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畅销攻略
(一)强烈的社会主题引人深思
1.儿童性侵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具有很强的社会主题,其中涉及的儿童性侵引发社会的关注。林奕含将女孩们被老师诱奸,为了寻找活下去的理由而强迫自己爱上老师的故事,用极具华丽讽刺的语言描绘出来。书中受害女孩的极大悲痛也是林奕含的悲痛,她说在写作过程中几度崩溃、泪流满面,但是林奕含依然要将这些让自己难受的回忆抽丝剥茧毫不保留地呈现出来,她说她不愿消耗任何一个房思琪,而她能做的只有写,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成为房思琪,也让房思琪们或许找到一点光亮。关于儿童性侵,林奕含详细刻画了饼干、郭晓奇和房思琪三个女孩的经历,她们都是受害者,一步一步跳进衣冠禽兽老师挖好的深渊,最后窒息于多重桎梏的锁链中。房思琪、饼干和郭晓奇的悲剧来源于禽兽教师李国华、父母和整个社会,李国华们是第一施害者,父母和社会压力是第二施压者。
李国华以及他的同事们,数学老师、物理老师、英语老师以及女班主任蔡良老师普遍地猎取享用学生并以此自得,李国华们以对漂亮小女生的玩弄中获得一种满足感和自信。作为语文老师,李国华竟然以“思无邪”的诗做他卑劣行径的遮羞布。不是教师这个职业的错,只是教师这个职业让他们作恶更为方便,不是文学的错,只是作恶的人利用文学的陪衬来宽慰自己引诱别人美化恶行。错的是他们的心,一旦染指,便无回头之日,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他们都是社会的毒瘤。
在李国华们攀比着诱骗小女生后,亲人做了什么呢?先是对于性教育的逃避,思琪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回答:“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多数家长在性教育问题上大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很少在家庭中进行性教育,甚至干涉或禁止儿童与异性之间的交往,同时对学校性教育持反对态度。之后思琪尝试着说学校里有女生跟老师在一起,父母的反应:“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饼干的男朋友知道事实后,大骂饼干“脏”,立马要跟饼干分手。甚至于公开后晓奇的父母第一反应是:“你跑去伤害别人的家庭,我们没有你这种女儿。”父母觉得对不起师母,要对老师道歉,而女儿的事情还不如抢付账时的账单重要。“家丑不可外扬”是父母们遇到这类事件的常规处理思路,而一个“丑”字,恰好暗示了受害女性的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哪里错了?为什么会是我而不是别人?”也就是作者在文中借思琪的口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我不会’而不是‘我不要’”。
晓奇遭受的社会网络暴力更加重了她的自我质疑。网络上的留言像是一种千刀刑加在晓奇身上,每一个回应,都像是被捅了一刀。这种质疑是很痛苦的,所以房思琪们开始逃避,开始美化肮脏,因为李国华身上有胡兰成之流的文人之美,“只要有了爱,做一切都是可以的”,所以她要“爱”上老师而不能只是喜欢,这样发生的一切就不是错误和肮脏了,她们是被爱了,而不是犯了错被诱奸。亲人及社会的回应又将她们推入更加幽暗的深渊。
2.家庭暴力
林奕含在书中刻画的第二个社会主题是家庭暴力。作者通过刻画许伊纹这一角色,来揭示了社会现实中的家庭暴力,它带给女性身体与心灵的伤害是巨大的,最终许伊纹逃离了那栋雕梁画栋的大楼,逃脱了丈夫的控制,她获得了新生。这也是林奕含对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的期许,希望她们能有勇气早一些逃离身处的伤害。
