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暑假

01.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海边。出发那天阮浅浅谨慎确保自己拿了一件最最保守的泳衣，才放心地阖上了行李箱。

说是四人旅行，但其实整个旅途中最兴奋的就是林桐婕，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谢琼宇困得脑袋疼，还要绷紧最后一根筋听她说话，免得中途提问自己跟不上速度。

宋晞迟坐在后排，悉心的替阮浅浅掖好防晒衣，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着睡得更舒服一些。

小镇的道路颠簸，又在旅游旺季，车辆来往太多到处都是刺耳的鸣笛声。阮浅浅不满地低哼了声，抬起头迷茫地往四周看了眼，问，“到了？”

“还没，堵车了。”宋晞迟将水杯递过去，示意她喝水。

她乖巧地捧着水壶，眼睛往窗外瞧，椰子树迎着蔚蓝的海水，看起来就觉得凉爽，尽管她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浑身黏腻的难受。

宋晞迟手里拿着刚刚上车前被硬塞的宣传手册给她扇风，唯恐把她热到。

车辆不知道堵了多久，乘客怨声四起，司机同当地人沟通了下随即改变方向绕了远路。等四人到达酒店时已经是下午的三四点钟，谢琼宇累的一句话不想说，拿了房卡就回了。

林桐婕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拉着她要去周围的商店逛，阮浅浅在车上睡了好一会儿，也算是将体力补充完毕，两个人一顿消费，等出来时天色都黑了。

宋晞迟早早就将行李收拾好，点了晚饭等她回来，门铃响起时还以为是服务员，打开门被她手里大包小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接过，“怎么不打电话让我过去接？”

“也不是很多，”阮浅浅倒了杯水，倚在桌前看他收拾，突然觉得窝心，“一会儿要出去走走吗？”

宋晞迟答应着，弯腰去拿东西，突然感觉背上一沉，好笑地扭头看她，“做什么？”

“就是想抱抱你了。”

阮浅浅手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落在颜色好看的薄唇上，揶揄道，“老人家都说，嘴唇薄的人情也薄。”

宋晞迟挑眉，接她的话，“那……我去丰唇？”

房间里静默几秒，阮浅浅忍不住大笑起来，幸好宋晞迟伸手托住她，才没滑到地上去。

这话实在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影响力足够大，两个人吃完饭出来散步时，阮浅浅还在抿着嘴偷笑，“那到时候你顶着香肠嘴回学校，小姑娘们该有多伤心。”

“啊不对，伤心算不上，估计吓得整晚睡不着，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

宋晞迟不想接这个话茬，利索的转移注意力，“刚听前台说这附近有篝火晚会，要不要叫他俩一起来？”

阮浅浅接收信号立即实行，宋晞迟去买了杯椰子汁，两个人迎着海风坐在沙滩上，因为下午出行时阳光太强烈，尽管穿了防晒衣，但阮浅浅的背上还是留下一小片泛红，他抬手轻触，低声问，“是不是晒伤了？”

“是吗？”

“嗯，都红了。”

宋晞迟的手指在她的背上试探性的滑动，没有大动作，怕她会介意。

海风中夹杂些难得的凉意，不远处传来火光和歌声，篝火晚会开始了。宋晞迟从围栏上跳下去，向她伸出手，“来。”

少年笑容肆意，衣摆随风微微浮动，阮浅浅愣了下，没应。

“浅浅，又在发什么呆？”

“你说……如果当时我没有迟到，那我们还会不会认识？”

不知道她又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

宋晞迟走过去，将她从栏杆上抱下来，笑，“当然。”

阮浅浅兴奋，“嗯？你为什么肯定？”

篝火晚会越来越热闹，吸引了不少人去参加，刚才还寂静的小路这会儿异常热闹。宋晞迟牵着她走在人群中，凑近了耳语，“我像是一时兴起的人？”

这话的信息含量有点大，激起了阮浅浅的好奇心，一路上都在缠着他问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贼心。宋晞迟任凭她纠缠，就是不回答。

女人的好奇心足够强大，整场篝火晚会她都没怎么玩进去，拼命回忆自己跟宋晞迟的过往，绞尽脑汁也没搜集出半点儿有用的信息，郁闷地过去缠着他，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勉强换回来他的一点儿提示，“初二月考。”

嗯？

阮浅浅欲哭无泪，“这算哪门子提示啊！”

03.

缘分真的是足够玄幻，而两人的相遇其实早早就开始了。

“我不去。”

宋晞迟站在蓝色的格子间，背挺得笔直，就算是土到极致的麻袋校服也能被他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你们老班昨晚吃小龙虾过敏，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就当帮他顶个班。”

沉默。

“乖哈，其他老师也有事儿，奥数班那边老师会帮你请假的。”

初中部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考，只是为了检测短期间的学习成果，并不是多么的正式。同桌之间摞一摞课本，阻挡视线就可以了，宋晞迟的作用，就是去装模作样的监督一下考场纪律。

但这尊大神就算被请去了，也是拿着自己的奥数课本坐在讲台上做题，连头都不抬一下。

瞧见这种情形，下面的同学开始按捺不住，渐渐有声音传来。

宋晞迟懒得管，利落地算出结果，视线落在下一题。

不知道是谁，将纸条仍得太大力，丢在了讲台旁边。宋晞迟侧头，弯腰捡起来，随手扔在一边，继续做题。

片刻后，又扔过来一张，直接砸在了他脑袋上。

宋晞迟愣了愣，拆开，然后往下面扫视一眼，低声问，“这是谁的？”

少年穿着蓝白色校服，干净利落，却因为不善言辞显得过分冷漠。竟然起到了威慑作用，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宋晞迟在众人的注视下不自在地眨眨眼，又开口问，“这是谁的纸条？”

