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门
经济社会，很多人的心理都有“富贵险中求”的坚定信念，所以，他们敢于冒险。
但多数人都会在“富贵险中求”落险。
就像李秋华和季洁他们这次冒然投资影视，被骗到破产和欠了一屁股的债。
李秋华坚信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而现在是法治社会，所以法律一定会帮他们逮住那群骗子，帮他们追回钱财。
可是，那群骗子可是段位极高的诈骗集团，专门利用看似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文件来坑骗有野心的、想要一投便中高回报的小传媒公司，他们明明骗取了钱财，却能打着法律的擦边球，逃出法律的制裁，并华丽地在人间消失。
这让李秋华很无奈，因为那群骗子并不是“空手套白狼”，他们的确也拿着投资人的钱财进行了影视拍摄，只是那水准太次，根本不具有在影院上线的资格，关键是，那群骗子整出的账单却是十足地花了三千万。
最可恶的是，那诈骗集团拖欠了一众群演的工资，而群演们来找李秋华、季洁他们公司讨工钱，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的薄薄的一层冰霜而已，更严冬的打击在后面。
先是李秋华的“端得起瑞气”传媒公司及公司的车辆因为做了贷款抵押被查封；紧接着，季洁一时冲动和义气下的以自家学区房做抵押的贷款也到期了，季洁无法偿还，很快，她和两个儿子一起住住得学区房也被法院查封了，他们母子三人搬到了李秋华和马莉姐的家。
季洁心里很是恼火自己，当初真的是贪心才会将自家学区房做抵押贷款的，要知道李秋华都没有拿自己家做抵押贷款。
但这只是季洁以为的，原来李秋华为了贷款也是悄悄地将自己当年房价低时买的大三室学区房给抵押贷款了。
所以在季洁带着两个儿子非常狼狈地搬到李秋华家还没两天，他们这两家人，三个大人，三个小孩，一个尚在马莉腹中的宝宝，又都要搬家了。
好在季洁还有一套正在出租的学区房，以及一套新上房刚装修完的安置房，这套房子虽说是在薛茂的名下，但薛茂说是留给两个儿子的，所以这套安置房都是由季洁来过问。
毁约收回那套正在出租的房子，季洁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李秋华、怀着孕的马莉及他们的大儿子又折腾到了季洁的第二套学区房中。
“呵呵，房子多还是好吧！”季洁自我打趣并鼓励大家地说到，“我们总归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会好起来，东山再起的！”
说完，季洁的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感觉很没底，公司破产，负债累累，什么时候才能将那贷款还完啊？这还债之路漫长又艰难啊。
“放心吧！”满脸胡渣的李秋华坚定地说到，“相信我，不出半年，我们就能够将那些负债还清！换回我们的家！”
“恩，我相信你！”马莉如同迷妹一样，满眼放光地看着小老公李秋华，充满激情地说到，“世界上没有谁优秀不优秀，逼到绝路谁都卓越！”
“恩！”李秋华握紧了妻子马莉的双手，笃定地点了点。
看着马莉姐和李秋华又在秀恩爱，季洁微笑着离开了，而她的心里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马莉姐前后和两个老公，无论是沉稳踏实的高中语文老师解长洲，还是活跃冒进的创业者李秋华，这马莉姐都能与之相处的很好，秀出恩爱的火花。
这些都表明，马莉姐是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好妻子，而这世间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妻子。
季洁心想如果自己像马莉姐一样，当初对薛茂温和体贴、善解人意一些，兴许当时薛茂就不会跟自己毅然决然地离婚的吧。
