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全鉴(典藏诵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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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侠女

【原典】

顾生,金陵人,博于材艺,而家綦①贫。又以母老,不忍离膝下。惟日为人书画,受贽以自给。行年二十有五,伉俪犹虚。对户旧有空第,一老妪及少女税居其中,以其家无男子,故未问其谁何。一日,偶自外入,见女郎自母房中出,年约十八九,秀曼都雅,世罕其匹,见生不甚避,而意凛如也。生入问母。母曰:“是对户女郎,就吾乞刀尺,适言其家亦止一母。此女不似贫家产。问其何为不字,则以母老为辞。明日当往拜其母,便风②以意,倘所望不奢,儿可代养其母。”明日造其室,其母一聋媪耳。视其室,并无隔宿粮,问所业,则仰女十指③。徐以同食之谋试之,媪意似纳,而转商其女;女默然,意殊不乐。母乃归。详其状而疑之曰:“女子得非嫌吾贫乎?为人不言亦不笑,艳如桃李,而冷如霜雪,奇人也!”母子猜叹而罢。

【注释】

①綦(qí):极其,非常。②风:通“讽”,暗示,不正言以告。③十指:双手。

【译文】

有个姓顾的秀才,金陵人,博学多才,家境却很贫穷。又因为母亲年老,不忍离开膝下,只是每天给人写书作画,得点报酬维持生活。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妻子。他家的对面过去有一所空房子,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少女租了这个房子住在里边。因为她们家里没有男人,所以没问她们姓甚名谁。一天,顾生偶然从外面回来,看见女郎从母亲屋里走出来,年纪约有十八九,长得秀丽文雅,世上少有。看见顾生也没怎么回避,但表情很是严肃。顾生进了屋,问母亲。母亲说:“是对门的女郎,到我这里借剪刀、尺子。她刚才说家里也只有一个母亲同住。这个女郎不像是个穷人家的女儿。问她为什么还没有出嫁,她说是为了伺候老母。明天应当去拜望她的母亲,顺便说说这个意思,倘若我们这点儿愿望不过分的话,你可以代替她抚养她的老母。”第二天,顾生母亲到了少女家,她的母亲是个耳聋的老太太。看屋里,并没有多余的粮食。询问靠什么营生,只是依赖女儿做针线活。顾母慢慢流露出打算两家一起过的意思,老太太意思好像是同意。转而跟少女商量,少女沉默不语,多有不高兴的意思。于是顾母便回到家里,跟儿子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况,不无猜测地说:“这个女郎莫非嫌咱穷吗?对人不说也不笑,艳如桃李,而冷如冰霜,真是个奇人啊!”母子俩猜测着,感叹着,也就作罢。

【原典】

一日,生坐斋头,有少年来求画,姿容甚美,意颇儇佻①。诘所自,以“邻村”对。嗣后三两日辄一至。稍稍稔熟,渐以嘲谑,生狎抱之,亦不甚拒,遂私焉。由此往来昵甚。会女郎过,少年目送之,问为谁,对以“邻女”。少年曰:“艳丽如此,神情何可畏?”少间,生入内,母曰:“适女子来乞米,云不举火者经日矣。此女至孝,贫极可悯,宜少周恤之。”生从母言,负斗米款门,达母意。女受之,亦不申谢。日尝至生家,见母作衣履,便代缝纫,出入堂中,操作如妇。生益德之。每获馈饵,必分给其母,女亦略不置齿颊。母适疽生隐处,宵旦号咷。女时就榻省视,为之洗创敷药,日三四作。母意甚不自安,而女不厌其秽。母曰:“唉!安得新妇如儿,而奉老身以死也!”言讫,悲哽,女慰之曰:“郎子大孝,胜我寡母孤女什百矣。”母曰:“床头蹀躞②之役,岂孝子所能为者?且身已向暮,旦夕犯雾露,深以祧续为忧耳。”言间,生入,母泣曰:“亏娘子良多,汝无忘报德。”生伏拜之。女曰:“君敬我母,我勿谢也,君何谢焉?”于是益敬爱之。然其举止生硬,毫不可干。

【注释】

①儇佻:轻薄,轻浮。②蹀躞:小步走路。

【译文】

一天,顾生坐在房子里头,有个少年来求他作画。这少年容貌很漂亮,态度却很轻佻。问他从哪里来的,他说从邻村来的。从此以后,三两天就来一趟。稍微熟悉了,就渐渐地互相嘲讽戏谑;顾生把他抱在怀里,他也不太拒绝,于是就成了他的娈童。此后,往来更为密切。一天,女郎恰巧从他面前走过去,少年用眼睛送出很远,问是谁家的女郎。顾生说是邻家的姑娘。少年说:“姿容如此艳丽,神情为什么那样可怕呀?”不一会儿,顾生进屋,母亲说:“刚才对门女子来讨米,说是一天多没有烧火做饭了。这个女子非常孝顺,穷得可怜,应当多多少少帮助她们。”顾生依从母亲的意思,背着一斗米送到对门,并传达了母亲的心意。少女接受下来,也没有说感谢的话。少女有时候到了顾生家,只要看见顾母做针线活,就主动拿过来缝纫;屋里屋外的杂活也都抢着干,就像家中做媳妇的一样。顾生更加尊重少女,每当得到一些好吃的,肯定要分给少女的母亲,而少女也不说什么。

