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的身后
——记第四军医大学学员二大队
古城西安城郊一片商贾云集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座普通却令人尊敬的纪念碑。纪念碑上,记录着一位平凡却永远激励后人的青年的事迹。
他叫张华。14年前,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二大队79级学员张华,为抢救一位落入粪坑的农民而光荣献身,他的事迹曾强烈震撼着一代青年的心。
如今,14年过去了,那些一茬又一茬在张华纪念碑前默哀、宣誓过的二大队学员,又是怎样在实践自己诺言的呢?
齐步走——我们是军人
女学员于海明去年刚入学时,还没来得及充分享受穿军装的新奇,就先尝到了当军人的苦滋味。早上出操、整理内务,每天8小时军训,晚上点名、召开班务会,一日三餐之前得先列队唱歌,周末想上街逛逛,还得按比例请假。几番哭鼻子抹眼泪之后,她将一份请求退学的报告摆到了队干部桌上。
小于的这种情绪,在30%为独生子女的新学员中,具有相当的普遍性。从一个普通青年到军人,其转变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对此,二大队干部注意从小事抓起。他们从怎样洗净衣领袖口、拆缝被子到怎么合理紧凑安排早上的洗漱顺序,锻炼新学员的独立生活能力。大队还请来老学员讲自己的成长经历。多管齐下的锻炼和教育,使于海明掂出这身军装的分量,她主动收回了退学报告,如今,她已是中队团支部副书记了。
在二大队,像于海明这样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才体会到军人二字含义的学员大有人在。一次练军姿,女学员还像中学生一样,嘻嘻哈哈闹个没完,后来,太阳正毒时,队干部通知取消午休,带着她们在大操场上一遍又一遍重练:“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带出来的兵不像兵。”“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纪律,什么叫军人。”一位也叫做张华的女学员提起这事,至今还感慨万千。女学员王冰上人体解剖课,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尸体,吓得不敢睁眼,这个细节被队干部发现了。第二天,队干部把她单独带到尸体房补课,先陪着她壮胆,随后让她独立体验45分钟。作为二大队第一个应届毕业生考上空军医学院研究生的女学员,小王说:“正是那难熬又难忘的45分钟,激发了我、提醒了我:我是军医!”
严格的要求、耐心的培养、多方的引导,使“我们是军人”的概念深深地植根于每一个学员的脑海中,使她们自觉地以此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
好不容易放假了,离家一年的新学员正归心似箭地收拾行李。一纸通知下来,为迎接大学生运动会,女学员留下来排练团体操。
“就这事,说了三次还有人掉眼泪。”队干部说。
“开始心里是挺难受的,毕竟好久没见到爸爸妈妈了。”女学员王静告诉记者,“可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第一位的。”学员樊昕参加义务劳动挖河泥,干得正欢时,被妈妈看见了,妈妈把他那泥猴样给奶奶一说,可把奶奶心疼坏了,直唠叨:怎么上了大学,还挖泥。樊昕安慰奶奶说:我是军人,应尽军人的义务。女学员苏钰指着身上的军装说:自打穿上这身衣服,我在公共汽车上就没坐过。
争第一——我们是学子
在二大队采访,我们得知这样一件事:5月份,学员们进行了一次特殊的签名活动,军医系和生物工程系的46名学员自愿进行数理统计课的免监考考试。“效果不错,有一人不及格。”队干部告诉记者,学员们回忆起那些“无言的信任”,至今为自己高度的自律精神感到骄傲。据此,二大队将逐步扩大免监考科目。不负“无言的信任”,靠的是过硬的学习成绩。前面有标兵、后面有追兵,是每一个二大队学员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和动力,也是二大队保持积极向上的学风、掌握过硬本领、培养合格人才的保证。
90级学员林丽红是位朝鲜族姑娘,刚入学时,连汉语都说不利索,这个倔强的姑娘不露声色地努力着。不久,同学们发现,她同时在向汉语、英语、日语和朝鲜语进攻。
1993年5月,国际非专业日语翻译大赛分四个区举行,其中中国赛区就有近两千名选手参赛,且大多是硕士、博士,有的还是留日专家教授。面对强手如云的局面,林丽红不急不躁,胸有成竹,在考场上以流利的日语对话、准确无误的听力和出色的文字翻译,一举夺得中国赛区唯一的一名特等奖,并作为获奖的唯一中国代表,出访日本,出席隆重的颁奖大会。
学员张纪岩,在校学习时,坚持“作业完不成不休息,难题搞不懂不休息,该记的没记住不休息”,成为四军医大建校以来唯一的50门课程门门优秀的标兵学员。去年,她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军事医学科学院免疫学专业硕士、博士连读研究生。
林丽红、张纪岩这样的优秀学员不断激励着同学们你追我赶。