书中的许伊纹从外貌甚至精神都是房思琪的长大版,她也是两个女孩的偶像,是她们“美丽、坚强、勇敢的伊纹姐姐”。伊纹二十多岁美丽且前途无量,放弃了继续读文学博士的理想,嫁给浪漫多金的钱一维。钱一维背景无可挑剔,外貌端正在哪里都赏心悦目,留学归来,有绅士派头,与伊纹约会,也尽显浪漫体贴,与孩子们相处尽显亲和幽默,也能与伊纹聊文学,当她们说到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就能说出“德米特里、伊万、阿列克谢”。这样一位外人看来近乎完美的男人怎会四十几岁还没结婚,他对伊纹说:“以前接近我的女人都是要钱,这次索性找一个本来就有钱的,而且你是我看过最美最善良的女人。”许伊纹念的是文学,聪慧美丽,文学帮助她辨别话语的真实度,她很明白这些就像是“恋爱教战手册的句子复制贴上”。而真正让她动心的那次也是文学的帮助,有一回台风天,一维等她下课,伊纹看到他的裤子鞋子都被淹了,很自然想到了三世姻缘里蓝桥会的故事,“期而不来,遇水,抱梁柱而死。”
张阿姨清楚钱一维曾经打跑过几个女朋友,仍然将伊纹介绍给钱一维。她也隐隐知道李国华诱奸少女的事情,却只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的八卦,面对伊纹和思琪的悲剧,她是冷漠、自私、幸灾乐祸的,我们生活的世界里不乏这样藏在角落里的恶人。张阿姨将伊纹推入了火坑,钱一维在恋爱中隐瞒了自己病况,任凭女生再机敏聪慧也抵挡不住这万般计谋与捉弄。她像很多遭此不幸的女性一样,一次次选择原谅她的丈夫,直到丈夫酒后将她打到流产,差点要了她的命,才终于决定结束六年的婚姻。
伊纹作为故事里的女性导师,她在引导思琪和怡婷这两个年轻女孩子的同时,自身也被男权社会压迫着。在男权社会,男人对女性的压迫和控制都源于男人想要女性屈服于自己的力量,男人压迫女人,迫使女人服从,好满足自己的需求和欲望。伊纹姐姐为了婚姻中断求学,婚后一直经历家庭暴力。她最后花了很大的力气逃离了那栋大楼,那些暴力。她在思琪试图倾诉而欲言又止的时候,没有逼问思琪,没有做更多。思琪也知道她夏天高领上衣下的瘀青,不忍再加重她的负担。伊纹姐姐自顾不暇,心力交瘁。她已经做得够多了,谁又能怪她什么?这是两个女性的互相慰藉,互相体谅。常想如果伊纹是法律专业出生,她哪怕无法躲避与钱一维的结合,那所遭受的伤痛或许也就不会这么持久且深重吧。
3.救赎
作为一本描述少女遭受性侵犯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清楚地知道需要和谁对话。在纳博科夫之后,讲述中年男人和十三岁少女的情欲关系似乎没有办法绕过《洛丽塔》,洛丽塔也早已不再只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修辞、不道德情欲的符号。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和《洛丽塔》对话的力量正在于打破洛丽塔符号的僵硬表面,用“反欲望”的修辞让人看到洛丽塔内里伤痕累累的少女。洛丽塔在这本小说中并没有首先指向纳博科夫的文本,而是直接指向鲜活的天真少女:“补习班的学生至少也十六岁,早已经跳下洛丽塔之岛。房思琪才十二三岁,还在岛上骑树干,被海浪舔个满怀。”逐浪少女占据了洛丽塔的位置,任何指向小说《洛丽塔》的叙述行为,都必须以这个活生生的生命为前提。因此当李国华化身亨伯特,用甜腻辞藻粉刷自己强暴房思琪的行径时,他心中对《洛丽塔》开篇的仿写也就只能是令人作呕的拙劣仿写。他没有机会用自己的层叠叙述把房思琪变成诱人的符号,留在读者面前的,只有一个被伤害的少女:“洛丽塔之岛,他问津问渡未果的神秘之岛……把她压在诺贝尔奖全集上,压到诺贝尔都为之震动。告诉她她是他混沌的中年一个莹白的希望,先让她粉碎在话语里,中学男生还不懂的词汇之海里,让她在话语里感到长大,再让她的灵魂欺骗她的身体。”
撕开亨伯特编织的辞藻迷网,让洛丽塔从符号回到受伤害的人,这应该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文学野心之一。这本小说的背后站着《洛丽塔》,但是纳博科夫并没有投下不能超越的阴影。相反,《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用自己的修辞调度成功地展示了少女的苦难不应该被欲望的修辞垄断。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令人绝望的文字,如溺水般无力求助,它终究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会有更多的人能通过这部书看到人性背面,一个姑娘用血肉之躯书写的人性之恶,我们都逃避不了。林奕含弃世了,留下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把它当作对命运和这个伪善世界的最后一声呐喊和抗诉。它给无数还在黑暗中咀嚼苦痛、舔舐伤口的房思琪们带来一丝希望。
