一摸,是血。
演习虽然用的是空包弹,但子弹破空的速度还是如同一把匕首般划伤了他的脖子。
“是老猫!”盛希忽然压住了她想要翻身去拿药的手,低低地惊呼到。
隆斐也看清了来人,忍不住眉头一皱,暗骂了一句脏话,“那次空袭,他们居然没有全死!”
“按照刚才的火力动向,估计他们也就只剩一个小组了,算上被我们干掉的,现在可能只有四五个人了。你有把握吗?”
盛希咬了咬牙,老猫手下的突击小组是三中队里拔尖儿的,如果不算上他们这种特别行动小组的话,那这个突击小组在雪狼也算是非常有名号的。
注定是场恶战。
“待会儿我从左前面包抄过去,你给我打好掩护。”隆斐把嘴里的草梗子狠狠地吐掉,“一定要保护好冉医生。”
他们两个互相深深地望了一眼。
盛希立刻心领神会的拔掉手榴弹上的保险栓,用力地往右边扔了出去。两个人缩在一起在默念读数,五秒后爆炸声起,隆斐就借着草丛从边上的一条软槿迅速地淹没在夜色之中。
盛希端好枪,从瞄准镜里看着隆斐的一举一动,心都悬了起来。
他们一定要等到陆司丞回来。
枪弹声又一次此起彼伏的在耳边响了起来。
冉苒咽了咽口水,紧紧地贴在山壁上,透过夜视仪看着眼前昏暗的景色,一言不发。
“冉医生,我们待会儿要顺着这个山壁往下走一点,找一个安全的位置隐蔽起来,你一定要抓紧软槿的根,明白吗?”密集的枪声下,盛希抓住冉苒的手腕嘱咐道:“不要怕,我会在后面保护你。”
“明白!”冉苒点了点头,立刻把枪团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抓着身边的带刺的软槿一点点往下溜,松软的山壁不断有碎石滚下去。她屏住呼吸,手掌心因为软槿上的尖刺变得生疼,可冉苒还是咬紧牙关往下走。
她不可以阵亡在这里。
突然,上头的枪声凭空消失了,冉苒忍不住回头看了盛希一眼,发现他也在往上看。
很有可能隆斐已经阵亡或者被俘虏了。
盛希鼻尖一酸,低头小声地让冉苒继续往下走。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冉苒感同身受的难过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握着软槿的手更紧了。
她绝对不可以阵亡在这里!
更不能被抓住!
在他们俩行进到一半的时候,猝不及防身边的软土就随着一声子弹破空的声音溅起石块,狠狠地砸在冉苒的脸上。
他们被发现了!
冉苒往下走的脚步更快了,可子弹开始高密度的往他们这里射击。上面的人虽然装备不及他们高端,可是盲射也是雪狼的日常训练科目!
在冉苒上面一点的盛希也察觉了,他在子弹落地的下一刻旋即端起枪朝上无差别扫射,蓝烟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起来。
冉苒眼见还有几米就要到下面了,突然她的肩膀从背后被击中,一阵吃痛,她整个人开始往下坠。
一直关注她的盛希立刻用手拽住了她,两个人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
枪声渐弱,冉苒能听见软槿摩擦在山壁上的声音。
“他们好像下来了……”冉苒小声地冒了一句。
盛希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单手吃力的拽着还背着行军背囊的冉苒,另一只手紧紧地把软槿团在手腕上,尖刺扎在肉里,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外冒冷汗。
“你松开我吧,你的手会支持不住的!”感觉到他豆大的汗珠滴在她的脸上,冉苒胸腔里的那颗心皱巴巴的难受。
盛希摇了摇头。
“这个高度我不会摔死的,你松开我。”冉苒不敢轻易的动弹,害怕伤到他。
盛希咬着牙,低声地说到,“我答应了老大要保护好你。”
老子说到做到。
冉苒深知他不会听自己的,可是摩擦声越来越明显,于是她的心一横,用力的挣脱开了盛希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整个人往下做自由落体。
“冉苒!”
