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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智晓亮,我们来弹琴吧!”

罗宋宋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休息的时候总是不自量力地挑衅。她最擅长的是巴赫舞曲,被白放老师称赞过很多次的恰空。

挑战智晓亮是难度极高的任务,但是罗宋宋乐此不疲。她对巴赫的作品领悟力极高,加上左右手协调性强于一般人,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智晓亮往往正在喝水,他有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上面印着“全国十佳杰出检察官”等字样。他把杯子移到左手,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右手做好准备的姿态。

“一、二、三!”

罗宋宋出左手,智晓亮出右手,同时按下去。随着旋律的进行,罗宋宋渐渐冒出冷汗来。智晓亮的手,在中音区如鱼得水,几乎和琴键融为一体。他们的手,一会离得很近,一会儿又离得很远。因为弹奏的关系,他们得稍微侧着点身子,才能更灵活地舒展手臂。

一个人能协调自己的左右脑就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是想要两个人的左右脑同时运作?最后往往会变成斗快,旋律诡异,十根手指头在琴键上翻飞,甚至会戳到对方;罗宋宋手忙脚乱地追赶着智晓亮的节奏,孟觉哈哈大笑。

“罗宋宋,你慌什么慌?”

罗宋宋一时心悸,想要去拍智晓亮的手——那完全不像是长在高级灵长类身上的手,一定是某种外星生物附体后的自觉生命——但是智晓亮已经很潇洒地起身,走掉了。

他连“你输了”都懒得说。他从小就是个淡漠的人。罗宋宋说要斗琴,他就奉陪,反正次次都是她自取其辱。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赢你。

下一次照样不行。每一次都不行。后来在白放老师的师兄弟面前,他们两个应邀献奏《野蜂飞舞》。才弹了个开头,白放老师就制止了,叫智晓亮去休息。

“孟觉,罗宋宋,你们弹一段d小调波尔卡来听听。”

全是她的错。罗宋宋想,她不适合四手连弹,总是心慌意乱,无法和对方配合。和孟觉一起表演也一定会出丑。但居然很顺利地弹下去了。

孟觉居是会弹琴的!她以为他只是找个地方打游戏而已!还弹得有模有样,不逊于她这个一天练七八个小时的好学生。来不及惊讶,孟觉已经带着她渐渐进入那个欢快而热烈的波尔卡世界,室内跳动的旋律和窗外跳动的月光,几个中年人随着旋律打起节拍来,白放对老婆做了个手势。

“老婆子,赏脸跳个舞吧。”

罗宋宋摇头晃脑,砰地和孟觉的脑袋撞一块了。她哎呦喊痛,孟觉啊了一声,白放哈哈大笑。

“没练过就配合成这样,不错。不错。”

可她还是只喜欢和智晓亮斗琴。

智晓亮,我们来弹琴吧。

她看见智晓亮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从八岁一直到十八岁,从懵懵懂懂的小学生到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孟觉越来越帅,越来越灵,有女孩子在琴房外面等他,次次都不一样。罗宋宋看他和那些小姑娘谈笑风生,想着智晓亮的双下巴,心底有个地方变得柔软起来。

智晓亮,我们来弹琴吧。

她赢不了。智晓亮的全副精神都在钢琴上,情感方面,尚未启蒙;而罗宋宋的弹琴还未变作谈情,智晓亮突然不再露面。

白放是这样说的:“晓亮这段时间不能来练琴。也不会参加比赛。如果有人问起他的下落,你们就说和他不熟。”

罗宋宋惊呆了。

那时智检审案作风强硬,舆论甚至不避讳以“智姓酷吏”来讽刺其手段僵化;智晓亮是舆论公认的音乐神童,如果说他的卡门变奏纯属炫耀技巧,那么同格陵爱乐合作的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则令所有人心悦诚服——这个和罗宋宋孟觉系属同门的小孩子走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一条路,一定会成为音乐大师。

十八岁的智晓亮和白放老师一样身材走样,大腹便便,下巴层层叠叠,手掌肥厚,一脸青春痘,但外貌上的缺陷完全不影响他的光芒万丈。正因为父子两个都太嚣张,坊间盛传智晓亮的一双手价值不菲。罗宋宋和孟觉都是规矩人家的孩子,“暗花”两个字听都未听过,更没想到会实践在亲密琴友身上。

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警方严禁智晓亮在公众场合露面。

智晓亮,我真的很想和你弹琴。

明明知道他在音乐附中有个校花女朋友,罗宋宋还是幻想着,也许哪一天,智晓亮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端着保温杯。

“喂,手下败将,我们来弹琴吧。”

过年了。琴房贴年画,她和孟觉一人拿一张年画娃娃,往玻璃上贴。远远地好像看见一个胖子站在路灯下。

“智晓亮!”她赶紧追出去,“智晓亮!是不是你?”