顾生母亲下身生了疮,疼痛难忍,日夜不停地叫唤。少女经常到床边来看望,为她洗创口上药,一天要过来三四次。顾生母亲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是少女一点儿也不嫌脏。顾母感叹道:“唉,哪里找这样好的媳妇,侍候老身到死呢!”说罢悲痛哽咽。少女安慰她说:“您的儿子是个大孝子,比起我们寡母孤女来强上百倍。”顾母说:“像床头这些遮遮掩掩的事,哪里是孝子能干的活呢?况且老身已经是风烛残年,一旦有个好歹,连个传宗接代的也没有,真叫人忧心啊!”正说话间,顾生进来。顾母哭着说:“亏欠姑娘的太多了,你千万不要忘记报恩报德啊。”顾生伏地向少女跪拜。少女说:“你敬我的母亲,我没有谢你,你何必要谢我呢?”于是,顾生更是敬仰喜欢少女。不过少女一举一动都很严肃郑重,顾生丝毫不敢触犯她。

【原典】

一日,女出门,生目注之,女忽回首,嫣然而笑。生喜出意外,趋而从诸其家,挑之,亦不拒,欣然交欢。已,戒生曰:“事可一而不可再。”生不应而归。明日又约之,女厉色不顾而去。日频来,时相遇,并不假以词色①。少游戏之,则冷语冰人。忽于空处问生:“日来少年谁也?”生告之。女曰:“彼举止态状,无礼于妾频矣。以君之狎昵,故置之。请更寄语:再复尔,是不欲生也已!”生至夕,以告少年,且曰:“子必慎之,是不可犯!”少年曰:“既不可犯,君何私犯之?”生白其无。曰:“如其无。则猥亵之语,何以达君听哉?”生不能答。少年曰:“亦烦寄告:假惺惺②勿作态;不然,我将遍播扬。”生甚怒之,情见于色,少年乃去。一夕,方独坐,女忽至,笑曰:“我与君情缘未断,宁非天数。”生狂喜而抱于怀,欻闻履声籍籍,两人惊起,则少年推扉入矣。生惊问:“子胡为者?”笑曰:“我来观贞洁人耳。”顾女曰:“今日不怪人耶?”女眉竖颊红,默不一语,急翻上衣,露一革囊,应手而出,而尺许晶莹匕首也。少年见之,骇而却走。追出户外,四顾渺然。女以匕首望空抛掷,戛然有声,灿若长虹,俄一物堕地作响。生急烛之,则一白狐,身首异处矣。大骇。女曰:“此君之娈童也。我固恕之,奈渠定不欲生何!”收刃入囊。生曳令入,曰:“适妖物败意,请来宵。”出门径去。次夕,女果至,遂共绸缪。诘其术,女曰:“此非君所知。宜须慎秘,泄恐不为君福。”又订以嫁娶,曰:“枕席③焉,提汲焉,非妇伊何也?业夫妇矣,何必复言嫁娶乎?”生曰:“将勿憎吾贫耶?”曰:“君固贫,妾富耶?今宵之聚,正以怜君贫耳。”临别嘱曰:“苟且之行,不可以屡。当来,我自来,不当来,相强无益。”后相值,每欲引与私语,女辄走避。然衣绽炊薪,悉为纪理,不啻妇也。

【注释】

①假以词色:给以表示友好的话语和脸色。假:给予。②假惺惺:装假。此指假装正经的人,是对侠女的蔑称。③枕席:指男女同居。

【译文】

一天,她出了房门,顾生不错眼地望着她。她忽然回过头来,很动人地笑了。顾生喜出望外,赶紧追上去,一直跟到她的家里。挑逗她,她也不拒绝,而且很高兴住在了一起。事后,她告诫顾生说:“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顾生没吱声就回去了。

第二天,顾生再次约少女幽会,少女板着脸连看也没看一眼就走了。少女经常过来,有时相遇,并不给个好言语好脸色。顾生稍微开个玩笑,她就说些冷冰冰的话顶他。一天,少女在个没人的地方问顾生:“经常来串门的那个少年是谁?”顾生告诉了她。少女说:“他的行为举止多次触犯我,因为他跟你亲密的缘故,所以放在一边没理他。请转告他说,再像过去那样,是不是不想活了!”