要进行全国计算机等级考试了,别的院校是选拔人参加,还不一定能全过关;二大队却要人人都参加。队干部专门找教研室出题,把它抄好贴出,督促学员们朝思暮想。考试结果下来,二大队95级318名参考学员,100%通过,优秀率居陕西省参考院校之冠。
采访中,记者发现已放假的学员们都在苦读英语。原来,11月将进行全国英语四级考试,二大队历史上尽管此项考试保持着100%的通过率,但这届学员也不敢掉以轻心。队干部对每位学员的情况都进行了全面分析,成绩差的开小灶,成绩好的帮他人。“一定要争取全体一次通过”。集体荣誉在二大队学员心目中分量极重。
最让陕西省文科类高校不服气的是,在去年陕西省组织的大学生历史文物知识电视大赛中,以二大队学员为主体的四医大代表队参赛,学医的却战胜了拥有旅游、文秘、历史等专业优秀选手的兄弟学校,又夺了个第一。其实,他们只要了解二大队是一个样样都要争第一的集体,就不会不服气了。建队17年,在校内各项比赛评比中,他们夺得47项第一,立功人数在全校排第一。该队已毕业的984名学员中,有118人考取了博士研究生,289人考取了硕士研究生。
尽天职——我们是医生
李云庆,这位张华同年级的学友是二大队的骄傲。他在日本留学的一年半时间里,在著名的神经学国际期刊上发表论文14篇,圆满通过了严格得近乎苛刻的答辩,成为日本京都大学医学部近百年历史上第三个只用一年半时间就拿到博士文凭的学生。眼下,35岁的李云庆是中日双料博士,被日本解剖学界誉为“肩负21世纪中国解剖学界历史使命”的年轻学者,并受聘为京都大学客座教授,是我国医学解剖学界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
二大队学员中,像李云庆这样不辱使命的人数不胜数。
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在陕西省神木县简陋的县医院里,一个刚出生3天的孩子正挣扎在死亡线上。他的体温只有摄氏21度,需要升温,可这里连医生们都没见过温箱是啥模样。紧急时刻,一位年轻的军医找来6个盐水瓶,装上热水,先在自己胸前试试,再小心地放在孩子身边。体温升上来了,可孩子出现了并发症,肺泡出血带来的血痰把个小脸憋得青紫。“快拿吸痰机!”可是县医院哪来这玩意儿。孩子生命危在旦夕,医生和孩子爸爸的脸色都跟外面那阴沉沉的夜色一样。这时,只见那位年轻的军医弯下腰来,把自己的嘴对着孩子的嘴,一口一口用力吸起来,脓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腥臭味布满整个房间,可他依然不停地吸着。窗外的风雪中,孩子白发苍苍的奶奶面对这一幕,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整整三天三夜,年轻军医时时守候在病床前,每天为孩子吸痰好几次。孩子得救了,他的美名也传遍了黄土高坡。
这位年轻军医就是张华当年的同窗学友、西京医院小儿科主治医生张笑飞。当时,他是四医大赴神木县医疗队队长。他对患者贴心贴肺的关心负责,让每一位经他治疗的患者终生难忘。一位林场工人3岁的儿子患了一种疑难症,跑了全国好多家大医院,花了5 000多块钱,却没有一点效果。张笑飞收下了孩子。一连几天几夜,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并追踪查询孩子祖宗三代病史,终于确诊了孩子的病症。接着,他又亲自打电话与十几家医院联系,找到了治疗这种病的特效药。结果,只花了50元钱就药到病除。
张笑飞从医十几年,没收过患者一个红包,却收了20多个干儿子、干女儿,这些都是经他治愈的小患者,他说这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自觉刻苦地磨炼自己,这几乎是二大队学员共同的习惯。刘斌是二大队84级学员,毕业时,他主动要求到西藏工作。进藏后,他不但顽强地克服了严重缺氧的高原反应,还积极研究高原病种的预防和治疗。一名患急性高原脑水肿的患者需要进高压氧舱治疗,按常规,医务人员只能在高压氧舱里连续工作6小时。当时恰好医务人员短缺,刘斌一声不吭进了氧舱,一干就是24小时。
在西藏工作的6年多时间里,刘斌治愈了各类患者1 000多例,获军队科技进步奖4项,他撰写的《高原性窦房结功能低下症》还被录入1994年的《中国内科学年鉴》。
84级学员费伊的“自我磨炼”令人振奋。他毕业后,改行干上了危险性很大的救生装备实验工作。为填补我军救生装备研制方面的空白,提高飞行员遇险后的野外生存能力,费伊带领他的课题组住丛林、卧冰雪、上高空,无数次绝处逢生的历险,换来一组组宝贵的实验数据。对别人不能理解的改行,费伊的解释是: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就得干一行爱一行,绝不能只图爱一行才去干一行。
就是在校内外的磨炼中,一群普通青年实现了合格军人与合格医生的统一。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用自己的青春与热血、汗水和劳动,实践了在战友张华纪念碑前的誓言:完成了一份份合格的人生答卷。
(《中国青年报》,1996-1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