没有人在那里。

“喂,罗圈圈,你跑的真快,我差点追不上。”孟觉追出来,“不会是智晓亮。我听说他要去莫斯科了。今年的老柴大赛,他势在必得。”

的确是智晓亮的风格。早在一年前,白放老师就已经希望他为肖邦大赛练习曲目,老柴奖掺杂政治成分,华人得奖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我崇拜霍洛维茨大师。肖邦奖已有珠玉在前,得奖也无意义。如果想要拿到老柴奖的第一名,除非你比第二名强很多很多,让暗箱操作无法进行。白老师,这是我参加比赛的意义所在。”

莫斯科是智晓亮海外进修的起点。至少五年时间里,他会在世界各地辗转比赛,学习,提高,进步,最终天下无敌。

她蹲在路灯下面,手指在雪上划圈圈。

“……那聂今呢?”聂今是智晓亮的女朋友。

“什么?”

智晓亮那种冷漠的人,不会让女朋友成为绊脚石。但是,但是为什么明明和他青梅竹马的罗圈圈会在意起智晓亮的风流韵事?

跑出来的时候没穿外套,现在才觉着冷:“别画了,你不冷啊?”

她继续画着圈圈,画着圈圈,仿佛画着画着,智晓亮就会出现,拿着保温杯。明明知道那不可能,她生命中最好的一件事情,结束了。

“有一批新货抵埠,来不及录入电脑,他们在查。肯定会有,别着急。”

罗宋宋过来坐下。苏玛丽靠在她肩上,趁人不注意时将手伸到腋下去调整过窄的内衣带子:“宋宋姐,你穿什么牌子的内衣?”

罗宋宋轻声回答:“我不看牌子的。”

智晓亮这一走,就是八年。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起花坛里种大蒜,一起钢琴前弹波尔卡,一起实验室里跑电泳,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什么都来不及就已经到了分开多于相聚的年龄。

是否异性朋友注定不容易相处,毕业后孟觉和罗宋宋的联系越来越像例行公事。就像两条相交线,经过了相遇的交点,就会渐行渐远。不像大学时期,他们两个同一个系,同一个专业,同一班,实验课作搭档,想不见面都难。

其实智晓亮走了没多久她就变了。右手受伤,比赛失利,钢琴变卖,迅速地萎缩后退,变成了八岁的罗宋宋,十年的丰富年华,唰成空白。这个罗宋宋没有学过钢琴,没有遇见过挚友伙伴,没有笑过,没有爱过,更不曾离成功那么近过。如果孟觉不在公众场合逗她,激她,时时提醒着,她就像一颗包装精美的尘埃,在最贴近地面的泥土里滚来滚去,躲避着旁人的践踏。

不是没人爱她。高三届的许达是科学助教,不知怎样就看对眼了,课上对罗宋宋十分关照,觉得水到渠成,立刻约出来:“宋宋。做我的女朋友。”

她低下头去,盯着脚尖;浓眉大眼的许达师兄靠近一步,笃定会有肯定的答复。

罗宋宋朝后退,仍旧是疏远的距离。

“不行。”

许达许久都反应不过来:“……是不是太突然?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还会继续追你就行了。”

孟觉藏在楼梯口,听见一向自信傲慢的许达慌乱的补救,差点没笑出声。

“……别这样。”

“是不是和他们传的一样——你和孟觉?罗宋宋,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偷听中的孟觉大怒,正要一只脚踏出去叫许达吃点苦头,转念一想,不如听听罗宋宋的回答。

“你真的喜欢我?”罗宋宋弱弱的询问传入孟觉的耳朵。

“当然。”

“那你能不能常常打电话给我?”

“当然。”许达声音放软,“谈恋爱当然要说很多废话,逛很多街,花很多冤枉钱。”

“听说你现在在校外租房子一个人住?”

“是。”

“我能不能搬去和你一起住?”

“……只要你愿意,还有伯父伯母同意。宋宋,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你还有三年才毕业……”

“我会争取留校。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能不能做我女朋友了吗?或者你需要征询伯父伯母的意见?”

