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亮
六年后。
“姐姐，你快来看，这里有一个鸟窝。”
林柒月惊喜地仰着头，指着高高的砖红色的墙柱上方。
林安冉闻声跑了过来，只见上方的一个小洞里，夕阳的余晖洒落，一只鸟妈妈正在梳理着羽毛，它的身下是几只刚孵出来不久的雏鸟，还是肉肉的身子，只有几根稀疏的羽毛。
“嗯，有几只小鸟呢。”林安冉笑着说道。
“小柒自己先玩，姐姐把作业写完就陪你玩好不好？”
“我可以看着姐姐写作业吗？”林柒月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询问着。
“可以，来吧。”林安冉拉着林柒月的手，在门侧的矮凳上坐了下来，一张高一些的凳子当做写字的书桌，上面是一本摊开的练习本。
林安冉九岁了，已经是小学二年级，村里没有学校，要去离村里几公里外的另一个村里上学，每天，天还没亮，林安冉就已经踏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一直下坡，赶去邻村的小学上课，来回要用两个小时左右。
开始，林安冉是和村里的小孩一起上下学的，只是后来村里的小孩经常欺负她，她便不再和她们一起走，而是一个人。
林柒月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欺负姐姐，她觉得自己姐姐很好，为什么要欺负她，由于这个原因，林柒月对村里的那些小孩带着一丝敌意，每次看到她们都不和她们说话。
“姐姐，这个是什么？”林柒月小手指着练习本上的一个数字，歪着头，看着林安冉。
“这个是数字5，到时候小柒上学了也会学的哦。”林安冉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写题。
林柒月眉头微微皱着，语气有些失落，“我好想快点上学了呢，这样就可以和姐姐一起走了，不过外婆说我还小，明年才可以上学。”
“嗯。”林安冉笑了笑，点点头，目光还是专注在练习本上。
林柒月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到姐姐了，于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安冉一笔一划地在练习本上画着自己不认识的字符。
大概写了一个小时，林安冉放下笔，合上练习本，把它们放进有些旧的书包里，此时天色渐晚，已经看不到阳光了。
符笙和曹建国从坡下走上来，两人皆是一身的泥土，走到屋前，将叫脚上满是污泥的靴子换了下来。
林柒月和林柒月朝着两人跑了过去，声音惊喜，“外公外婆，你们回来啦。”
“嗯。”两人淡淡的应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今天下午两人去田里收稻去了，割了一下午的稻，此时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黏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你先去烧水洗澡，我还要做晚饭。”符笙对着曹建国说了一句，自己先进了屋，开始烧火，蒸饭，洗菜，切菜。
又是一阵忙活，符笙将菜端在桌子上，叫林柒月和林安冉自己盛饭吃，然后就去洗澡了。
曹建国洗完澡，盛了两碗饭给父母送过去，然后自己也吃起来。
晚上，一家子都搬出板凳坐在门前乘凉，曹建国坐了不久，便下了坡，他去买六合彩了。
林柒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公迷上了买六合彩，也不知道六合彩是什么，只知道外婆经常说他，叫他不要总是买这些东西，家里没钱给他输。
而曹建国每次听到“输”这个字眼，都会黑脸，然后几乎有些暴跳如雷地朝着外婆吼道：“你的嘴里能不能说点好话，运气都给你说没了！”
每次，符笙也是生气地回道：“这东西难道是说得中吗，是你自己没看中，还在这里说别人。”
林柒月不明白，为什么外公外婆总是很容易吵架，六年来，从她开始记事起，她由原本的害怕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争吵，也不会因为突然的怒喝而吓得身体一抖，林安冉好像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争吵。
不过今天晚上曹建国去买六合彩，符笙没有说什么，任由他去了。
符笙将林柒月拉进怀里，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声音轻柔地问道：“小柒，你觉得今天晚上你外公能中吗？”
借着月光的清辉，林柒月看到符笙在笑，她的眼角多了一些皱纹，笑起来皱纹堆积在一起，那双温和的眼睛闪着慈祥的光芒。
林柒月右手食指放在嘴上，歪着头想了想，“能中。”
符笙又笑了，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林柒月的头发，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林柒月才知道，六合彩就是一种类似赌博的东西，十二个生肖，每个生肖对应固定的四个数字，其中有一个生肖对应五个数字，总共四十九个数，每周二四六三天都会开卖，每次都会出一个数，买六合彩的人根据那些六合彩的书寻找线索，然后买自己认为会出的数，如果买中了你就可以得到你的本金加上四倍的报酬，比如说你花一块钱买了一个数，如果中了，你就可以得到四十块钱外加你出的一块钱，当然也可以包生肖，只不过没有前面一种的利润高。
而外婆那天晚上之所以没有阻止外公，是因为前天晚上外公中了两块钱，总共赚了八十块钱，还把钱交给了她，她心里高兴，兴致来了也就问了一下自己，要知道八十块钱在当时真的算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符笙心里自然高兴。
果然，这天晚上曹建国又中了四块钱，曹建国从中抽出一百递给符笙，说是让她给孩子买些吃的和用的，还有六十他准备给五十给父母，剩下的十块自己留着继续买六合彩。
符笙笑着接过去，“刚刚我问小柒你今晚能不能中，结果她说能中，没想到还真中了，这孩子。”
曹建国也笑了笑，声音也是高兴的，“说得好，就是要说中才行。”
此时林柒月和林安冉已经睡着了，皎洁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符笙替两人掖好被角，看着天上的满月，眼中闪过一抹愁思，中秋节又要到了。
日子照样过着，天上的月亮缺了又满，离中秋节还有三天。
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
夜晚，月光越发地明亮，可以看见屋前翠竹洒下的斑驳月影，竹梢上似乎也铺了一层银雾一般，透着一股朦胧的美感。
林安冉在屋前走着，眼睛先是看了看左手手背，上面有一道弯弯的，似月牙的疤痕，然后抬头看着月亮，林柒月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安冉的后面。
“小柒，你看，月亮跟着我在走。”林安冉有些欢快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
林柒月看着天上的月亮，感觉月亮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也有些兴奋起来，“月亮也跟着我走，好神奇。”
于是两人不亦乐乎地来回走动，脸上是满是新奇和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