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抉择
宋哲睁开眼睛的时候，审讯室里没人，光线很暗，室内没有窗口。他就这样将头搁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颈椎和肩膀此刻隐隐作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分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宋哲抬起手想揉一下脖子，手铐在椅子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一个被拘留的嫌疑人。
喉咙有些干涩，他舔了舔因缺水而干裂的唇，思忖着要不要开口喊人进来。
在他作思想斗争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李成，他过来给宋哲解开手铐，说：“跟我出来简单洗漱一下。老实点，别耍其它花招。”
宋哲双手重获自由，他站起来缓缓活动了一下极其僵硬的身体。李成率先走出去，宋哲慢慢跟在后面。
到厕所门口，李成递给他一套一次性的洗漱用具，宋哲接过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宋哲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皱巴巴的衣服领子被他捋平，头发也稍微整理了一下。
李成看见他这副模样，没有给他立即戴上手铐，带着人去了一楼大厅。
有几个警员正在吃早餐，看见李成打了个招呼：“早啊。”
李成回应道：“早。”
说完领着宋哲在一旁坐下，拿了一碗粥和两个包子放到他面前，说：“吃吧。”
宋哲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白粥，一手拿起包子往嘴里塞，一手举起粥碗猛喝。
旁边的警员看他饿坏了，便又给他递了一碗粥。
宋哲刚吃饱，用纸巾擦完嘴。张涛就从警局门口径直走进来，几个警员和李成站起来，喊道：“队长早上好！”
张涛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闻言只朝他们点了下头，略过宋哲上了楼。
李成目送张涛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从兜里掏出手铐顺便问了宋哲一句：“吃饱了吧？”
宋哲点点头，下一秒手上传来“咔”的一声，李成重新给他戴上了手铐。
“我能见我母亲一面吗？”宋哲站在原地不动，低声询问道。
他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事发生什么意外。
李成稍加思索，没有同意：“你现在是被拘留审讯的阶段，要等一切调查结束后，犯罪事实陈述清楚，证据链补充完整。
移交法院的时候，在那之前你才可以见家人一面。”
宋哲眼中的期许落空，李成摇摇头，语气惋惜的说：“你既然如此牵挂你母亲，当初又何必走这条路呢？”
“我会被判几年？”
“不知道，这要看法院最终的判决。在此之前，你还是好好配合，争取宽大处理吧。”
李成似乎不想再多说了，推着宋哲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宋哲不死心的继续请求：“那我可以给我母亲打个电话吗？就给她报个平安，不然她会以为我出事了。”
李成没拒绝，去找来了宋哲的手机，里面的芯片已经被林平庸取出来做研究了。
宋哲接过来解锁，看见通讯录里有十几个母亲的未接来电，赶紧拨通号码打回去。
陈元英一直在等着儿子的电话，宋哲打过去刚响一声就接通了。
“喂，小哲，你总算接电话了。妈都快担心死了，就差跑出医院去找你。”
听见母亲担忧的声音，宋哲眼眶红了：“妈，我就是昨天晚上手机没电关机了。”
大概是陈元英关心则乱，这样拙劣的谎言竟没有察觉出来。她躺在病床上，瞧见墙上的钟，问：“你这会儿不是在上课吗？”
宋哲将放在耳边的手机拿开，看了眼时间——9:11分，谎话张口就来：“开机的时候看见您打了好多电话，我就跟老师申请出来上厕所，想打电话给您报个平安。
您别担心我了，我在学校好好的。现在您的身体最重要，最近我要考试，可能要忙一阵，有空我会去医院看您的。”
宋哲又安抚了母亲好一会儿，才如释重负般挂掉电话。
把人关回审讯室，李成到办公室找张涛。
“队长，宋哲的审讯记录已经整理完毕，吴川海那边今天还要继续吗？”
“当然。”张涛的语气坚定，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顿了一下，张涛问道：“画像师还没有完成嫌疑人画像吗？”
他说的画像，是指下城区出现过的那对男女。回来后他让警局的画像师去走访那个胡子脸和李仲彬，根据他们的口述模拟画像。
李成摇摇头，画像师加班加点几乎泡在办公室，已经画了第三轮，对比库里依旧没找到人。
不过资料库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录入，拟好的画像改了又改。画像师表示：本人已疯，无事勿扰。
张涛捏了捏眉心，起身继续去找吴川海“斗智斗勇”。
林平庸到警局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李成看见他，关心道：“今天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你迟到这么久。”
“没什么事，就是女朋友遇上点麻烦，已经解决了。”林平庸的语气平淡。
李成和他共事了几年，自然清楚他女朋友那档子事。虽然有些不赞同他对女朋友过于纵容的态度，但这是别人的家事，李成不好多说什么。
闻言只调侃道：“害，这得亏你不是富二代，不然多少钱也不够败的呀。”
林平庸听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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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能走？”于茗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问道。
正靠坐在椅子上玩斗地主的男人头都没抬，说：“早着呢。”
于茗还想开口，另一个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打断了她的话头：“你男朋友答应我们老板的事还没做完，你什么时候能走，取决于他什么时候能把事办完。”
于茗有些焦虑，她用商量的语气跟对方说：“那你们可不可以把我的手机给我？”
嘴里塞着烟的男人，用两根手指夹住，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斜眼看向她。
于茗立即保证道：“我不会联系任何人！真的！就是这里实在很闷，我想刷会儿视频。”
抽着烟的男人听完没回话，玩斗地主的那个男人突然一拍大腿：“我去！又输了！我的一万金豆！”
于茗：……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在男人又开了一局，眼看着又快输的时候，于茗眼疾手快地在屏幕上打出一排飞机。
男人被干扰了很不爽：“你会不会啊？要是对面出个炸我就没了。”
话音刚落，地主没出牌，他队友打出最后一张，赢了。
男人目瞪口呆，高兴的像个有糖吃的小傻子：“赢了！看到没有！”说完激动得伸手拍了一下旁边男人的背。
站在一边抽烟的男人，刚吸进去的一口烟呛在肺里，猛咳了半天，差点没把他送走。
后面，于茗成功和男人打成一片，两个人开心的玩起了欢乐斗地主。