“不行。”兜兜转转一圈,罗宋宋还是同样的回答,“许师兄,我没法帮助你留校。”

“罗宋宋,你这是什么意思?”许达大怒之下竟还能保持理智,“难道我追求你就只是为了留校?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对不起。”

她原来心知肚明,她原来心有戚戚,她原来知道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罗清平借助岳母的名声,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人人尊敬的教授,却对家人拳脚相加。他的女儿不愿这样肮脏的成功再来一次。许达咒骂一声,头也不回地走掉;第二天照样意气风发来授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去别处逛逛。”

孟觉懒洋洋地伸手过来在苏玛丽头上摩挲一圈。

“哦,自由活动去吧。”苏玛丽抱抱孟觉的胳膊,“我批准了。”

“电影票在里面。”

他把皮夹交给罗宋宋保管,又伸出右掌;罗宋宋随手从口袋里摸两块硬币塞进他的手心。

“三点半影院门口集合。”

“遵命,苏小姐。”

孟觉一走,工作效率果然提高许多。总店仓库寻到一双八号美版女式跑鞋,苏玛丽最爱的粉紫色镶亮片,立刻飞车送来。

皆大欢喜,女店员趁隙同苏玛丽热络。

“小妹妹,刚才那位是你亲叔叔?看起来好年轻。”

“他比我大一轮啦。”

“你今年多大?”

“十三。”

女店员咂舌。她们十三岁时还是搓衣板,哪有这样前凸后翘好身材,似足英美模特儿,幼齿中带着性感。有钱人家深谙养生之道,头发浓密光泽,肤色白里透红,真正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妙人儿一般。

“你小叔叔有二十五岁?看起来像大学新鲜人。”

“哪里!他工作三四年了。嗯,是三年又三个月。”

“嚯!我才工作半年,脸皮都皱了,什么工作居然可以青春不老。”

“公务员?技术员?不知道。我爸爸说,格陵什么药可以卖,什么药不能卖,小叔叔说了算。”

“好厉害。”

“嗨,厉害什么呀,”苏玛丽老气横秋道,“我去过他的实验室,干净得要命,每天就是看看写写,不过他总是穿一件白大褂,帅!”

“专业人士都这样。穿制服的男人最有魅力。”

“……小叔叔去开家长会,大家都羡慕我哩!……他会弹钢琴!还会打篮球!三分球准极了!……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哟!不过我只喜欢宋宋姐姐做我的小婶婶!”她突然抱住罗宋宋,蹭着她的脖子,“你和小叔叔在一起多合适呀!你们结婚吧!一定不会像我爸妈那样老吵架!”

店员们的表情可真精彩。

罗宋宋不知如何开口。孟觉知道她喜欢智晓亮。她知道孟觉喜欢花花世界。这很公平。有时候他是毒舌了点——但乐观开朗的人你又能指责他什么?即使有瑕疵,也在可容忍范围内。

店长过来和苏玛丽打趣:“小妹妹,我猜你生日在十月份。”

“咦?”苏玛丽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十月十日出生。”

“因为天秤座出俊男美女。”店长笑道,“其实订做运动鞋也很好。小妹妹,你一向在哪里订做鞋子?我们也将推出订做业务……”

“我们家都从上海订做回力鞋。我爷爷超喜欢这个牌子,走起路来也不赖,可是好丑的,会被同学笑话。”

这下店员们的表情就更精彩了。格陵哪有富豪会穿乡土回力鞋?

店长敷衍了两句走开了,苏玛丽还特兴奋地和罗宋宋讲个不停。

“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会知道我是天秤座。同学们总以为我是处女座,说我龟毛。”

他当然知道。刚才我督促他查库存,他问过我你的资料,想要请你加入vip。罗宋宋想,他还以为我是你们的保姆,大声感叹有钱人不好伺候呢。

七楼的游乐场内,孟觉将两枚游戏币投进币口。

他喜欢这款经典的射击游戏,单人双人均可挑战,如果和罗宋宋一起玩,她就会手忙脚乱地不停死掉,投币,死掉,投币。

“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罗宋宋双手一摊,“孟觉,你一个人玩吧。”

“不行!一个人没意思。”孟觉拉住她的手,“你不玩也要留下来看。”

“好。”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他玩游戏,她就在一边看,静得不存在,甚至一点点规劝他向上的举措都没有。

所有人都说他胸无大志,上班混时间,下班混人生,典型的二世祖形象。这种人努不努力都是一辈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就是座右铭。

“难得有这样的出身,为何还要蝇营狗苟。”这是孟觉的大哥孟金贵说过的原话,“投胎也是门艺术。我命不好,老大;你命好,老幺。尽情享受吧。”