盛希的呼声还未散去,冉苒就感觉后脊梁一阵闷痛。还没等她自我检查,盛希就从山壁上跳了下来。
冉苒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和四肢,除了酸麻感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盛希就不好了,软槿的刺有毒,冉苒隔着作战手套所以接触的少,可刚才为了不掉下来,盛希硬是把软槿绕了好几圈在手腕上。没有保护的手腕因为两个人的体重,愣是的扎满了毒刺,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开始泛红。
更糟糕的是,她没有带医治这类的药物!
就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冉苒看清盛希的唇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子不断地往外冒着。她开始慌张起来,盛希一把抓住她焦躁的双手,“我们不能怂。”
冉苒原本想要冒出头认输的姿态一下就因为他的话定格在原地。
“那你的伤要怎么办!”
“那也不能怂。”
“你的伤再不治疗的话也许后果会很严重。”冉苒蹲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他的伤,脖子上的划伤也有点深,军绿色的迷彩要比其他地方还深一点。
盛希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冉苒,“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做俘虏。”
“这只是一场演习!对面下来的都是你的战友哇!”
“不是演习。”
冉苒不解的看着他。
“如果习惯认怂的话,以后真的遇到敌人的时候,我该怎么办。”盛希安抚的拍了拍冉苒的手背,“雪狼的兵,在任何时候脊梁都不能弯。”
她忽然就想起了出发前陆司丞的那番话,他们必须要把每一次的演习当做真正的战争,才能在上了战场之后能够比别人多一点活下来的可能。
突然,一枚子弹破空而来,扎进了他们身后的树干上。
是他们来了。
盛希挣扎着要拿起枪,可不曾想到一旁的冉苒先反应过来了,她从身边摸过突击步枪。瞄准,射击,命中,蓝烟缕缕。她旋即翻身滚到树背后,耐心地等着脚步声靠近,一枪命中头部。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一共三个人。
她紧绷着神经,连呼吸都缓慢起来。
“臭小子!你们到底在这儿藏几个人!”蓝烟散去,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从山坡上蹦下来,是老猫。
盛希靠在山壁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A组就我一个,另一个不是被你们打跑了吗?”
“放屁!”老猫一巴掌呼到他的脑袋上,“那刚才是鬼打死我们的吗?”
“如果你们知道是谁打死你们,”盛希笑到岔气,“一定会真实气死的。”
老猫眼睛一瞪,“老大又给你们挖了什么宝贝!”
“冉医生?”小兵蛋子们还头顶着冒烟儿的头盔,看着冉苒从树干后面抱着突击步枪走出来,一个个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怎么会是冉医生?!”老猫显然是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平时最不起眼的卫生队的医生一锅端了的。“你居然会使枪?”
冉苒乖巧地点点头,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真的把老猫气的不轻。
“他受伤了,我得给他采点药。”
刚才在树干后面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在他们来的路上偶然遇到的一种草药,可以暂时缓解软槿的毒性。
“黑灯瞎火的,我让几个兄弟去给你摘得了!”老猫倒是很仗义,拍着胸脯叫来了两个人,“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冉苒说不明白,嘴巴一撇,“我去去就回来。”
老猫也是拗不过她,只能嘱咐几个兄弟把她弄到山坡上,陪她一块儿去。可他们刚到山坡上,演习导演组就发布指令让他们退出战场,立刻回到大本营报道,老猫只得悻悻而去。
……
二十分钟之后,被打散了的隆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把正在假寐休息的盛希吓了一跳。
刚才为了给他们两个争取逃跑的时间,隆斐愣是抱着枪满山跑了一圈,伏击了所有人之后差点被他们揍。后来听到耳麦里传来整个突击小组阵亡的消息,那些已经冒了蓝烟的大小伙子,真情实感的一人踹了隆斐一脚。
“冉医生呢?”喘着气坐到盛希的身边,隆斐问。
盛希亮出他的两处伤口,手腕上已经被简单处理过的地方泛着深红,稍微一动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我问你她人呢?!”隆斐推了他一把,疼的他咬牙切齿的差点咬死他。
如果不是因为嫌脏的话。
“去给我找药了!”盛希脑袋往后一靠,“估计是真怕我死在这儿吧。”
“你就让她一个人去?这么黑漆漆的?”听他这么说,隆斐声音都大了,“您老这么身强体壮的,阎王爷都懒得收你!”
