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谢林致黑格尔
1795年1月6日
于图宾根
我的朋友:
您还记得自己的老朋友们吗?我认为,您差不多把我,把
我们大家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们的老相识们变得似乎是从来就不曾相认的样子。伦茨相距非遥,我们对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荷尔德林怎么样呢?我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他顾不上想起我们来。老朋友,让我们紧紧地握起手来吧!我们再也不要变成路人了。我完全相信,我们总会走到一起来的,最好让我们重新开始。
您想知道我们的状况吗?上天降了一个大荒之年,陈年的莠草一齐冒了出来,谁是除草之人呢?我们都把希望寄托在哲学身上。并且相信,它给图宾根在思想上所带来的推动力量不会很快消失。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哲学精神在这里已经达到顶峰,它也许在顶峰上还会逗留一段时间,然后就加速地沉沦下去。现在有一大群康德主义者,连吃奶孩子都满嘴是哲学。如果连一点平庸的哲学都没有,事情当然不好办,于是,我们的哲学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才找到了人们在多大程度能够接受哲学之点,他们在这一点上加强自己,定居下来,为自己建造庇护所。他们在这个庇护所里自得其乐,并且为此赞美上帝。在这个世纪里,有谁能把他们从这里赶出去呢?一旦在毋宁说是上帝把他们带到的那个地方住定了,他们就制造出某种康德体系的肤浅杂拌来,从这里他们源源不断地把浓厚的哲学菜汤喂养着神学。于是,本来已经衰萎下去的神学,很快就以更加强壮的姿态出现了。一切可能的神学教条,都被贴上实践理性公设的标签,并且没完没了地做着上帝存在的神学历史证明。图宾根式的实践理性真是左右逢源,无往不利。和这伙哲学英雄们在一起来观看这一胜利,岂不令人开心。人们所写的哲学不景气,已成过去了。
您在信里谈到我在《保卢斯纪事》上的文章。它已经颇为陈旧了,而且工作也是浮皮潦草,不过写出来也不是全然无的放矢。关于我的神学著作,我不能告诉您更多东西。最近一年来,它对我已经变成了次要项目。直到目前使我发生兴趣的东西,是对《旧约》、《新约》和早期基督教精神的历史研究。这方面还有很多事情可做。不过最近一个时期,我连这项工作也放弃了。当一个人被他的时代潮流瞬息之间卷了进去时,他怎能把自己埋葬在古代灰尘之中呢。我在哲学里生活和编织着现代。哲学还没有完结,康德虽然做出了结论,但是还没有前提。而谁能理解没有前提的结论呢?有一个康德固然好,问题是让广大群众怎样去理解康德。上一次费希特在这里说,须要像苏格拉底那样有一个守护神,时时报警,人们才能深入康德的奥秘。我越来越感到这话是真理。我们必须对哲学作更进一步的研究!康德把一切都扫除干净,那么事情从何着手呢?人们必须把他们在手里抓着的东西在他们的眼前打得粉碎!像这样的一些伟大的康德主义者,现在到处都是啊!他们在死抱着书本不放,并且以目前还有许多事可做而聊以自慰。我坚决认为,不但现行宗教的偏见,就是所谓自然宗教的偏见,在大多数人的头脑里,都还是和康德的书本联结在一起的。看他们怎样一连串地推导上帝存在的道德证明,煞是有趣。蓦地里救苦救难之神跳将出来,就是个高踞于九天之上的、人格的、个体的东西!
费希特把哲学提到一个高峰,直到现在的康德主义者,大多数人在这个高峰之前头晕目眩。……①
方才我收到了费希特本人的讲义《知识学基础》的开始部分。您将在《普通文学报》②的理论专刊上读到它,但在书店里还买不到,它还只是发给听讲人的讲稿。过去我读书并且发现,我的预见并没有欺骗我。现在,我在写一本和斯宾诺莎相对着的伦理学,伦理学应该是全部哲学的最高原则,在这里理论理性
和实践理性达到了统一。如果我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的话,我将在最近一个博览会把它写完,至迟也不能超过今年夏天。如果我能成为在真理国度里首先欢迎新英雄费希特的那些人中的一员,我是很幸福的。向伟大的人物致敬!他在完成着伟大的事业!顺便说一句,您读过了费希特的《向欧洲君主们索还思想自由》吗?如果这里没有,您可向耶拿去找,那里会有这篇文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