那还真是却之不恭了。

旁边有一对情侣也在玩射击游戏,忽而尖叫,忽而大笑,忽而叫赶快投币,吵得要命。孟觉抽空看了一眼,见是时尚美女,便忍了。

美女很快花完所有游戏币,又过来看孟觉打。孟觉酷爱真人cs活动,也在实弹靶场练习过,眯起眼睛来瞄准,架势十足,不需美女在旁边大呼小叫充当真人准星,枪枪爆头,精准无比。

“好厉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孟觉有点无趣,故意打偏了几枪,僵尸一哄而上,把他撕碎了。

成败论英雄,嘘声四起;孟觉伸了个懒腰,扬扬嘴角。

“你是……孟觉?”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短裙美女撩撩长发,突然出声,“哈,一看你的酒涡我就想起来了。”

“你是?”孟觉一时想不起来这杏眼桃腮的美女是谁。

“聂今。”聂今浅笑如花,伸出手来,“不记得?我们以前见过。音乐附中艺术节。我可记得你。”

每年全市中学生艺术节明丰药业是最大赞助商,有冠名权。孟国泰穿一双回力球鞋配中山装上台做开幕演讲,想不认得孟家人太难。

“哦,是你。”

怎会不记得,音乐附中的校花,智晓亮的女友,专属翻谱者,真正的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叫罗宋宋耿耿於怀了这多年。

“听说孟觉有对美女过目不忘的本领,看来我还不够资格。”

孟觉笑笑,酒涡若隐若现。

“哥们的女朋友再美,我也不惦记。”

“他去莫斯科我们就散了。”聂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难为他倒是重情重义,开演奏会还记得送我票。”

“他是不是票卖不出去所以到处派呀?”孟觉去拿票,随口揶揄,“我也收到一张。”

聂今抿嘴浅笑:“现如今一票难求,黄牛票炒到两千五。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历史告诉我们,智晓亮身上会有一切不可思议。”孟觉大笑着挥挥手:“你慢慢玩。”

“我和你一起。”聂今跟上来,孟觉讶道:“你不是有朋友在那边等你?”

“请我来这种地方约会,不是搞笑么。”聂今掩着嘴笑,“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陪小朋友继续玩。”

“你明明很开心。”

聂今撇撇嘴:“已经这样了,总不能人为地让它更糟糕吧?”

孟觉和聂今赶到影院门口,罗宋宋和苏玛丽正抱着爆米花引颈顾盼。

“喂,罗圈圈!”

“我要猴乖乖!猴乖乖给我!”苏玛丽一看到孟觉怀里的大公仔就伸出手来,兴奋得要命,“听,它在说‘我是苏玛丽的’!”

“乖,我已经答应了给这位姐姐,下次再给你赢一个。”孟觉把公仔交还给聂今,“我来介绍,苏玛丽,我侄女;罗宋宋,记得吗?我们常去音乐附中找智晓亮玩。”

“当然,晓亮的小师妹,怎么不记得。”聂今和罗宋宋年纪相仿,为人处世却老练得多,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你都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内秀。毕业了吗?在哪里工作?”

她也没有变。罗宋宋记得音乐附中的校服是米白色衬衣罩墨绿外套,下面是同色系短裙,聂今有两条纤长的小腿,抱着一摞乐谱,走起路来如同小鹿般轻盈,站在智晓亮身边,像棵意气风发的木棉树,端庄而又大气。

聂今记得智晓亮说过这小姑娘一双手有灵气,大有惺惺相惜的意思:“你还在弹琴么?我们琴行常年招生,你寒暑假要是有空,想不想来赚点外快?”

“我没有弹琴很久了。”

“我们一起去!”孟觉倒很积极,搓了搓手想大干一场,“罗圈圈,我也算白放老师的得意门生,我教琴,你数钱!”

“那我们去天桥底下卖艺岂不更好?”

“哈哈,你们两个可真逗!”聂今大笑,“真高兴今天能重新见面,以后要常联系。”

大家交换过电话,聂今就走了。

“小叔叔,她以前就这样漂亮么?”

“是的。”

“那她一定心地很好。”苏玛丽望着聂今的背影叽里咕噜,“小叔叔,我看你们以前的照片,智晓亮多丑呀!”

“小屁孩懂什么。智晓亮十三岁就是格陵爱乐的荣誉团员,整个格陵的女孩子,一半喜欢你小叔叔我,一半喜欢智晓亮。”

“可他真的很丑嘛!恐怕只有聂今姐和宋宋姐不嫌弃。”

罗宋宋结束了这场讨论:“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