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酒鬼
看着仆人远去,我颓然坐回椅子上,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放到桌上,待到打开来,不出所料的是一堆晶莹剔透的粉末。
“关键时候,还是靠老头子救我一命啊,老头子,你要咒我早死,又何必留下这么些保命东西给我呢。”
这布包当中,本是一种名叫傀儡石的东西。傀儡石,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模仿别样东西的灵石。
这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东西城门街市上,卖灵石的地方都可以找到,很多不良商家会用傀儡石冒充玄气灵石来鱼目混珠。
傀儡石靠近过某种玄气灵石,就会像变色龙一般,改变自身气息。而我却是用它来挡住了老者的致命一击,靠的也是傀儡石这种特性。
当我身中老者的无寒玄技后,玄技在我产生的效应便让我怀中的傀儡石模仿而去,直到极致时候,两个抗衡互相消弭,达到解除无寒侵蚀的效果。
那如此说傀儡石这么有用,为什么别人都拿去摆地摊骗钱,而不用去打架斗殴,岂不暴殄天物?
其中的道理,也便是那死了多年的老头侵淫各种乱七八糟的法门想出来的用法,至今还处于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阶段而已,高手毕竟还在民间嘛。
虽说我是躲过了一劫,身体也虚耗许多,毕竟我是先扛住才等解除的。
休息了一阵,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我便往阴老三的住所而去。
此时刚入夜不久,外面街上还是喧喧嚷嚷的,各家也正是刚回到家中,做饭吃饭的时候。街上路边也凑着许多卖零碎东西的人,或者是摆卖今天出门没卖完蔫黄了的蔬菜瓜果。
小巷子里没有再听到阴老三婆娘的哀嚎声,阴老三估计也是出了街上卖茶叶蛋,他婆娘没地宣泄情绪只能先攒着了。
这人的情绪宣泄总要有对象的,哭的闹的笑的总得有人听才提得起兴趣不是?
我径直出到街口,果不其然,阴老三那瘦弱的身躯正立在一口冒着浓烟的小锅后面,有气无力地招手吆喝,透过浓烟看去,还以为是饿鬼游街。
这恐怖效果让他的小摊回头率不低,生意成交率却不高。
我走到他跟前,叫了他一声,“阴老三。”
“先生要几个?哦,是白木,找我有事?”
阴老三从浓烟中伸出脑袋来,看到是我,忙又躲了回去,生怕我吃了他似的。
我笑了笑,把十来枚铜币撒在他炉灶上,说道,“这是那两只鸡的钱。”
钱刚在炉灶上滾个来回,转眼就收进了他腰包里。
“我们可说好了,不是我要找你要钱的,是你自己愿意给我的,到了庞大头那你可不能反悔。”
我笑道,“两只鸡钱我反悔你干嘛。”
阴老三又从浓烟中凑出脑袋来,说道,“那再来几个茶叶蛋做饭后点心?”
我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你家老爷子在家?”
阴老三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刚云游回来就拎走了我三只鸡,这会指不定还在云游酒乡呢。我家婆娘数着家里鸡少了那么多,在家里和我闹腾呢,唉,家家有难念的经啊。哎,我说,真不用来几个?邻里乡亲的好歹关照下嘛。”
“你倒是天天开市日入斗金,我那小店可是半块铜币都没有进账,吃不起茶叶蛋了,我找你老爷子有点事,你看?”
阴老三没再说话,伸出了手来,我赶忙递过去一个小盒子。
阴老三冲着盒子大喊起来,“你这老不死,天天就知道惦记我的鸡,也没见留给我半点家当!”
喊完递了回来,淡淡说道,“好了,拿去吧。”
我笑道,“阴老三你可真是个直肠子啊。”
阴老三阴沉沉说道,“可不是,不孝子孙嘛。”
别过了阴老三,我又回到小巷子中,七弯八拐地直走了几十米,直到里面黑得跟地窖一般,鸡屎味浓烈得像陈了几十年光景的时候,便看到一盏烛灯下,一个妇人正蹲在地上,抱着一只鸡凑到嘴边,低声说着什么。
那正是阴老三的老婆,这会估计正安慰着这些幸存者呢,千万别因为别鸡的生死影响到自己的食欲,要按时吃饭努力下蛋之类的。
我是听不清她说的什么,这些话也是以前庞有力开玩笑和我说起的。这时候看到她这般,倒是心生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
我今晚吃进肚里的鸡肉应该叫鸡肉呢还是鸡的尸体?
