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煎熬
“衡儿，爸爸不想瞒你，大夫说了，要等你妈的检查结果，那就等！其实今天早上，我们在排队做检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还在做化疗的病人。他说.......”
杜衡爸爸停了一秒又道：“他发病的时候就像你妈那样，咳嗽不止，我其实也怕......”
杜衡打断道：
“爸爸，医生都没说啥，肯定没事的！”
杜衡不想听这些，她不想听！
“其实你妈妈感冒才一天，昨晚前半夜我还嫌她咳起来太吵，吵得我睡不着，可睡着睡着我就怕了！”
杜衡爸爸眼里都是自责。
“爸爸，妈妈肯定没事！”
杜衡挽住爸爸的胳膊说，这是长大后第一次牵着爸爸。
“爸爸不是个好爸爸，你们小的时候，我白天就带着你们姐妹俩，你妈妈去干活。她一个人，得养活我们一家四口！后来有一天，我哄你们姐妹俩睡觉，结果我自己把自己给哄睡着了。你们姐妹俩爬到了院子里，你表叔叔就把你俩给抱他家去了。我醒来后找遍了屋子，我怕的要死。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在家带你俩了，我学着去干活。可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得你妈教！没办法，谁叫我曾经是家里最小的儿子，被惯着长大呢！可是，娶了你妈，生了你们姐俩后，你奶奶就给我们分家了，她什么都没给我们！幸好，幸好有你妈妈！一眨眼，你们就这么大了。”
杜衡能看到，爸爸的眼里没有光，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他整个人，哀伤极了！
在医院的大厅，他们父女俩就这么坐着，说着！
在杜衡的记忆里，他们没有像今天这样聊过。
她还来不及回答，又听到爸爸说：
“你妈从昨晚开始，一直咳，一直咳！我刚开始很生气，哪有连一口痰都咳不出来的人。可后面我就开始害怕了，早上她想喝水，我倒给她后，她竟然咽不下去，我给她拿来了吸管，还是不行！我叫车送她来医院，她连车都坐不了了，我们在医院排队的时候。我让她站着，她站不住。我让她坐着，可却看她慢慢的滑到了地板上。衡儿，那个人说，他当初的肺癌的时候和你妈一摸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给你舅舅打电话，给你二爸打电话，他们都让我等检查结果，可是....”
杜衡紧张的紧紧握住爸爸的手道：
“爸爸，我在呢！我在，妈妈肯定没事！”
他又兀自说着：
“衡儿，我今天抱她的时候才发现，我一只手就可以抱起她了！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她那么瘦小呢？她一个人照顾咱们三个，多累啊！”
杜衡心里难受极了，她眼前的父亲，此时此刻就像个孩子一样，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想得到，父亲一遍遍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只是害怕，这种害怕是他承担不了的，他在向自己求助！
“爸爸，爸爸，妈妈没事！检查结果明天就出来了，一定没事，现在她在医院，有大夫，有护士，她不会有事！”
杜衡更加有力的握住爸爸那双厚大而粗糙的手，紧紧的握住，想给他力量！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医院一天，看着妈妈挣扎了一天，他被折磨了一天。
“对！对！对！大夫不让我离开，我得去看着你妈！”
他慌忙的起身，下盘不稳，差点摔倒！
“爸，爸爸，你别急，你别急！我给护士站打过招呼了，她们看着呢，没事！”
杜衡上千再次挽住了他的胳膊，扶着他。
“有人看着就好，有人看着就好！衡儿长大了，什么都知道，是爸爸没用，我都不敢离开她的床，我都忘了，还有护士！”
杜衡感受着，她头顶上，父亲手掌的温度。
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爸爸！
“爸爸，我们回去，没事，妈妈肯定没事！你不要着急！”
杜衡强忍着要决堤而出的泪水。
抬起右手，用衣袖蹭掉那妨碍视线的水滴，可却越擦越多！
“衡儿，别哭，爸爸在呢！我们不能这样，你妈妈那么聪明，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多想的。她心理素质差的很，我听说，病人的态度对病情的影响很大。所以，衡儿听话，不哭昂！”
“嗯，不哭！”
杜衡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眼泪流进嘴里，真苦！
进了病房。
“妈妈，今晚我就不回学校了，这会儿校门都已经关了，回不去了！”
杜衡已经洗了脸，现在看起来很正常，与爸爸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明天你还要上课，晚上休息不好怎么行呢？”
妈妈还是不悦道。只是这个不悦，只是杜衡的猜测罢了！毕竟她还嘶哑着。
“哎吆，妈妈，我都问好了，医院一张陪护椅二十块钱，就是一张折叠床，这么热的天，难道你还怕我冷吗？”
杜衡不屑道。
“要不你上床上来？到床上来睡？”
杜爸爸看着杜妈妈要起来，忙上前按住她说：
“你吸着氧气呢！液体也还没输完，你想再扎一次？躺好！”
果然管用，妈妈只好躺好。
“就是，妈，你就别操心了！就躺好吧！”
杜衡很轻松的说，好像就在家一样。
“你爸一辈子了，都是这样，大惊小怪！一点点小事都做不了主。你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就感冒而已，竟然告诉了你！影响你学习！”
杜衡见妈妈在埋怨爸爸，立马掩护说：
“妈，是你前天告诉我你感冒了的，今晚我问了爸爸，他才说你住院了。你就别怪爸爸了，我明早就回去上课，你放心吧！”
爸爸低沉的嗓音响起，他道：
“衡儿也好久没回家了，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影响学习的。从小到大，她的学习什么时候让我们操心过？你就乖乖躺着，养病！”
是的，进了病房的爸爸又恢复了平时的那个样子，好像是懒得说话，好像是厌烦了妈妈的唠叨。
如果不是妈妈间歇的咳嗽、嘶哑的喉咙在警示着杜衡，她可能还真的以为，现在妈妈真的没事！
杜衡想着，爸爸肯定装的很苦吧！
她借口自己饿了，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她也是刚刚想到，爸爸妈妈可能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么多手续要办，就爸爸一个人，他哪有时间啊！
刚回到门口，就看到爸爸扶着妈妈起来了。
“爸，怎么了？”
“没事，躺了一天了，去上个厕所，活动一下。”
杜衡妈妈说。
“爸，有你的份，你先吃，我带我妈去楼道里面转一圈。”
杜衡把吃的递给父亲，扶着母亲走出了病房。
在白织灯下，杜衡观察身边的母亲，她确实看起来比平时瘦了一圈。
从小他们就知道，母亲是亚健康，一点点感冒就能让她瘦一圈，如今的身体更显单薄。
“衡儿，其实妈妈真的没事，现在就是嗓子哑着，其他的都好，我现在都感觉自己特别轻松！”
杜衡看着妈妈高一脚低一脚的走路，可能是她躺了一天，不习惯吧。而她觉得轻松，应该是刚拔了氧气！
“我知道的，妈，你也就放心吧！明早我就去学校，保证不耽误学习！”
听到这话，妈妈似乎才满意。又说：
“衡儿，这几天若儿都没有打电话是不是？”
杜衡道：
“她打个电话多麻烦啊！那个座机打的人挺多的，要排队，怎么了？你想她了？”
“衡儿，若儿是你妹妹，除了我和你爸爸，她是你最亲的人，不光我想，你也得时时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