(二)隐喻反讽的文字充满力量
林奕含的文字是柔软的又是生冷的,充满了阴郁又充满了力量。林奕含接受采访时也提到了她的文字:“这个故事其实用很简单的两三句话就可以讲完,很直观,很直白,很残忍的两三句话就可以把它讲完,就是,‘有一个老师,长年用他老师的职权,在诱奸、强暴、性虐待女学生’,很简单的两三句话,然而我还是用很细的工笔,也许太细了的工笔,去刻画它。我要做的不是报道文学,我无意也无力去改变社会的现况,我也不想与那些所谓大的词连接,也不想与结构连接。”
“不必期望她的文章有多少清凉的禅意,如果那样她反而得救。虽然她文字的诡辩离禅意只有一步之遥。但这诡辩,实在不是她能把握,如她要反对的对象那样游刃有余:轻松的,是那种羼杂了恶的生活,更兼它的伪善的文学。她提出的尖锐问题,并不能妨碍她的耻感文学的成立:尤其,当将她的小说理解为一种反语。在不能成为控诉时,成为反语,但反语其实是棘刺更为广大的控诉。”这本书充满大量的通感和譬喻,可以说整本书就是由无数个大大小小隐喻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隐喻,而林奕含说:“我已经知道,联想、象征、隐喻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来看,林奕含的文笔神似张爱玲。然而张爱玲有着对世俗的观察,那是一种上帝视角,而林奕含,她用文学世界里复杂精美的笔触来描绘现实世界的残酷与单调。下面简要分析三段文字,感受一下林奕含文字的力量。
思琪努了努嘴唇,说下面高雄港好多船正入港,各各排挤出V字形的浪花,整个高雄港就像是用熨斗来回烫一件蓝衣衫的样子。一时间,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点凄迷。成双成对,无限美德。”整个高雄港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件被熨斗来来回回不断重复熨烫的蓝衣衫,也是她内心的折射,褶皱了的心永远也无法抚平。
房思琪已经三天没上课也没回家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三次,老师说:“真有急事就接吧。”“哦,抱歉,老师,我出去接一下。”紧接着下一段落开头“是阳明山什么湖打来的……”这是警察打给伊婷的,警察确认她是不是刘怡婷,然后告诉她“我们在山里发现了你的朋友”。
两段文字无缝衔接,场景却像斗转星移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思想与时空的断裂,猝不及防地将后果摔在你的眼前,思琪跑去了阳明山,她疯掉了。阳明山,小时候思琪与怡婷假期玩乐的地方,那时候的她们在那里踮起脚摘星星,看到的山是圣诞树的形状,那是属于她们快乐的象征性的时光。
怡婷看得很清楚,在伊纹姐姐碰到一维哥哥的手的时候,伊纹姐姐一瞬间露出奇异的表情。她一直以为那是新娘子的娇羞,跟她们对食物的冷漠同理,食,色,性也。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维在伊纹心里放养了一只名叫“害怕”的小兽,小兽在冲撞伊纹五官的栅栏。那是痛楚的蒙太奇。后来,升学,离家,她们听说一维还打到伊纹姐姐流掉孩子。老钱太太最想要的男孩。德米特里、伊万、阿列克谢。
短短的一段文字,读者先是感受到文字无比细腻,像是用放大镜不断放大细节,所见所想是真实诚恳的,伊纹触碰到丈夫的手的奇异、怡婷内心的猜想、“害怕”的小兽,紧接着笔锋急转,读者所见的时间空间迅速拉伸延展,重大事情迅速带过,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闪过,升学、离家、打到流掉孩子。前部分细腻充满隐喻的文字与后边冷酷无情的笔触形成映照,可见文字之张力。最后罗列了卡拉马佐夫三兄弟的名字,前文一维与她们一起谈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是文学带给她们的共同语言,是和谐的,这里,仿佛卡拉马佐夫三兄弟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着一切,这是一种文学带来的讽刺与残酷。
(三)清晰的文本结构透出生命力
