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邂逅

【记者旁白】

第一次出国看球，国家队又有如此好的表现，让于世来兴奋不已。本来，他的行程是到小组赛结束，但是为了看中国和澳大利亚的淘汰赛，于世来延长了归期。

【于世来自述】

澳大利亚实力强大，又是东道主，中国队显然是不愿意过早地和他们相遇的。事实上，由于中国队这次来者不善，澳大利亚和韩国也都不愿意面对中国，于是两强为避开中国而展开了厮杀，最后韩国以折损了两员大将的代价，1:0取胜。

既然和东道主遭遇，也只有坚定信心去打好比赛了。这是一场令人关注的焦点之战，但对于我们一百多个从国内赶过来的球迷来说，却可能无法继续在现场关注了。当初球迷协会并不确定中国队能出线，所以，我们的行程都是安排到小组赛结束，大家没有准备，钱也用的差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多数球迷都不情愿地回国了。

但我实在是想亲眼看看中国对澳大利亚的这场比赛，就想着留下来。不过我带的钱也快用完了，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会，最后一咬牙，下定了不走的决心。我心里想，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先留下来再说。我改签了机票，然后就回到了布里斯班，购买了对澳大利亚的比赛门票。这届亚洲杯门票销售不太理想，但由于华人的支撑，中国队比赛的球票销售情况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场对阵东道主，球票相当紧张，不过，我还是抢到了一张，而且，球票竟然不贵。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开始有些茫然了。虽然球票不贵，可我口袋里现在也只剩下一百多块澳元了，离比赛还有好几天，我该如何挺过去？我蹲在布里斯班的街头，开始筹划这几天的生计。

我盘算着，旅馆就不要去住了，那点钱也住不了，我干脆就睡街上吧。这些天，我发现布里斯班有一些流浪汉，晚上就在街边能遮凤挡雨的建筑物下过夜，他们可以这样，我也可以啊。至于吃饭问题嘛，想吃好的是不可能了，但吃个汉堡薯条，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踏实了一些，吃和住的问题都解决了，还会有什么大问题呢？

其实，我当时是可以让国内的朋友给我的卡里汇些钱的，等我回国后再还给他们，这样我就不用露宿街头了。但是我没有这样做。

是的，我现在开了足球公社餐厅，日子是好过了一些，但也并不很富裕，这次出来，已经花费了不少的钱了，想到了依旧省吃俭用的母亲，我的心里有些愧疚。所以，我决定要节省一下。另外，我也想锻炼一下自己，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不就是在街上睡几夜嘛，当年解放军打进了大上海，不也都睡在街上嘛。我年纪轻轻的，吃这点苦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打发时间。这些天，我突然变得很空闲，有点不太习惯。身上没有钱，远的地方去不了，我就想着，要把布里斯班再好好地游览一下，前两天跟着大部队走马观花，并没有好好地领略这座城市。于是我就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

澳大利亚这个福利很好的国家，球票不贵，公交却不便宜。

下了车后，我来到了著名的布里斯班市政厅前。这座有着雄伟的立柱和高高的钟塔的建筑，已经有80多年的历史了，是布里斯班的象征。

在市政厅前的水池边坐了一会后，我开始在周围瞎逛，乔治街、伊丽莎白街、皇后街。。。这里非常的繁华，商铺林立，特色鲜明，可价格都不便宜，我能进去坐坐的，就只有麦当劳了。

坐在麦当劳里，我悠闲地喝着可乐，透过玻璃欣赏着外面的街景，慢慢地感受着这异国风情。

【记者旁白】

于世来说，他后来去过不少地方旅游，但都没有这次在布里斯班的印象深刻。

【于世来自述】

真正的旅游，就应该像我现在这样，来到一个地方，慢慢走，慢慢看，慢慢体会，你才能真正了解这个地方。如果跟着旅游团，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是不可能对一个地方有多少深刻领悟的。

出了麦当劳，我接着往前逛，沿着皇后街，一直走到了布里斯班河，走上了维多利亚大桥。在桥上看了一会风景，我索性又接着往前走，反正有的是时间。

下了大桥，我看到了布里斯班现代美术馆，昆士兰文化中心，还有那高高的摩天轮，这里就是著名的南岸公园了。

我一路走着，一路欣赏着优美的风景，当走过一片草坪时，我觉得有点累了，就找了个公园的椅子躺下来，想着要休息一下，没想到这一躺下，竟然困了，我就想，困了就睡吧，反正也没事，于是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这一天对我来说，真是少有的悠闲时光。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华灯初上，我于是起身往回走，我要回到市中心去过夜。虽然公园里也可以过夜，但我听说澳洲有很多致命的毒虫，像是毒蜘蛛什么的，心里有些害怕，觉得还是街道上安全一点。公园里草丛茂密，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

我沿着来路，又走上了维多利亚大桥。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万家灯火映照下的布里斯班河，显得绚丽多姿，晚风迎面吹来，带来了一丝凉爽。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珠江，想到了广州，想到了小莲。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国，在异国他乡呆了十天，我突然有点想家了。

去年暑假结束后，小莲回到了学校，我们说好了经常联系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慢慢地，又很少联系了。不知她现在可好？

夜色越来越深，游荡了一天的我，终于回到了皇后街。虽然已是夜晚，但皇后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这里人潮涌动，比白天还热闹。我又去麦当劳买了个汉堡，然后回到街上，边吃边四下查看，想找个理想的栖身之所。