到了晚上,顾生把少女的话告诉了少年,还说:“你一定要慎重,她是不能触犯的!”少年说:“既然不可触犯,你为何触犯了她?”顾生辩解说没有。少年说:“如果真的没有,怎么会跟你说那些亲热的话?”顾生不能解释。少年又说:“也请你转告她,别假惺惺地装正经,不然的话,我将四处张扬。”顾生很生气,脸色都变了,少年这才离去。

一天晚上,顾生正一个人独自呆坐着,少女忽然来到,笑着说:“我与你的情缘未断,这莫非天数!”顾生狂喜地把少女搂在怀里。

突然间,他们听到走路的声音,于是吓得站立起来,原来是少年推门进来了。顾生惊问:“你来干什么?”少年笑着说:“我来看看那个贞洁的姑娘。”又冲着少女说:“今天不怪人了吧?”少女气得眉毛倒竖,脸颊泛红,一言不发。她迅速翻开上衣,露出一个皮袋子,顺手抽出一件东西,原来是一把一尺长的铮亮的匕首。少年看见了,吓得扭头就跑。少女追出门外,四处望去,没有一点儿声迹。

少女把匕首往空中抛掷,只听“唰”的一声,显出一道像长虹般的亮光,顿时有个东西坠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顾生急忙用灯光去照看,原是一只白狐狸,已经身首异处了。顾生非常害怕,少女说:“这就是你那个相好的美少年了。我本来饶恕了他,无奈他不想活怎么办?”说着把匕首收进小皮袋里。顾生拉着少女要进屋,少女说:“刚才那个妖精败了我们的兴致,等明天晚上吧。”说完,出了门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少女果然来了,于是亲亲热热欢会一场。顾生问少女的剑术,少女说:“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应当严守秘密,一旦泄露恐怕对你不利。”顾生又提出嫁娶的事情,少女说:“我已经和你同床共枕了,也干了提水烧饭的家务事了,这不是媳妇做的事吗?已经是夫妇了,何必再谈什么婚嫁的事?”顾生说:“你是不是嫌我家穷啊?”她说:“你固然很穷,我富吗?今天晚上的相聚,正是可怜你的贫穷呀。”临别的时候,又嘱咐顾生说:“不正当的行为,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应该来,我就自己来,不应该来,你强求也没有好处。”以后再遇见她,常想拉她说说知心话,她总避开。但是缝连补辍、烧火做饭,全给料理,如同妻子一样。

【原典】

积数月,其母死,生竭力葬之。女由是独居。生意孤寝可乱,逾垣入,隔窗频呼,迄不应。视其门,则空室扃焉。窃疑女有他约。夜复往,亦如之。遂留佩玉于窗间而去之。越日,相遇于母所。既出,而女尾其后曰:“君疑妾耶?人各有心,不可以告人。今欲使君无疑,乌得可?然一事烦急为谋。”问之,曰:“妾体孕已八月矣,恐旦晚临盆。‘妾身未分明’,能为君生之,不能为君育之。可密告母,觅乳媪,伪为讨螟蛉①者,勿言妾也。”生诺,以告母。母笑曰:“异哉此女!聘之不可,而顾私于我儿。”喜从其谋以待之。又月余,女数日不至,母疑之,往探其门,萧萧闭寂。叩良久,女始蓬头垢面自内出。启而入之,则复阖之。入其室,则呱呱者在床上矣。母惊问:“诞几时矣?”答云:“三日。”捉绷席②而视之,则男也,且丰颐而广额。喜曰:“儿已为老身育孙子,伶仃一身,将焉所托?”女曰:“区区隐衷,不敢掬示老母。俟夜无人,可即抱儿去。”母归与子言,窃共异之。夜往抱子归。

【注释】

①螟蛉:养子。螟蛉,是一种飞蛾的幼虫,蜾蠃捕来喂养自己的幼虫,古人错认为蜾蠃以螟蛉为养子。②捉绷席:指抱起婴儿。捉:抱持。绷席:犹言“襁褓”。

【译文】

数月过后,少女的母亲死去了,顾生尽力办了丧事。少女从此一人独居。顾生以为少女孤单单一人睡觉容易达到交合的目的,便跳墙过去,隔窗呼唤她,但始终没有回音。看她家的门,空荡荡的上了锁。顾生怀疑少女有别的约会,不在家。夜里再去,还是空空的。于是顾生把佩玉放在窗间就走了。过了一天,顾生与少女在母亲的屋里碰到了。顾生出来时,少女跟在后面,说:“你怀疑我了吗?人各有心事,不能够告诉别人,如今想让你不怀疑我,怎么可能呢?不过有一件急事需要和你商量。”顾生问她,少女说:“我身子怀孕已有八个月,恐怕不久要生了。我的身份不清楚,我只能替你生孩子,不能替你抚养孩子。你偷偷告诉老母,寻找个奶妈子,假装讨个婴儿抱养,不要提起我。”顾生点头答应。顾生告诉母亲,母亲笑着说:“真是怪人!明媒正娶不干,却私下跟我儿子好。”很高兴按着少女嘱咐的办法行事。