1.乐园—失乐园—复乐园
文本结构很清晰:乐园—失乐园—复乐园。像莫扎特小夜曲,《乐园》是以怡婷视角来叙事:元宵节汤圆会、伊纹嫁入钱升生家、伊纹同思琪怡婷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思琪向怡婷坦白和李老师之间的关系、思琪在山中发疯住进精神病院、怡婷读思琪日记寻找真相。让我们看到一个完整鲜活、个性分明的怡婷。在林奕含的笔下,思琪与怡婷是思想上的双胞胎。第一章乐园是怡婷的,而不是思琪的,怡婷这段时光的愉悦并不是思琪的。第一章结尾说“故事必须重新讲过”,怡婷的乐园接而转入思琪的失乐园。《失乐园》与其说是重述《乐园》,不如说是更为清楚地复原怡婷曾经遗漏的细节,乐园正是由于细节的遗漏而变得失真与无瑕。现实的真实与残忍紧随着暴露无遗:李国华一家搬进这栋大楼逐家窥探、钱一维将许伊纹娶过门不到一年就开始施暴、补课老师聚集交流彼此诱奸学生的“心得”、李国华辅导思琪伊婷“写作文”,种种,一面是侵犯女生的李国华,一面是殴打妻子的钱一维。人们关心体面、妥帖、被人尊敬的生活,但有人善于利用这种体面的需求将乐园变成失乐园。从怡婷的《乐园》到思琪的《失乐园》,再到第三章许伊纹的《复乐园》,乐园必得天真无邪,失乐园则全是反讽着自我催眠,直到复乐园小说才有了正面而清醒的回击。伊纹搬出大楼之前,故事彻头彻尾的黑暗与阴冷,看不到一丝光亮,在伊纹独自生活之后,她才有勇气独自面对那座圣殿,并且鼓励伊婷重新讲述这个故事,“连思琪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2.首尾呼应的“家庭聚餐”
“每个人都觉得圆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发明。有了圆桌,便省去了你推搡我我推搡你上主位的时间。那时间都足以把一只蟹的八只腿一对螯给剔干净了。在圆桌上,每个人都同时有做客人的不负责任和做主人的气派。”
开篇的聚会与结尾的聚会似乎形成了某种呼应关系。最初当然是邻里情谊,钱爷爷、吴妈妈、陈阿姨、李老师这些成年人都在逗弄两位说悄悄话的小姑娘。当怡婷在餐桌上说错话被妈妈责罚,房妈妈连忙开解“你家小孩多乖啊”,刘妈妈口气也就软下来,大人们互相客套寒暄。两个小孩仿佛让大人们相处得更加和谐。林奕含写道:“席上每个人的嘴变成笑声的泉眼,哈字一个个掷在地上。”小说结束时,除了房家搬走以外,其他人又一次聚在一起,这漫长的社交巡礼在作者的笔下同样没有中断。当年的两个小女孩已不在这里,怡婷去上大学,思琪住进了疯人院,大人们的寒暄依旧热闹。吴妈妈说:“以前看怡婷她们,倒不是会轻易喜欢人的类型。”她们,圆桌沉默了。说到怡婷,说到以前,躲不掉的思琪,所有人都明白,而所有人都假装没发生,下一刻,就有人用高声打破沉默,打破记忆。“桌面上躺着的一条红烧大鱼,带着刺刺小牙齿的嘴欲言又止,眼睛里有一种冤意。大鱼半身侧躺,好像是趴在那里倾听桌底的动静。”这条大鱼就像是在疯人院的思琪。
(四)编辑的用心让这本书得以更好呈现
1.遇见这本书——这是一部能和自己生命发生激荡的作品
当时,魏强还是入职磨铁图书仅两年的年轻编辑,他和所有编辑一样,“一直在渴望做出自己发自内心热爱的一本书”。他在网上看到了关于台湾女作家林奕含自杀的报道:“2017年4月27日,我国台湾作家林奕含因为被辅导班老师长期诱奸患抑郁症在家中自杀,她给世人留下了根据亲身经历改编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他持续关注了大量相关报道,出于对事件的痛心和作为编辑的职业敏感,魏强对林奕含和她的作品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向版权同事要来这本书的试读资料,瞬间就被作者的文字所吸引。“在那个下午,仅仅几千字的小说片段营造的世界将我吸入其中,仿佛时空倒流,使每个人回到自己的青春年代。而同样置身于那个年代的少女房思琪要面对的,则是一段被撕裂的人生——正是在这仅仅几千字的文字片段中,我感受了很久未曾出现的深度阅读体验。这样的体验恐怕在一个人一生的阅读史中也只会出现几次。”魏强决定做《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中文版的选题策划。
2.争取简体中文版版权——这样优秀的作品理应让更多读者看到