如今，手中没了存款，又欠了一屁股的债，季洁自然不敢再让两个儿子上高价幼儿园了，所以只得让两个儿子去新小区所在的普通幼儿园，一个月一个孩子1500元，两个月3000元，比起之前的两个孩子每月两万五的学费，季洁感觉轻松多了，她对两个儿子说，做人啊既要会享福，也要能吃苦，快五岁的大儿子端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快三岁的小儿子瑞瑞不懂地摇了摇头，还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啊？
对于季洁的损失和生活上的落差，李秋华和马莉夫妇二人自然是过意不去。
李秋华先是真诚地向季洁道了歉，然后发誓说一定会补偿季洁；季洁笑着说，这哪能怪李秋华呢，要不是她硬拽着李秋华扩大事业，他们现在还能好好地过中产小康生活呢，其实都怪自己的野心太大了；李秋华摇了摇头说，也怪他的野心也大，又过于盲目乐观，更是盲目投资了。
身怀六甲的马莉先是和李秋华一样，她对如同自己亲妹的季洁表示歉意，然后微笑着对李秋华和季洁说，人生嘛，有起有伏，要想精彩就得经得起瞎折腾，折腾够了，吃亏吃得多了，跟头栽得多了，好运和精彩就要开始了。
季洁笑着点了点头，她想到常言到的“利字头上一把刀”，又想到身边多少人因为利益要害都搞得六亲不认，而她和李秋华还有马莉姐却在经济危难时，依然能够抱作一团，彼此鼓励。
这实属难得，再加上当季洁将投资失败的事情告诉前夫薛茂时，薛茂那冷漠讽刺的态度，真的让对薛茂仍存有感情的季洁有些伤心。
前后一对比，季洁便不自觉地激动起来，她起身抱起大肚子的马莉姐，双眼含泪地说到，谢谢你们，人生路上有你们一起奋斗，真的是很幸福的事情。
马莉则动情地说到，谢谢你们，谢谢你带我认识秋华，谢谢秋华宠爱我这个大姐姐，还送给我俩孩子。
说着，马莉突然脸色一变，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已经被羊水浸湿了，于是她有些惊慌地说到——糟了！我羊水破了！要早产了！怎么办？
一旁的李秋华见状，他立马握紧了马莉的手，神色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虽然这不是他见妻子马莉第一次生孩子了，但意外情况的突然出现还是让李秋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是知道羊水早破对腹中的胎儿是不好的，况且还是早产。
不着急啊！不着急！而生过两个孩子的季洁故作镇定地说到，不要慌张，我打过120了，医生说这羊水破了，得平躺，垫高屁股，不能乱动！我们得等医护人员来抬担架。
说着，季洁轻轻地帮马莉平躺到了沙发上，李秋华赶紧拿了一个枕头垫高了马莉的屁股。
这天是周末，江南初冬的阴雨天，不适合孩子们外出游玩。
季洁的两个儿子端端和瑞瑞，还有李秋华和马莉的儿子之蕴，他们这仨小兄弟都待在了家中的客厅里玩玩具，最大的男孩是端端，他很有大哥哥的风范，坐在两个弟弟中间，非常懂事地陪着他们玩玩具。
由于哥哥端端对两个弟弟的玩具分配算是公平的，所以两个爱争抢玩具的小弟弟还没有发生争抢，一片和谐的样子。
因为马莉大破羊水及早产的意外状况，李秋华和季洁都不自觉地陷入了慌张的举动中，李秋华蹲在马莉身边试图冷静地安抚着妻子，但是脸上控制不住地写上了“焦虑”二字；而季洁怎跑来跑去地收拾待产的东西，并不停地询问马莉那些相关的证件在哪儿。
最为敏感的大哥端端首先感受到了大人们的慌张，他停下了手上的玩具，从两个弟弟中间站了起来，并走到了马莉大姨的跟前，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躺在沙发上马莉大姨，接着就开口问到，怎么了？大姨要生妹妹了吗？
恩，是的，大姨要……生……妹妹了。马莉有气无力地说到，脸上已经无法挤出笑容了，因为此时的她感觉很不好，腹部不光是羊水破了，更是开始一抽抽地剧痛了起来。