椅子被推开的细微声，在角落里站起来个小姑娘，低着头，怯生生地回答，“我的。”

干嘛这么害怕，宋晞迟纳闷，他只是问问而已。

于是点点头，将纸条扔在一边，继续低头做题，估摸着到了时间准备起来提醒一下马上收卷，却看到那个小姑娘竟然还站在那里，低着头翻看试卷。

他起身，走过去，低声问，“你干嘛不坐下？”

女生低着头，害羞到整个人都都要藏进校服里才好，支支吾吾地回答，“你没让我坐啊……”

宋晞迟哭笑不得，赶紧说，“你快坐。”

然后将纸条递给她，“下次别传答案了。”

女生答应着，低声辩解，“没想传答案，是想问问我的朋友一会儿放学去吃什么，她坐在第一排，我扔不准……”

声音越来越小，头都要埋到桌子下面去了。

那时她实在小，总是埋着头，永远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令谁也没办法跟舞台上大放光芒的小姑娘联系起来，只是他当时瞥了眼她的名字，阮浅浅，很好记。

以至于在后来再次遇见，这名字如关键钥匙，将记忆打开，许多埋藏已久的画面一瞬间倾泻而出。

04.

这几天的行程四人都是分开的，林桐婕他们基本上是神出鬼没整天不见人影，相比之下，阮浅浅就要佛系好多。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儿，伸手拍了下旁边的人，嘟囔着，“阿迟，我们要不要去吃早饭？”

身边的人应了声，显然也在迷糊。

昨晚两个人去参加音乐节闹腾的太晚，回来倒头就睡，睁开眼竟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却丝毫没有想要动弹的想法。阮浅浅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看着他，“要不……点外卖？”

宋晞迟点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面躺了会儿，肚子响的都能组成一支交响乐队了，宋晞迟才坐起身来，去桌子上找手机点餐。

昼伏夜出。

是当代恶臭小情侣的真实写照。

阮浅浅蹭过去凑热闹，突然想起来件很重要的的事儿，“我们要不要去小镇上看看，看攻略说这附近的夜景真的蛮不错的。”

宋晞迟下单，顺便将空调温度提高一点，低头认真看她。

小姑娘穿了自己的长T恤，瘦弱的一小只罩在衣服里，看起来楚楚可怜。宋晞迟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可以去小镇的酒吧。”

“来一场艳遇。”

“嗯？”

某人惜命，立刻找补道，“跟你。”

夜晚的小镇真的足够浪漫，走在街上都能朦胧听到音乐声，迎着柔和的灯光步入其中，倒真像是个艳遇的好去处。宋晞迟坐在吧台前，低着头跟调酒师说笑，俊俏的面孔生的实在好看，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来搭讪，但都被他礼貌地拒绝掉。

美色在前，那还顾得面子问题，依旧是有愿意以身试险的人扑上去。

服务生揶揄道，“我们这里可是有名的‘艳遇之处’，春宵一刻，送上门来的还不要？”

宋晞迟摇头，“我是有家室的人，这种福气还是留给你吧。”

对方有些惊讶，不敢置信地打量了一番，问，“真不敢相信，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宋晞迟不应声，笑地越发得意。

于是，刚找到地方坐下的阮浅浅，就被周围若有若无的几道视线盯得毛骨悚然，扭头去找，却寻不到来源。她纳闷地嘟囔，“难道是我神经衰弱？”

晚上空气里虽掺杂着稀薄的凉意，但依旧能将人闷出一身汗来，再加上喝了不少酒，阮浅浅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吹着海风，爽快极了。

宋晞迟跟在她身后踩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走累了，就在沙滩上坐下歇歇脚，两个人彼此靠着，竟有种莫名的相依为命感。

“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在做什么？”

沉默半天，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宋晞迟以为她想家，问道，“要不要打个电话。”

阮浅浅摇头，声音细弱，“其实爸爸妈妈也是在高中相爱的。”

宋晞迟扭头，愿闻其详。

“不过跟我们完全相反，妈妈很优秀，爸爸才是那个一直追寻她脚步的人。那时候的爱情不懂表达，大家都是沉默无声的暗恋，爸爸偷偷给妈妈送了很久的情书，却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就在他心灰意冷马上就要放弃的时候，妈妈来他的班级将他叫出去，气势汹汹地问，‘情书最后是要署名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废了多大的力气’。然后，爸爸道了好久的歉才被原谅，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宋晞迟笑，“伯母好有气势。”

“对啊，”阮浅浅附和，脸上全是羡慕，“但是爸爸也愿意被她欺负，这两个人啊，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阿迟。”

“嗯？”

“我跟你提了分手之后，其实对自己反思了很久。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在付出，却不知道这份付出是不是你想要的。爸爸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问了他好多问题，他说，爱最需要的不是沉默而是倾诉。”

“我的沉默太多，而你一直都在倾诉。所以我才会委屈，为什么阿迟看不到我的努力呢？为什么一直都是他了解我，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最后连你给我的好都成了负担，我想努力地用别的东西去回报，慢慢地就忘记了回报是感恩不是爱，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惶恐，以至于最后……我没有办法再平心静气地看待你跟别的女生交际，嫉妒太满了，我需要地方发泄……”

“真的对不起，我变得这么糟糕。”

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却被少年紧紧拢在怀里。

浅浅。

这样好的浅浅。

宋晞迟摇头，低声哄，“为什么要责怪自己？浅浅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关系的，你可以向我任性，可以跟我分享所有好的坏的事情，我都愿意听着，我都可以帮你分担，浅浅，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不用担心，无论何时，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再给我一次机会。”宋晞迟眼睛里似有流光闪过，连细吻都轻柔地不像话，似有羽毛滑过，阮浅浅颤抖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诚挚的邀请他再次来到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