获取台湾出版社的版本授权是一段持久争取的经历,磨铁很快联系出版此书的游击文化公司,由于当时网络媒体用各种角度来解读这个话题,有作家之死的悲痛,有儿童性侵、家庭暴力的社会议题,也涉及对该作品文学价值的探讨。此书的版权代理公司并没有很快授权此书。魏强联系到这本书繁体版的编辑张蕴方,《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张蕴方做的第一本书,这本书从文字编辑到排版、封面设计几乎都是凭她一己之力完成。她给林奕含也提了一些改稿建议:结尾部分,初稿结局是伊纹和毛毛在一起,和刘怡婷讲了一些话之后就结束了,张蕴方给出建议希望结局能够加强“不要得到救赎”的成分,于是修改后的结局就有明显的绝望感。对于这一改动,林奕含本人也很认同。通过陆续和张蕴方的邮件往来,魏强对这本书的内容以及出版过程有了更深的了解,也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去做这本书的简体中文版。一直到7月中旬,磨铁终于等到了从台湾来的版权代理公司,双方面谈了两个多小时,磨铁向对方展示了详细的方案,包括邀请推荐嘉宾的名单、最大限度保持作者文字完整的方法、后期的营销计划等。讨论过程顺利且充实。半个月后,魏强收到了张蕴方的一封邮件:“说恭喜好像很奇怪,但做书才是辛苦的开始。”他们获得了这本书的授权,漫长的努力与等待都是值得的。
3.文字近乎原文呈现,内容上增加了推荐语、注释
文中有关性的描写是生冷而老练的,魏强说:“就像我们并不认为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的性描写肮脏一样,《房思琪》一书在下笔时有着过人的功力,这种干净而克制的书写是为小说服务的,展现着作者的文学功底,不应该做过多删改。”出版社编辑老师也认同,有了统一的审稿标准,也保证了对作者文字的尊重,最终简体版在文字上也确实达到了以上标准,仅有几处少量改动,近乎原文呈现。
简体版的开篇是一批学者和作家对这本书的郑重推荐语,有李银河、戴锦华、骆以军、张悦然、冯唐、蒋方舟、詹宏志、史航、汤舒雯、衣锦夜行的燕公子、杨庆祥、张伟、李尚龙等业界名人。魏强说:“最先邀请的是张悦然和蒋方舟两位作家。时值磨铁图书出版了张悦然的新书《我循着火光而来》,在新书活动上,我给张老师送上小说稿件,张老师知道这本书,很爽快地答应推荐。另外我们联系了早在5月时就第一时间在微博发表读后感的青年作家蒋方舟,同样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联系李银河老师时,开始我还比较忐忑,但李老师在收到稿件后很快回复,看了小说很喜欢,表示愿意推荐。书的制作过程有一定的时间,12月中旬时得知《房思琪》获得了台湾2017 Open-book年度华文好书奖,出版人、作家詹宏志先生为之致颁奖词,我们第一时间通过邮件发去了请求,詹先生乐于推荐,他精准的推荐语我特别认同。”
文本内容的第二处增加是对书中的一些专有词语如“阿娜”“街友”“二一通知单”“奇摩新闻”等做了注释,并请游击文化在审核书稿时一并审核了上述部分。魏强说:“虽然只是小小的注释,但文字背后承载的是两岸文化的沟通和交流。”
4.简体版的封面如何呈现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繁体版封面是编辑张蕴方一人所做。问到繁体版封面含义时,张蕴方说:“封面的那抹颜料中间那抹颜料是请朋友画的……因为事情太复杂,(思琪或所有人)可能也没办法完全找到一种说法,理解自己人生里发生过的那到底是什么事,也许中间还有感情。所以说是个不完全的东西。”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版简体版的封面是设计师山川所做。在设计之初也遇到了困难,做了几版方案后仍然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一筹莫展之际找到了设计师山川。整个内封为靛蓝色,矮外封呈现粉色、蓝色、黑色三种颜色。怡婷从思琪的日记中寻找思琪疯掉的真相,思琪从被性侵的那天开始记日记,那是粉红色脸皮的日记,正文是蓝色钢笔字,注解的字是红色的。内封的蓝色,矮外封的粉色、蓝色与思琪日记本的粉红色脸皮和蓝色钢笔字相呼应。封面上的黑色色块对粉色与蓝色的纯粹带来一种压迫感。关于此书的设计思路,设计师的解读是“重新审视之后我认为小说对作者来说有两种意义,一是作为反抗者的一种行为存在,二是作为受伤女性的性别存在。前者的受众更广,后者却更能凸显特性。