“放心吧,有老猫的一伙人跟着她呢。”盛希摆了摆手,手腕上传来的疼让他眉心一跳。“出不了事儿的。”
隆斐这回真的不淡定了,“可听刚才被我伏击的那些小子说,老猫他们都得立刻退出演习,回到大本营报到!”
盛希迅速地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隆斐看了半天,心道坏了,连忙打开耳麦呼叫冉苒。可不论他叫破了喉咙,耳麦里也依旧一片安静。
为了快去快回,她把行军背囊和装备都放在了盛希身边。
这回,盛希觉得自己的后脊梁都要凉了。
地底下的阎王可能因为自己身强体壮懒得收拾自己,但地上的那个阎王……
可就要回来了……
“老大离我们……还有零点四公里……”看着手腕上的GPS定位显示,阎王和判官距离朱雀和龙牙仅剩零点四公里。
隆斐不由得提醒到。
现在是零点三公里。
而代表冉苒的那个红点,一直就没亮起来过。
零点二公里……
轻微的摩擦声在头顶响起,盛希觉得自己连吞咽的动作都忘记怎么做了。
“你们刚才遇到人了?”陆司丞顺着山体跳了下来。
山坡上还未退散的硝烟味,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根据弹孔的密度,刚才这里一定发生了一场恶战。
“是老猫,他和他的两个突击小组不知道为什么躲过了第一次的空袭……”盛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他现在在内心里不断地祈祷冉苒要立刻出现,不然他的脑袋一定会被陆司丞拧下来的。
可他没等来冉苒,却等来了罗见的问话,“冉医生呢。”
一时间,四个大男人之间安静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朱雀为了保护冉医生受了重伤,所以冉医生就去给他找草药了……”见盛希不敢开口,隆斐小声地接过了罗见的话茬。
陆司丞眉头一皱,当他瞄见冉苒的背囊都堆在了盛希的身边时,眉毛都快要皱断了,“我不是让你们好好保护她的吗!”
盛希和隆斐登时就闭上了嘴。
他们知道自己把冉苒弄丢在这个茫茫原始丛林里有多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到时候就算陆司丞真的拧断他们的头,也不足够吧。
“你别吼他们,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冉苒,朱雀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看见盛希藏在裤子后面的手腕还包着厚厚地纱布,罗见不由得开口维护了一句,“她是一个医生,必要的时候是要治病救人的。”
“可她也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神经外科医生!”陆司丞低吼了一句。
看着盛希和隆斐把脑袋垂的更低了,陆司丞也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闷闷地开口道:“我去找她,你们在这里等我。如果天亮之前,我们没有回来,你们三个就一起去特警总队,先把旗子给我拔了。”
“明白!”接受到命令的三个人立刻立正站好。
“给我打起精神来!如果演习输了,我回去把你皮都扒了。”陆司丞拍了拍盛希耷拉着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飞快地蹿上山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间。
……
冉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浑身的疼痛告诉她,自己在几分钟前从山坡上因为一脚踏空滚了下来这件事。
她试图想要分清这是哪里,可是周围一片的黑暗让她无从辨别方向。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才站起来脚踝上的一阵刺痛让她又跌回了枯叶堆里。她又努力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冉苒颓丧的坐在地上,勉强接受了自己被困的事实。
冉苒吃痛的蜷缩在树边,等待着天亮,鼻腔轻缓的呼吸着。天上的星星没有了城市光污染,显得特别多,一颗一颗的挂满了整片天空。
她突然很想陆司丞。
不知道他的计划完成没有,不知道他和盛希汇合没有,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着急上火的想要丢下一切回来找自己。
应该不会吧。
冉苒自嘲的笑了笑,他可是一个把任务看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男人啊。
也许,他会在完成任务之后再来找自己吧。
想着想着冉苒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自己,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这些天连续赶路的疲惫和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无边恐惧迅速在胸腔内爆发出来,如同滚烫的潮水一般不断蔓延到她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吞没她的神智。
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的很,她几乎是号啕大哭的大喊着,“陆司丞你在哪里,我在这里呀,你快来找我呀……”
“冉苒!”
冉苒以为自己是头摔到地上导致自己出现幻觉了,她竟然哭着哭着听见了陆司丞的声音。“陆司丞,你在哪里啊!”