陪在马莉身边的李秋华，他看着妻子的神情不对，算是一向沉稳的那颗心不由地揪到了嗓子眼，焦急和心疼让他的双眼发红。
此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外面的雨开始哗啦啦地下大了，而救护车还没有到，“无神论”的李秋华的内心无比焦急了起来，他开始在心里发出最虔诚的呼唤和祈祷——主啊，耶稣啊，请您保佑马莉母女平安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您保佑马莉母女平安！老天爷啊，请您保佑马莉母女平安啊！妈妈，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您的儿媳和孙女一切平安啊！
季洁已经快速地收拾好了待产的东西，慌张焦急的空隙中，她上网查询了一下马莉的这种早产破羊水状况，而上网给出的咨询结果很是吓人，说什么腹中胎儿很有可能缺氧窘迫，有生命的危险。
看到这样的讯息，季洁的心里更加地慌乱了，她赶紧给原先照顾过端端和瑞瑞的后婆婆朱姨打电话，请她来帮忙照看一下三个孩子，因为她准备和李秋华一起送马莉去医院，但朱姨的电话没有打通，而前夫薛茂的电话打了过来。
原来薛茂休假回来看儿子们了，季洁赶紧让薛茂过来看孩子。
又过了十分钟，救护车来了，薛茂也前后脚地来到了这套季洁硬要买下的第二套学区房的家中。
没有来得及跟薛茂多说一句话，季洁和李秋华就赶紧跟着抬着马莉的医护人员出了门，准备一起去医院。
而不到两岁的之蕴看到妈妈被抬走了，爸爸也跟着走了，他便忍不住地大哭起来，并要跟着爸爸妈妈出门。
三岁的瑞瑞看到之蕴弟弟哭了，而自己的妈妈季洁也跟着出门了，于是他也忍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并哭喊着也要跟着妈妈去医院。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薛茂赶紧大力地拽住两个孩子，懂事的端端也帮着爸爸死死地拉住了弟弟瑞瑞。
由于下雨天，天色已灰暗，道路上又到处在修路，正常的道路变得狭窄，所以路上有车辆一不小心就发生了碰撞，从而造成了道路拥挤与堵塞。所以，马莉的救护车在路上都无法正常地行驶，更何况加速前进了。
此时马莉躺在救护车上的担架上侧着身子、吸着氧，她的神色感觉好了些，但还是一脸掩盖不住的慌张，她在紧张腹中的胎儿是否因为羊水的流失而受到窘迫、缺了氧。
而同在救护车的李秋华，他紧握着妻子马莉的一只手，并一边不停地擦拭去马莉额头上冒出的虚汗，另一边还在不停地轻声说到，莉，别太焦急啊，不会有事的，有医护人员在。
一旁的一名戴着口罩的女医护人员也忙说，对，孕妇你别太担心，羊水早破的情况有不少，我们有经验的，要相信我们。
说着，这名女医护人员着急地看了一眼窗外，这闪着急救灯光、发出响亮急救声的救护车还堵在半路上呢。
这时，马莉腹部绑着的胎心监护仪发出了“嘀嘀嘀”的警报声，这让救护车上的李秋华、季洁还有马莉自己都顿时慌了神儿。
车内的医护人员忙去给马莉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救护工作，但是救护车内的并不是什么产科专家，医护设备更是有限。
本来就始终将心悬着的李秋华见状，整颗心着急到要死掉的感觉，这种窒息的死亡的感觉曾在他得知自己的母亲去世的那一瞬间有过。
让我出去指挥一下交通！李秋华大声的叫了一声。救护车的医护人员立马点头同意了。
注意…安全！有宫缩疼痛感的马莉费力地说到，可是焦急的李秋华并没有听到，他已经跳下了车。
此时的车外下着初冬的寒雨，衣着单薄的李秋华，他心急如火，根本顾不得撑伞，而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头发还有外衣。
心要焦掉的李秋华不停地敲打周围车辆的窗户，并苦苦哀求着，可是道路太拥挤了，那些挤在一块儿的车辆也都有心无力，这让李秋华一下子陷入了崩溃绝望的境地。
