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馆

彭湃行走在下沉大厦的一条拥挤的街道上，据说下沉大厦的名字来源是因为最初的大楼是由一个名叫下沉的地下广场改建而来，不过在2719年，地下对有些人来说已经是个遥远的名词了。

用来假装成地面的混凝土路面已经坑坑洼洼，刺眼的人造阳光从几乎触到虚拟天空的楼房间穿过，落在店铺的塑料棚顶，照亮了门口破旧黑板上写的折扣信息。半人高的商用机器人漂浮在人群中，用投影向过路人推销着今天的“特色菜”。尿味，浮尘味，香水味，烤魔蚓肉味。

魔蚓是不知道来自哪个世界的动物，不过养殖方便，肉质也鲜美，成了大楼里人造食物外最受欢迎的肉类之一。彭湃吃过一次，像是牛肉和猪肉的混合。

一队四足的重型安保机器人分开了人群，似乎在进行巡逻。狭窄的街道无处可去，被挤到两侧店面里的人发出一阵咒骂，有人捡起地上被踩烂的合成菜叶朝巡逻队伍中戴着厚重头盔的执法者扔去。

彭湃没有理会，无数扩音器里传出的不同音乐片段快毁掉了他的听觉。他快步离开这里，总算在找到了几天前见过的狭窄店门。门里的通道仍是漆黑一片，他走了进去，这次没有任何拦路虎挡在门口。

推开门，店内一片寂静，毫无声息，只有发光二极管在亮着。柜台在右边，红发女孩单腿支撑着身体，单手托腮，靴子轻点地，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听到门口的声音，她警觉地转过头来，看到彭湃后，双眼变得明亮。

“来了呀。”

“嗯。”

“那这位客人，您想要什么服务？”秋叶露出了笑容，比标准多了些明媚。

“啊，这里有什么服务？”

“我想想….”彭湃的终端已经连上了店内的网络，秋叶一挥手，菜单便跳了出来，突然，她看向了彭湃身后，“老板你出来了呀。

彭湃转过头，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那，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扎成马尾，一身宽松的正蓝色长袍，双手替换成了机械手，袖管处露出手腕上的淡黄色金属鳞片，让人猜测整条手臂是不是都被替换成了机械。

男人朝秋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吐出两个字：“客人？”

“嗯是的。是个普通客人，该做什么好？”

男人眉头紧锁，打量了彭湃一番，本就如铁石般坚毅的面孔愈发像几百年前剑戟片中的硬汉。彭湃被他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向秋叶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得到的回应只有不明意义的笑容。

用鼻腔发出了似乎是表示着思考的轻哼声后，男人说道：“带他练习下。”

说完，他看向了彭湃，稍稍鞠躬：“在下侍，请多指教。”没等彭湃有所反应，就已经转身离去。

彭湃望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半晌吐出一句：“的确很有趣。”

秋叶噗嗤笑了出来，拍了拍桌子吸引彭湃的注意力：“好了。这里主要是给那些有机械改造过的人….顾客一个练习和学习的地方。你的话，就只能体验下怎么用刀，然后去靶场玩玩吧。”

“靶场？”

“怎么？合格的武士要掌握各种兵器的。”

“好吧，那我就….这就不能便宜点吗？”

菜单上的价格有些让他肉疼，两项就要花费他三千信用币。他这还是第一次使用信用币，这是自由港企业联合会承认的通用货币，甚至能在别的世界使用。十个单位的信用币的购买力大致等于彭湃身为上班族时世界的一块钱。因为有终端的存在，信用币的交易非常方便，甚至因为交易太方便，催生了专门的欺诈讨回服务。信用币也仍以纸币的方式存在，有一些复古主义者会去使用。

“这可是入场费欸。只要几千信用币就能呆一天，多高的性价比！”

“一天？我算是懂了，我就一冤大头呗。”彭湃突然觉得格雷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店内的空间比外表看起来大许多，一阵机械摩擦声后，一面墙壁往旁边滑开，里面是个暗室，一排排各异的冷兵器填满了三面墙壁。

彭湃在一排刀剑前驻足，游移不定，觉得自己像个挑选糖果的小孩。秋叶取下了两把最为普通的日本刀。

“等下，为什么是真剑？”彭湃接过了刀，试着挥了挥，感觉有些沉重，“用真剑练习？我们终于到了这个地步了？”

“因为老板相信只有真正的战斗才能学到东西。”秋叶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拨开自己的浅粉色外套，将刀扣在腰间的金属腰带上。

“我能走吗？我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

虽然这么说，彭湃因为有初级战斗模组，并不是很担心自己，反而有点怕伤到秋叶。在那天之后，他向格雷了解到，战斗模组是靠注入的微型人工智能结合终端收到的视觉信息，向身体发出神经信号来生效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彭湃会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动起来。并且，微型人工智能可以根据主体接收的信息，也就是看到、听到、摸到的东西，在数据库里比对并调整策略，加上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理论上任何武器都能驾驭。

简而言之，打开了初级战斗模组的他，拿着折凳也能放倒别人。

不过，格雷也提到，初级战斗模块最大的劣势就是由于计算能力不足，导致格斗时招式会过于单一死板。之后，他宽慰彭湃，在民间，应该只有少数近身战专家能利用这个缺陷。不管在哪个彭湃的记忆里，秋叶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别担心，只是玩玩而已，不会有事的。”秋叶安慰道。

“那给我换把，我不想用武士刀。”

彭湃换了跟金属长棍，这样在长度上有优势，起码能保持个安全的距离，也不会一不小心把秋叶的手卸下来。

两人来到了场地里。场地比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室大一些，经过磷化处理的亮灰色金属墙壁不会因为反光而干扰视线，上面布满了坑洼和划痕，角落还有暗红色的污渍。

两人走到中央，相互退开了一些距离。

秋叶拔出刀，轻轻朝前方的空气挥击了下，点了点头，放下了刀。接着，她看向彭湃，问道：

“小彭，我先来教你怎么用这个吧。”

“不用不用，学校里的武术课有教过怎么用。”

打开了战斗模组后，半透明的抬头显示出现在眼前，囊括了他的生命体征和战斗数据，分析和锁定的小框在眼前的所有事物上闪动，最终锁定了刀尖指着他喉咙的红发女孩。

战斗模组捕捉到了彭湃手中的长棍，并成功匹配了数据库中的棍法。他试着挥动长棍，门外汉的发力动作在半途被自动修正。也许是材料的关系，长棍反而比日本刀要更轻一些，也更顺手些。

“哦？那我就不留情了。”秋叶看到彭湃的动作，眼前一亮。

“别别别，求你手下留情。”彭湃被她兴奋的眼神吓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