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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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下大祸

整个初中一年级,几乎没有上几天课,一年过去了,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爱玩不爱学习的我,十分喜欢这上学但不上课、家里学校两不管的生活。我像一只放出笼子的鸟儿,和一帮同学到处飞。今天飞到芦苇荡里捞鱼虾,明天飞到运河里打水仗。天天玩水,倒是练出了一身水上功夫。一个猛子可以扎出50米远,头上顶着衣服可以踩水几里地。

我和一帮同学最喜欢到江边上玩,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在江风的吹拂下像起伏的波浪,苇叶在风中发出啸啸的声响,与长江的涛声交织在一起,演奏着一首从远古走来的长江之歌。

由于没上几天课,对学校也就没什么特别印象。唯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学校养猪场大烟筒上的三句“绕口令”:

猪多肥多粮多,

粮多猪多肥多,

肥多粮多猪多。

就在人们吃着大锅饭,过着“共产主义生活”,敲锣打鼓欢呼“钢铁元帅升帐”,“水稻卫星”“玉米卫星”“南瓜卫星”“猪羊卫星”上天的时候,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悄悄地向我们逼近。

转眼间升到了初二,开始了正规的学习。

狂奔了一年的野马,哪能收下心来。望着那些数理化课本,我就头疼。什么左手定则、右手定则,还有那俄文字母,更使我晕头转向。我的眼睛常常离开书本望着窗外,心里在想:让我再去战三秋、战三夏、除四害,那该多好。

一学期结束了,我的成绩单上除了语文和体育、图画、音乐等几门副科及格以外,其余全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班主任望着我直摇头。

何止是班主任摇头,同学们见了我也摇头。说实话,那时我绝对不是好学生,是个“大错三六九,小错天天有”的刺儿头。我把癞蛤蟆放在老师讲台的抽屉里,用图钉把坐在我前面小女生的辫子摁在桌子边上。我的模仿能力和表演能力很强,会讲好几种方言,经常站在讲台上夸张地模仿着老师的形体动作、语音语调,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而我自己从来不笑。

清楚地记得是在初二的第二学期,一次上俄语课,教俄语的黄老师提问我几个单词,我是一问三不知。黄老师叹了口气说道:“江南啊江南,我看你真是条虫,永远也成不了龙。”

我反唇相讥:“老师啊老师,你要是条龙,为什么不去当大学教授?”

气得黄老师一下课就跑到教导处告了我一状。

那天校长非常礼貌地把我的父亲请了去。从来不知害怕的我,突然感到了害怕。放学回家,我一反常态地帮着母亲做家务,同时准备接受父亲的严厉训斥。

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回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心里头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在我的潜意识里,这种宁静将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果然,等弟弟们都睡下了,父亲把我叫进了他的房间,示意我坐下。我不敢坐,站在那里,两手搓弄着衣角。

“孩子,你长大了,有一件事该向你说了。”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的语气非常平静和温和,没有半点训斥我的意思。

“爸,什么事?”我不解地望着父亲。

“孩子,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你的养父,是你的亲舅舅;你妈妈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你的养母,是你的亲姑姑。”

“爸,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愣在那里,更搞不清楚这种复杂的关系。

我望着坐在我面前的、从小就叫他爸爸的人,这个曾经名扬南通地区的新四军游击纵队特务营长、驰骋敌后威震日寇的抗日英雄、我一直引为骄傲和自豪的父亲,居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我是抱养的?!

“爸爸,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要把我送回去?我知道错了,我马上改正就是了。”我哭了起来。

“我们喜欢你。哪儿都不送,因为你是烈士的遗孤。”

“什么?”我喊了起来。

“是的,你坐下,听我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