同样在焦急状态中的季洁，她一边宽慰着马莉姐，一边忍不住地从救护车的窗户往外看去，朦胧的夜色与雨幕中，她看到李秋华模糊而又焦急的身影显得那么地无助与弱小，而此时眼前的马莉在低声地痛苦地呻吟着，季洁的心也揪到了嗓子眼，那种被无情命运死死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我就不信我们那么衰！愤恨焦急中的季洁也跳下了车，同样也顾不上打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裳，她和李秋华一样，都在拼了命地敲打别人的车窗，希望他们能将车挪一下，给救护车留出一条路来。
可是，他们挪不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实在是太小了。
“啊！老天爷啊！”李秋华绝望地跪在了雨水中，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一旁还在拼命敲车门窗哀求的季洁，她忍不住地留下来泪水，人生的绝望就是在厄运中的无力挣扎……
好在乌云再厚，总会有被风吹散，或者化作雨水变回白云的时候。
马莉的救护车四周的车辆开始让出一条道来，穿着反光雨衣的交警们从外围给救护车开出了一条生路，一条真正通往生门的希望之路。
悲喜交集的季洁赶紧拉起崩溃绝望中的李秋华，他们踉踉跄跄地爬回救护车，然后救护车就加足马力地往医院冲去。
躺在担架床上的马莉，她尚有清晰的意识，看着脸色苍白的被淋成落汤冻鸡的老公李秋华还有不是亲妹胜亲妹的季洁，她的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了下来，她在心里说，人生能遇到这样疼爱自己的老公还有姐妹，人生足以。
好在剩下的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中，救护车是一路快速而顺利地到达了医院，而在医院门口焦急等候的医护人员，他们赶紧将腹中胎儿的胎心显示已经很微弱的马莉从救护车上抬了出去，并快速地推进了手术室。
因为情况危机，医生已经无法对马莉进行保胎治疗了，要紧急进行剖腹产。
在生理上被冻到，在心理上已紧张到极限的李秋华，此时的他在浑身发抖，护士让他在两三份手术风险承担书上签字的时候，他已经颤抖到拿不住笔了。
一定要保大人啊！李秋华急切地对医生说到，一定要保大人！尤其是他听到隔壁手术室外面竟然有丈夫在嚷着说要先保小孩的时候。
我们肯定会尽全力保大小的！医生对李秋华说到。
此时，同样被冬雨淋湿而发抖的季洁，脑子还算清醒理性的她紧急地从医院里的商店里买到了两身棉睡衣，自己先换上一身，然后又催着李秋华赶紧换上了干睡衣。
而好心的护士给季洁还有李秋华送来了两杯暖暖的红糖茶，季洁赶紧道谢并接了过去。
一杯暖暖的红糖茶下肚后，换上暖暖干棉睡衣的季洁感觉自己暖和多了，身子也不再颤抖了。
而被季洁硬灌了一杯热温红糖水的李秋华，思想精神上仍然紧绷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是怎样的感受了，他始终在颤抖着，直到马莉的剖腹产手术结束，医生出来告诉李秋华，大人无碍，孩子的情况还算可以，但由于是早产，还需要进暖箱做进一步的观察后，李秋华这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内心有了些知觉，并瘫坐在了地上。
半个月后，小女儿从保温箱中健健康康地回到了马莉的怀抱里，而剖腹产后的马莉恢复地还不错。
比起之前公司破产欠债时的压力，经历了老婆马莉和女儿这生死一劫后，整夜整夜失眠的李秋华感觉命运对他来说，看似不公与戏谑，但总归来说还算不上悲惨，至少马莉母女是平安的。
就冲着这一点，李秋华决心一定要好好加油，只要活着，就要好好努力，而好好奋斗就能还完债，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