反抗者首先得是一个反抗者,其次才能是女性,这让我对于封面的颜色选择更趋向于繁体版的选色,抑郁压力的蓝紫色与充满脆弱温柔的粉色正是这两个形态存在的标准颜色”;“我选择了中国画家常玉的作品来作为封面的核心展示,常玉与林奕含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从画面中迸发出的一种精神自由和脆弱坚韧的束缚感让我觉得这就是林奕含文字所带来给我的感受。方案采用书腰与矮外封,上面露出内封一部分,用了鹿的折返将形态展现。方案中有黑色色块,这个黑色色块我认为是一种混进颜色之中的一种无形的反抗力量,撞色后更具特点。另外再说一个题外话,这本书的立场很微妙,你既可以看作是一个女性作家对女性反抗意识觉醒和毁灭的记录,也可以看作是小女孩的挟私报复,这个很难切割开,作者现在去世令这种切割变得更加不可实现。还有关于暴力,用美的语言写暴力,即使语言是美到极致的,但书写暴力到底应该到什么水准,这种书写到底是记录了文学的美还是记录了暴力,很难界定,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本书非常难做封面的原因,所以做了这个相对稳妥的封面,不让封面去影响到读者对于小说内容的判断”。最终的内文和封面送给台湾出版社审定,所有修改得到了游击文化的认可。
从选题到出版的半年多时间,这本“和自己生命能够发生激荡的作品”让魏强第一次感受到出版也能是一件如此沉重的事情,他说:“从总编辑到各环节的同事都付出很多,为读者提供好书是磨铁图书的出版使命,而我们也用实际行动去践行着这个使命。在2018年里,我们会让更多读者阅读到《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部带给我们震撼心灵的作品,也必将持续和社会以及文学的讨论激荡下去,永远流传。”
(五)全方位立体式营销推广
1.名人推荐,营造口碑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因其特殊的意义,受到业界的广泛关注,众多文人名人为其作推荐语,给了该书极高的评价。著名社会学家李银河说:“从社会学角度看,这部小说涉及了儿童性侵和家庭暴力这两大社会主题。从纯文学角度看,林奕含令人肃然起敬,她是一位杰出的小说家,属于‘老天赏饭’的类型。”另外,还有戴锦华、骆以军、张悦然、冯唐、蒋方舟、詹宏志、史航、汤舒雯、衣锦夜行的燕公子、杨庆祥、张伟、李尚龙等学者作推荐语,纷纷向公众推荐此书。由于众多名人推荐和口耳相传,该书畅销情况比想象中更为广阔。
2.社会热点,引起共情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出版两个月之后,作者林奕含因抑郁症在家自杀,随后其父母通过出版社发表声明,表示《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的房思琪就是林奕含的原型,因为长时间遭受补习班教师的性侵,引发抑郁症,导致自杀,诱奸林奕含的老师被广泛议论。因为此事件涉及社会、伦理、性侵、师生、抑郁症、自杀这些敏感话题,一时间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即使出版社并没有因为作者的去世事件去作为热点事件来对新书做营销宣传,《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也被更多的人关注。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出版热销期间,众多涉及性侵的社会事件的发生,使得这本书也被更多的人关注。如2017年5月,“北京电影学院性侵案”的新闻在网上热传,当事人阿廖沙自称在北影就读期间曾遭班主任朱某的父亲性侵害,引起社会的关注。2017年10月,美国反性骚扰运动Mee too运动从美国发起,迅速引起全球热议。2017年11月,反映儿童性侵题材的电影《嘉年华》上映。2018年初,美国堪萨斯大学和比利时的摩伦贝克相继举办了一场名为:“What were you wearing?当时你穿的什么衣服?”的展览。2018年4月,北京大学中文系1995级本科女生高岩自杀事件,称时任北大副教授沈阳曾对高岩做出性侵行为,这被认为与高岩1998年自杀有关。林奕含在最后的访谈中说道:“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让人们看到世界的背面,也带给被遭遇性侵或家庭暴力的人与之反抗跟活下去的勇气。
3.媒体宣传,持续热销