静谧的山谷里静悄悄地只回荡着冉苒的哭喊声,一遍一遍的洗刷过她的耳朵。
就在她最终确认陆司丞是不会回来找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以后,整个人都放弃的靠在树干边,等着天亮再寻求救援。
突然,她听见了耳边有枯叶摩擦过的声音!
很快,一道强光从树丛背后照射了过来,破开了一直包裹在身边的浓密夜色。
是陆司丞!
他从树后滑了下来,朝着冉苒所在的位置大步的跑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冉苒半靠着树干甚至都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陆司丞很快就到了冉苒身边,她睁着肿肿的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低头检查着自己有没有受伤,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你居然敢一个人跑出来!这么黑的天!你是不要命了吗!”
陆司丞扯开她的胳膊,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还不带枪,不带GPS,甚至连一个手电筒都不带!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原始丛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英雄?所以现在我不来找你,你是打算在这里喂狼吗!”
“我……我……”冉苒被他一吼,心里更委屈了。“这里哪里有狼啊!”
“你什么你!你就不怕在这儿迷路了吗!”
冉苒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我怕啊!”
“原来你也知道怕啊!”陆司丞这回没有松开她的桎梏,任凭她死死地搂着自己的脖子,感受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进自己的脖子里,冰冰凉凉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很多年后,他都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路找过来时自己的心情,如同裹满了滚烫的岩浆又跌进了北极的冰窟中。
浑身都刺疼的难受。
他承认,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害怕和慌张过。
自从遇见了冉苒。
“疼……”知道陆司丞没有在生自己的气了,冉苒终于娇气的带着哭腔在他耳边嘟囔了一句,“摔疼了……”
闻言,陆司丞连忙松开了她的手低头检查起来。冉苒因为早前从山坡上滚下来,所以脚踝已经肿的老高了,手掌心里也有被软槿刺划破的痕迹,而且脑袋上还撞出了一道小口子,不过幸好血液已经凝固了。
但看上去还是格外触目惊心。
陆司丞的心脏皱巴巴的跟着疼了起来。
他打开急救包扯出一捆纱布小心翼翼的替她收拾着受伤的地方,在酒精棉的作用下,冉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疼吗?”陆司丞问的很小声,但冉苒还是听见了,奶声奶气的嗯了一下。陆司丞吐出一口气,“你也知道疼。”
冉苒搂着他的胳膊,乖巧的坐在他的腿上举着手电筒。看着他笨拙又缓慢地动作,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她的陆司丞永好像远都会像一个英雄一样出现在她需要他的地方,在医院那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牢牢地将自己护在怀里。
巨大的安全感像一张柔软的网子,将她蜷缩起来。
“我刚刚什么都没想,”冉苒趴在他的耳朵边,“光顾着想你了。”
陆司丞整理伤口的手一顿,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着手里的工作,“想我什么了。”
“想你的嘴唇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的。”冉苒轻轻地朝着他的耳朵吐了一口气。
扎好绷带的陆司丞抬起头,目光慢慢地巡梭着怀里的姑娘。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就着她手里亮堂堂的手电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澈见底的欲望。
他嘴角一撇,一手搂上她的腰,飞快地欺身上去,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吧,再撩我试试。”
冉苒突然往前一凑,陆司丞就感受到了她柔软地嘴唇没有任何技巧的贴上了自己嘴唇。她像一只小奶狗似的,只懂得叼着他的下嘴唇却始终不得要领,气呼呼的咬了一口。
陆司丞哼了一声,抬起搂着她腰的手,按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像是被踩到了麻筋儿上一样,冉苒觉得自己的那颗心脏都因为陆司丞的举动变得躁动不安,她偷偷地睁开一点点眼睛,下一秒陆司丞就按灭了她手里的手电筒。
一切,都归于安静。
冉苒听着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就在耳边有力的交错着,整个人都被圈进了陆司丞的气息之中。头顶凉凉的白月光穿过浓密的树梢落在他们中间,冉苒看清了他的模样。
刀削似的下颌骨因为接吻而紧紧地绷成一条锋利地直线,平日里神色不定的双眼此时此刻正微垂着,因为山风而吹起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整个人都充斥着风流倜傥的味道。
“和我接吻都不能让你认真对待吗?”陆司丞拉开了一点点距离,眉毛一挑。
视觉受阻的时候,人的听觉会格外敏感,陆司丞凑在她耳边的磁性声音让她忍不住脚趾蜷了起来,软软的窝进他的怀里。
他似乎想要证明什么才叫做认真地接吻,说完话就立刻低下头细细地含住她的嘴唇。当他们的舌尖在口腔里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冉苒觉得脑子突然一片发白,像是无数的烟火散尽的时候一般,发着蒙蒙的光亮。