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商店的侧面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有个像床那么大的石头台阶，顶上有遮雨的棚子，还相对僻静，正好可以睡觉。我欢欢喜喜地走过去，把背包放下，然后躺下来，脑袋枕着背包上。

这一躺下，才开始感觉到浑身的疲倦，虽然下午在草地上睡了一会，但我还是觉得很累。记得有朋友说过，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逛一天街也不觉得累，男人却不行。这话真不假，我才逛了半天，感觉可比踢一场球累多了。

老实说，睡在石头上面真不舒服，硬邦邦的，杠人。但我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突然，我被一声怒吼给惊醒了，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就被人给拽了起来，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一张愤怒的脸，那张大胡子脸大声向我吼叫着，吐沫星四溅。我的英语虽然不好，但还是听明白了，他是要我赶紧滚开！

原来，我是侵占了别人的地盘。这个家伙人高体壮，吓得我赶紧落荒而逃。看来，当个流浪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只好重新找地方。好地方也不容易找，最后，我在街边又找到一块地方，这里也不错，也是个石头台阶，就是离街近了点，有些嘈杂，但我实在是不想走了，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坐下来，四下观望了片刻。我是担心这里会不会也是别的流浪汉的地盘，千万不要再被人驱赶。过了一会，当我确定这里并非别人的领地之后，我这才又安顿下来。

到了夜晚，温度开始下降，虽然是夏天，但布里斯班的夜间气温只有20度左右。我觉得有点凉，于是找了些报纸垫在地上。

【记者旁白】

于世来收拾好以后，就在街边躺下来，他把脸转向了里面，把后背给了大街，他说这样可以减少干扰，因为他躺的地方就在街边上，另外，他也提防着，不要让别人拍了照片，要是传到网上，那可影响中国人形象。

【于世来自述】

不一会，我就睡着了，好像还做了梦，梦到了小莲。梦境很模糊，记不清了，但我分明就听到了小莲的声音，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是那么的真切。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我突然就从睡梦中爬了起来，就看见了小莲！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街上，正在打电话！

虽然小莲背对着我，但我知道她就是小莲，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在那一瞬间，我没弄清楚，这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甚至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我这是在哪里。而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小莲也突然转过身来，直接就看到了还撑着上身、半卧着的我。四目相对，我两都目瞪口呆，小莲连电话也忘了说了。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我和小莲，竟然在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意外地相逢了！惊喜之余，我俩的第一句话都是，你怎么在这儿？

互相解释了一通之后，互相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小莲是作为中山大学的交换生，前来澳大利亚学习的。中山大学一直积极参与国际学生交流计划，小莲由于成绩优异，各方面表现突出，又加上英语流利，于是被选为交换生到昆士兰大学交流学习。那天晚上，小莲正好到市中心买点东西，没想到就在这里和我相遇了！

这真让我万分高兴，可同时，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是以流浪汉的身份和小莲重逢的。小莲看到我睡在街上，好像有些心疼，她责怪我不该这样对自己。于是她拉着我，不由分说，让我和她一起回去，去她那里住。我说，你那里方便吗？她说，方便啊。

小莲住在昆士兰大学附近，一个叫叫圣卢西亚的地方，她在这里租了房子。圣卢西亚离市中心不远，我们坐公交车很快就到了。

我原以为小莲租住的房子像我们石牌的出租屋那样，起码是有个客厅，也可以让我临时住一下。可是等我进到小莲的房间，才发现这只是一间单身公寓，也就十来个平米吧，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另外有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空间了。

我后来知道，这里的租金是很贵的，小莲虽然家境富裕，但她也是个节俭的人，她觉得够住就行了，所以租了个小小的房间。

可是现在，我该睡哪里呢？

小莲看我站在那发呆，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指着床前的一小块空地说，你就在这地板上将就一下吧，等会我给你铺一下。

我说，那怎么行。

小莲说，怎么，睡地板不行啊？

我说，不是睡地板不行，而是，而是。。。你不怕。。。

我不知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我和小莲都不是小孩子了，一起睡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了里，我觉得多少有些不合适。

小莲明白我想说什么，她笑着说，怕什么？怕你吗？

她接着又说，世来，我相信你，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这世上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记者旁白】

那天晚上，小莲睡在她的床上，于世来睡在小莲床前的地板上，他们就这样休息了，就像电视剧《潜伏》里的一样。

【于世来自述】

小莲铺的地铺很柔软，很舒服，和石头台阶有天壤之别，可我却睡不着了。我深爱的人，就睡卧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我的心里有些慌乱，很难说清楚那种感觉。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个老实人，是的，我在女孩子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可是，此时此刻，如果说我还能心如止水，那就是胡说八道。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我和我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却无动于衷，我想只有神仙才能做到这样。而我是人，一个凡人，我爱小莲，我渴望能紧紧地拥抱她，能深深地亲吻她。

不过，在那个夜晚，尽管心中有万分的不平静，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小莲说，她信任我，我要对得起她的信任。

而此刻，小莲也和我一样，静静地躺着。尽管她也一动不动，但我知道，她同样也没有睡，我能感觉得到，她的心中也一样是无法平静。

感情的事，真的很难弄明白。我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但在感情上，我发现很难说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后来，我就想，那个夜晚，如果我对小莲有什么非分之举，她也是不会拒绝的。我这么说，并不是说小莲很开放，而是我感觉的出，小莲心里其实是有我的。但是，我总觉得，我没有他的男朋友那么优秀，为了小莲的幸福，我应该自己走开。

那么，当你爱一个人，你究竟是应该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她、得到她，还是应该为了她的幸福而放手？这个问题缠绕着我，直到今天，我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