新书出版的前三个月是营销的关键期,磨铁图书为《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制订了详细周密的营销方案。
第一阶段,1月20日至1月26日,利用广大媒体网络发布新书报道,在凤凰文化、新浪读书、北京文艺网、现代快讯等媒体发布新书报道,其中凤凰网连续发布两篇新闻报道:《林奕含:你可以假装世界上没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简体版面世,再次直面文学与恶》。微博是一条重要的营销渠道,磨铁图书在微博官方账号连续3天发布上市倒计时,1月25日发布上市微博,带当当、京东、亚马逊、微博图书、博库、文轩、凤凰新华、中信书店、磨铁旗舰店购书链接和林奕含采访视频;“我的读书小马甲”“好书天天荐”“读书邮箱”“新浪读书”“当当读书汇”“止庵”“尚龙老师”这些大流量的微博公号及出版界名人转发推荐新书;通过“梨视频”发布作者视频,带书封及上市信息,并进行转发抽奖,“透明人Glassman”微博视频提及作者及新书;微信宣传方面,20家公号推送新书推荐:新京报书评周刊、凤凰网文化、新浪读书、做書、单向街书店、华文好书、不止读书、鲤newriting、这儿有好书、豆瓣公号、博库书城、人间事儿、女报、小读物、当当读书汇book等。新书刚出版,在豆瓣最受关注图书榜排第三名,虚构类作品榜单排第二名,豆瓣评分9.1分。销售渠道方面,京东、当当新书上市、首页轮转推广,亚马逊新品排行小说类TOP2,京东新书畅销小说类TOP9。
第二阶段,1月27日至2月2日,在北青周刊、北京青年报、凤凰文化、梨视频、北京晨报、文学报、广州日报、界面新闻、每日新报、信息时报、好奇心日报等12家媒体刊登新书报道,网易新闻、中华网、北京文艺网等转载报道。微博继续转发赠书活动,“新京报书评周刊”“梨视频文化”“界面”“kindle中国”“文轩网”“江苏凤凰新华书店”“掌阅读书”等十多个书店和网站宣传新书,新书登上亚马逊好书榜。继续在近30个微信公号推荐新书:十点读书、书单、真实故事计划、新京报书评周刊、三联生活周刊、豆瓣读书、界面文化、当当网、新浪微读书等。这一阶段,仍是豆瓣最受关注图书榜TOP3。渠道方面,当当新书总榜TOP5,京东小说新榜TOP4,亚马逊小说热卖榜第一,总榜第十。
第三阶段:2月3日至2月9日,在北京青年报、南方都市报、潇湘晨报、新京报、北京日报刊等7家媒体登新书报道。微博推书:“新浪读书”“知乎”“顾剑”“一个APP工作室”“止庵”“单读”等大流量公号推书,亚洲好书榜持续在榜。持续在近20各微信公号推送新书推荐:新京报书评周刊、未读、环球人物、单读、做書、南京先锋书店、方所文化、新浪读书、当当读书汇等。这一阶段,豆瓣最受关注图书榜跃升至第一。渠道方面,在当当新书总榜排第十,小说类新书排第三,京东图书小说类新书排第二,亚马逊小说类新书榜单排第十,网易蜗牛读书七日在读榜单排第二。
第四阶段:2月10日至3月30日,新京报等9家媒体报道新书,持续在十多个大流量微博公号发布新书推荐,亚洲好书榜持续在榜。持续在18个微信公众账号推荐新书。这一时期,在当当新书总榜排第十,京东新书小说榜排第三,亚马逊图书总榜排第四,新书总榜排第二。
为配合媒体和图书的整体宣传,磨铁在全国各地举办了多场读书会与宣讲会,几乎场场爆满,每做一次宣讲会,都会引发一次该书购买的小高潮,从而抬高《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畅销旺势。如2018年3月7日,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南海之声频道轻阅读栏目谈《房思琪的初恋乐园》。4月19日,磨铁图书举办“凝视深渊——林奕含逝世一周年 重读房思琪”活动。4月26日,新京报书评周刊发起“这一年来,林奕含改变了我们什么?”读者故事征集活动。4月27日,在北京朝阳单向空间,止庵、戴潍娜、杨早三位老师进行主题为“文学内外·重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纪念青年作家林奕含逝世一周年”的对谈活动。5月2日至31日,广州1200bookshop书店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作为五月的主题书,并做了一系列读书会与宣讲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