陆司丞张开眼睛,发现被自己牢牢地按在怀里的姑娘这回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他忍不住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冉苒先是吃痛的皱了皱眉毛,接着缩着身子就想要躲开,可几次挣扎都被他稳稳地圈住。他一边撩拨着她,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要是再动下去,今晚就真的要负责了……”
冉冉立刻乖乖地躲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在自己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有风从远处来,搅动着他们之间温存的悸动。
过了好一会儿,陆司丞才慢慢地松开了快要喘不上气的冉苒,挑了挑眉,“你以后要好好锻炼了。”
被他这么猝不及防调戏了一把的冉苒脸一红,倏然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坐回到草丛上。
陆司丞也由着她挪到离自己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就着头顶微弱的月光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红的滴血的耳朵尖,看着有些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打开了刚才被丢在一旁的强光手电筒,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软了声音说道:“都警告过你了,不要随随便便撩我。”
“陆中队长这是不想要对我负责了吗?”冉苒皱了皱鼻子,“打算亲完就跑?”
“不跑。”陆司丞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矮身蹲下,“我带你回去。”
冉苒伏在陆司丞宽大的后背上替他掌着手电筒,一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回来找我,会打乱原本的暗杀计划吧?”
陆司丞埋头走路,听她这么问,也不避讳的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冉苒把脑袋又往他的脖子里缩了缩,“等你们演习结束了,自然会有搜救队来找我的……”
陆司丞不回答,只是低头走着路。
冉苒不死心,又问到,“你发现我不见了,有没有很紧张?”
陆司丞还是不说话。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会带着我吗?”
陆司丞走的很稳,但还是嫌弃的回答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冉苒吸吸鼻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是麻烦。”陆司丞往上托了托冉苒,继续往前赶路,“我得保护你。”
那天晚上的风穿过了厚重的云层,浑身染满了凉凉的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像是无数温热的羽毛,不听使唤的拂过他们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刻——
脑海里早已上演无数场声势浩大又刀光剑影的战争,
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地如同北冰洋上自由漂浮着的冰川。
不过在温热的洋流作用下,
那些深埋在海水深处的冰层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细微的断裂。
我是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川,
你是那道来自赤道的洋流;
你不知道。
其实我远比表面的还要爱你。
……
和其余三个人汇合的时候,距离冉苒离开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看见冉苒完好无损的出现,盛希就差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的脑袋会被陆司丞拽下来。
“调整一下我们的计划。”陆司丞把冉苒放到地上,她就挪过去逮住已经快要哭的盛希,把草药捣烂敷在他受伤的地方。“因为朱雀受伤,所以判官加入。”
“你一个人要怎么完成狙杀任务?”作为陆司丞的观察手,罗见表示不同意,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们两个相互配合才能高质量的完成任务。
陆司丞歪了歪脑袋,撇了撇正蹲在地上给盛希处理伤口的人,“那就让冉苒跟着我。”
罗见还是不同意,“狙杀任务很重要,你需要的是一个观察手,而不是一个外科医生。”
“难道她不重要吗?”陆司丞反问了一句。
这话说的罗见没法往下接,有些愣神的搓了搓鼻子。
“你没听朱雀说吗?最后是冉苒一个人击毙了老猫家的四头猫崽子。”陆司丞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冉苒身上,她因为摔伤了脚踝,所以需要把脚横着才能蹲在地上。
模样怪怪的。
“她摔伤了,会成为你的拖累。”
陆司丞摇了摇头,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眼睛微眯,“如果这回她不在我身边,我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不放心。而且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回去的。”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特别羡慕别人那种普通的爱情。
一间房,两个人,三餐平淡,四季风雨,五谷杂粮,七情六欲,事事顺意。
可是我们的身份,终究还是让爱情和生命划上了等号。
我会保护你,用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