另一个男人抽完一支烟，看着这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白眼都快翻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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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多，张涛从审讯室出来，黑着一张脸，显然是没有收获。
回到办公室，他接到了罗局的电话，让他来一趟办公室。
张涛敲响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罗局。”
罗山虽然已年近六十，但身子骨看起来依旧硬朗，平日里整个人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养生茶，问：“吴川海的审讯进行到哪一步了？”
张涛站姿笔直，将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毕。
罗山点点头，说：“那就尽快结案吧。上面的意思是，明天就将人送到北区第二监狱暂时关押，案件交由市级人民法院审理。”
张涛也想快点把人送进去，可是还有一些疑点他没有问出来，心有不甘，闻言问道：“能不能再晚几天？关于这个案子，还有几个细节，他没有交代清楚。”
罗山把保温杯朝桌面上重重一放，没盖好的杯口溢出一些茶水，浸湿了文件的一角。
“做警察这么久，你还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时刻记住，你是警察，不是刨根问底的侦探！”罗山的语气带着训斥。
张涛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里响起张涛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了。”
张涛离开局长办公室，走的每一步都觉得无比沉重。
他现在的想法很复杂，一方面想着尽快结案，另一方面又觉得背后有人在推动这一切，异常顺利。
他回到二楼，经过办公区，林平庸喊了他一声：“老大。”
张涛停下脚步：“怎么了？”
林平庸走到他面前，那枚芯片摊开在手心里，说：“这个就是一枚普通的定位芯片，除了可以屏蔽信号追踪，其它的没有什么特别。”
张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你等会儿把它交去物证科。”
“好。老大，吴川海还要继续审下去吗？”林平庸佯装随意地问道。
“嗯，只是时间不多了，罗局要求明天就把人送走。在这之前，我再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张涛这样说着，心里觉得希望渺茫。
林平庸听完，问：“老大，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暂时不用，今天晚上你和李成来我办公室，商量一下明天押送吴川海的具体安排。”
“好的。”林平庸握紧拳头，那枚芯片在他的掌心里攥得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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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招牌上写着“Day and night”的酒吧，此时正处于非营业状态。
吧台前的男人调好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对面坐着的男人眉眼冷淡，举起酒杯和他相碰，薄唇微启，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图之，你真的这么肯定林平庸会为了那种女人，背弃自己的职业信仰吗？”问话的男人轻抿一口酒，上挑的眼尾带着笑，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
徐图之放下空酒杯，语调毫无起伏地说：“人类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不要低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这将是你要用一生研究的课题。”
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万一那个林平庸阳奉阴违呢？”
说着，沈倾走过来用手挽住男人的胳膊，“凌哥哥，你说怎么办？”
凌瑞眉眼带笑，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不听话的人，就只好让他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咯。”
沈倾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对徐图之说：“要是有一天，你最重要的人受到威胁，你会除掉那个人吗？”
徐图之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动他。
他看向沈倾，眼里藏了难以言说的情绪，语气却冷淡至极：“不会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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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张涛召集刑侦支队的所有警员在办公室开会，制定了明天押送吴川海的具体计划，时间定在明天早上九点。
散会后，张涛留下了林平庸和李成两个人。
张涛特别嘱咐他们两个人：“你们全程给我盯紧他。从出审讯室那一刻起，保持高度警惕，到时候跟我一辆车。”
李成和林平庸神情严肃：“明白。”
回到家里，林平庸拿手机拨出一串陌生号码。
“明天早上九点，我们会押送吴川海前往北区第二监狱。”林平庸将信息传达给对方。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乍一听声音毫无起伏，像个智能AI。
“好，明天你只要配合我们就行了。”
林平庸额头上冒出冷汗：“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想办法让吴川海恢复行动能力，剩下的你别管。
不用担心你会暴露的问题，等这件事办完，你的女朋友我会毫发无损地送回去。”男人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林平庸只好妥协道：“我明天找机会，但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对方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林平庸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床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摘掉眼镜，冲进厕所洗了把脸，冷水的刺激令他清醒不少。
慢慢冷静下来之后，林平庸开始思考明天的对策。他当然不可能完全任人摆布，但于茗的安危他也不能不顾。
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林平庸机械性地摩擦眼镜架，心里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