过了一个多月,少女有几天没有过来,母亲担心有事,便过去看望。大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一点儿动静。老母敲门很久,少女才蓬头垢面从里面走出来。开了门请人进去,随后又马上关上了。走进内室,呱呱叫的婴儿就在床上呢。母亲惊问:“生下几天呢?”少女回答说:“三天。”解开襁褓一看,是个男孩,长得宽额大脸的。母亲高兴地说:“你已经为老身生育了孙子,可你伶仃一人,将靠什么生活呢?”少女说:“我的心事不敢明告老母,等夜深人静,把小儿抱过去吧。”母亲回家后,把事情告诉儿子,母子都从心里感到诧异。到了夜里,便把孩子抱了回来。

【原典】

更数夕,夜将半,女忽款门入,手提革囊,笑曰:“我大事已了,请从此别。”急询其故,曰:“养母之德,刻刻不去诸怀。向云‘可一而不可再’者,以相报不在床笫也。为君贫不能婚,将为君延一线之续。本期一索而得,不意信水①复来,遂至破戒而再。今君德既酬,妾志亦遂,无憾矣。”问:“囊中何物?”曰:“仇人头耳。”检而窥之,须发交而血模糊。骇绝,复致研诘。曰:“向不与君言者,以机事不密,惧有宣泄。今事已成,不妨相告:妾浙人。父官司马,陷于仇,彼籍吾家。妾负老母出,隐姓名,埋头项②,已三年矣。所以不即报者,徒以有母在;母去,又一块肉累腹中,因而迟之又久。曩③夜出非他,道路门户未稔,恐有讹误耳。”言已,出门,又嘱曰:“所生儿,善视之。君福薄无寿,此儿可光门闾。夜深不得惊老母,我去矣!”方凄然欲询所之,女一闪如电,瞥尔间遂不复见。生叹惋木立,若丧魂魄。明以告母,相为叹异而已。后三年,生果卒。子十八举进士,犹奉祖母以终老云。

异史氏曰:“人必室有侠女,而后可以畜娈童也。不然,尔爱其艾豭,彼爱尔娄猪矣!”

【注释】

①信水:月经。②埋头项:隐藏不敢露面。③曩:以前,从前。

【译文】

又过了几个晚上,快到半夜时,少女突然敲门进来了,手里提着皮袋子,笑着说:“大事已了,就此告辞。”顾生急问什么缘故,少女说:“你供养我母亲的恩德,每时每刻都记在我的心里。过去我说过‘可以有一次而不能有第二次’的话,其用意是我的报答不在于床上男女之情,而是因为你家贫穷不能婚娶,为了延续你家的香火,传宗接代。本来希望交接一次就能怀孕,没想到月经又来,结果造成违背约定有了第二次。如今你家的恩德已经报答,我自己的志愿已经实现,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事了。”顾生问:“袋中装的什么东西?”少女说:“仇人的头。”过去打开一看,只见头发胡子搅在一起,血肉模糊,差点儿吓晕过去。顾生又追问事情来龙去脉,少女说:“过去不肯跟你说的原因,是怕把机密大事泄露出去。如今大事已经办成,不妨实话相告。我本是浙江人,父亲官居司马,因为被仇人陷害,全家被抄。我背着老母亲逃出来,隐姓埋名已经三年了。所以不能马上报仇的原因,只是因为有老母在世;母亲去世后,又因为怀孕在身,因而造成久久不能了结报仇雪恨的大愿。前几次夜里外出不是为了别的事,是因为道路门户不熟悉,怕报仇时出现差错。”说完就走出房门,又叮嘱说:“我生的儿子,你要好好看待他。你的福分浅薄,不能长寿,这个孩子可以光宗耀祖。夜深了,不要惊动老母,我去了!”顾生心里很悲痛,刚要问她往哪去,少女一闪身子,好像一道闪电,一眨眼就无影无踪了。顾生又是叹息,又是惋惜,呆呆地站在门外,好像丢了魂。第二天告诉了母亲,娘俩也只有互相惊叹而已。三年以后,顾生果然去世了。儿子十八岁中了进士,说是还在奉养祖母,一直给祖母养老送终。

异史氏说:“一个人必须家有侠女,而后才可以养娈童。不然的话,你和他鬼混,他却占有了你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