心头泛起一阵恶心,赶忙悄悄从妇人身后的小楼梯上了楼去。
小楼有两层,楼下住的阴老三夫妇,楼上小阁楼住的正是我要找的阴老三的爷爷,街上的人都叫他阴酒鬼,只因他嗜酒如命,从没见过他清醒时候过。
待到门口处,门口禁闭着,我掏出方才递给阴老三的盒子,打了开来,盒子中赫然发出一阵呵斥来。
“你这老不死,天天就知道惦记我的鸡,也没见留给我半点家当!”
话语正是刚才阴老三所录,声音也和本人声音无二。
盒子的声音刚响起来,楼下便传来阵阵怒骂声。
“阴老三你这挨千刀的,拿我的鸡出去送人,这会又不去卖蛋!想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吗?老的小的都是好吃懒做的鬼样子!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嫁到你阴鬼家来了!”
我提着心,充耳不闻楼下的怒骂,贴着耳朵听着门口里的动静,好一阵后,只听得一阵醉酒话。
“左一右二上五下三。”
我按着里边人说的话在门口上反着敲下,待到敲完,挡在身前的门口忽然自己开启进去了。
屋内并不宽敞,左右前后也就几步的宽度,屋中地上摆着一张竹席,席子前放着一张精致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的那盏灯看起来也不是凡物,唯见灯光不见灯火。
一个老者正坐在席子上自斟自饮着,闻起来酒并不好,杯子却是闪着五色光亮的太阳神杯。这杯子在市面上已经不多见,已经无法估价。
“原来不是我那不肖子孙,你是谁?”
老者眼神瞟了我一眼,又低头倒酒了。
我走过去坐了下来,笑道,“阴爷爷,是我,白木。”
阴爷爷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说道,“哦,白木啊,怎么你还没给你家那老头弄死?”
我笑道,“暂时还没有。”
阴爷爷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喃喃说道,“没有,没有的好啊,活着有酒可以喝,死了怎么喝酒呢。”
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喝酒吧?”
我说道,“偶尔,不过现在不想喝。”
阴爷爷点点头,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不喝的好啊,我不喜欢喝酒的人来我这,你说这酒多金贵,怎么能分与他人呢。”
我不置可否,却是说道,“阴爷爷,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跟你借样东西。”
阴爷爷沉默着,像是在想着事情,又像是没听清,许久才转着头看了看四周。
“你看我这哪有什么东西可以借给你,都让我给拿去换酒了,唯有这一桌一杯一灯,饮酒灯下醉,这三样东西我一直不舍得拿去换,怕对不起这金贵之物啊。”
说完,又倒了一杯喝下。
我笑道,“自然不敢向您借这三样东西,我想向阴爷爷借的是一张地图。”
阴爷爷晃着脑袋,喃喃重复着我的话。
“地图,地图……什么地图?”
我说道,“康宁城主时期的踏马围城图!”
“踏马围城图……”
阴爷爷呢喃着,陡然抬起了头,双眼睁大了看着我,直直看了好一阵子。忽然间身形一颤,缩回了身子,趴跪在了我的面前。
“城主饶命啊,饶命啊,我真的没有藏什么地图,真的没有……”
我赶忙站起来扶起阴爷爷,安慰道,“阴爷爷别这样,康宁城主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关你起来了。”
阴爷爷身子一直在剧烈颤抖着,这会才缓和一些,双眼失神地看着我。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康宁城主真的死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心生愧疚,说道,“真的没有了,阴爷爷。”
“没有了,没有了……”
阴爷爷低下了头,呢喃着我的话,声音渐小,忽然颓然躺在了竹席上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已然入睡。
我又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阴爷爷,我知道您不想提起当年的事,可是当年事已经又要重演,这平静了十年的踏马城想来又要动乱了。”
说完,我从怀中掏出几枚铜币放在桌上,便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