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援手
“闺女，别哭别哭，赶紧上来吧！”阿姨伸出头喊道。
杜衡上车，胡乱地擦眼泪。
她不能哭，不能哭。
还有谁在学校？还有谁在？
爸爸去二院至少要一个小时，可他们学校到二院，打的不过二十分钟左右。
出车祸？那就有可能是她坐车堵车那会儿出的事儿，救护车早就上去了，妹妹一定已经到医院了。
她一个人，怎么办啊？
她才十四岁。
杜衡翻开电话本，她得找一个人。
李霰？对，李霰。
“李霰，你在哪？”
李霰接通电话，杜衡迫不及待的问。
李霰：“还在教室呢！怎么了？有事儿？”
“李霰，你赶紧去二院看看好不好？我妹妹出车祸了，救护车把她送到二院去了。我在回家的路上，现在还在车上，你帮我先去看看她。帮帮我！”
杜衡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死死的抓住，祈求道。
李霰：“好好好，你别着急，我去，我现在就去。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杜衡：“杜若，杜若。你帮我先看着她！我和我爸爸马上就到了。”
李霰：“我知道，我马上过来去，你别着急，见到她我就给你打电话。”
杜衡挂了电话。手上的血已经把白手机染成了褐色。
下嘴唇内侧可能已经被她咬的稀碎！
牙齿还是在不停的打颤，即使她使劲的咬住，可还是不管用。
“姑娘没事儿，别着急。让师傅先送送你。”
旁边的阿姨安抚她道，手上传来陌生人的温度。
可不够啊！
她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死死的盯着前方。
敷衍的道谢。
不过，这一次，没有堵车。
不久，杜衡就看到了那辆侧翻在路边、玻璃全碎的车，全速前进的出租迅速甩掉了那呆在大拐上的残车。
杜衡一直回头盯着，直到看不见。
那辆车撞掉了防护栏，车身以侧翻九十度的模样倒在马路上，车底完全暴露，旁边还停着一辆大卡车，杜衡不敢想，如果车身再往外几米会怎样。
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这个世界还是没有让杜衡绝望。
司机甚至没要杜衡车费，他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杜衡没机会也没时间去感谢给她希望的陌生人。
她只知道，她要赶紧找到妹妹。
手中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没电了。
看着急救大楼，杜衡本能的直行，狂奔到大厅门口。
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看到了什么？
一摸一样的蓝色校服。
鲜血淋漓，血迹斑斑，血肉模糊！
一片混乱的急救大厅，就像是地狱一般。
那一张张痛苦的脸，刺得杜衡抬不起头，睁不开眼睛。
她用右手支着地面，她想站起来。
可是，她的两条腿就像是一滩烂泥一般，没有任何力量。
她想放声大哭啊！
可为什么也发不出声来？
布满血迹的双手，软绵绵的双膝，已经无法支起杜衡沉重的躯体。
她更没有勇气去那满是血迹的人群中寻找。
就这样，杜衡以一种难堪的姿势，跪倒在急救大厅门口。
满目猩红，满身绝望。
“杜衡你怎么了？”
林雨凌跑上前扶起她。
“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杜衡被林雨凌完完全全拉了起来，杜衡借着他的双臂才得以站立。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林雨凌，也不知道他在这干嘛？
可她就说得出这一句话，这已经花光了她此时所有的力气了。
事实上，她给李霰打电话的时候，刚好林雨凌也在，他俩是一起过来的。
刚刚他们打不通杜衡的手机，他便出来等她了。
“她没事，她没事！李霰在里边呢！我们进去，没事。”
林雨凌安抚道。
杜衡被扶着，她走过楼道，那血腥的场面，那一个个本来稚气未脱的孩子，如今，正在被恶魔蹂躏、被摧残，她不敢看任何人。
她害怕极了。
“姐姐！”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终于抓住了杜衡所有的注意力。
“若儿，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杜衡从病房门口扑了过去，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她爬在杜若的床前，仔细打量着。
抓住她的手。
杜若乖乖的躺在床上，液体在进入她的身体。
她像一个受惊后的小鸟，无助、可怜！
校服上染有血迹、污渍，但不多。
杜若：“姐姐，我没事。你去看看何雨柔的弟弟吧！他被摔到马路底下了，一直吐血，不说话。”
杜若亦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杜衡：“没事，没事！姐姐待会儿就去看他。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哪里疼？”
杜若：“我没受伤，就是这个胳膊抬不起来了，现在已经不疼了，没事！姐姐，雨柔的腿流了好多血，她去做检查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杜衡：“嗯嗯，若儿乖乖输液，姐姐待会儿就去看你的同学们。”
几分钟后。
恢复力气的杜衡站了起来，她往外走，李霰与林雨凌也就跟了出去。
在门口，杜衡忍住眼泪感激道：
“李霰，林雨凌，谢谢你们，谢谢！”
她只能对着他们一次次鞠躬。
她感恩他们没让她彻底绝望，也感激他们第一时间陪在妹妹身边。
李霰和林雨凌被杜衡这举动吓住了，愣神片刻，立马扶住她。
李霰：“你就别客气了，叔叔刚刚已经来过了，他现在应该去中心医院了。你妹妹说的那个男生可能已经不行了，我俩打车过来的时候，救护车刚到，他送到这医院的时候就没了呼吸，这边医院也没接。直接送到中心医院的太平间去了，叔叔他们这些家长后来也都过去了，这件事需要处理，他父母还没赶到，那边需要人！”
杜衡只听到“没了呼吸”，“太平间”，这些字眼。
她扶着墙、倒在墙上，眼泪如注，却跑了出去。
她要跑！
跑到没人的地方。
跑到杜若听不到的地方。
如果人有极限，那此刻就是杜衡的极限。
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承受不了了！
她无视路人的目光和驻足，就像她妈妈第一次带她来这个世界上那样，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
李霰他们追了过来，起先与林雨凌都不敢上前，可看着杜衡周围人慢慢聚拢起来。
李霰走了过去，让大哭的杜衡靠在他身上。
李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的林雨凌更是手足无措。
杜衡撕心裂肺的哭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家长、家属、病人。
过了很久，认出杜衡的人上前询问：
“杜衡，你妹妹伤的很重吗？”
还有不认识的，他们或者没见过哪个人哭这么惨的。也问：
“你们家人怎么了吗？”
医院本是一个伤感的场所，在那里有太多的生死，感性的人此刻也被杜衡感染，流下眼泪。
过了一阵，杜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也缓和了一些。
便离开依靠的李霰，哽咽着道：
“雨柔的弟弟....死了！”
杜衡一向脸盲，记不住人，可有人认识她，可能也是她家周围的人，安慰道：
“杜衡，别哭了，你哭的也怪吓人的。你爸爸来过了，说杜若伤的不重。雨柔都没你哭的厉害，你这孩子，真是的，把我们吓破胆了都。”
略有威严的声音，杜衡无法忽视。
只得哽咽着点头。
人群中开始讨论，说谁谁伤的重，谁伤的轻。
杜衡知道妹妹不严重。可是，雨柔弟弟才十三岁啊！他还那么小，他还在上六年级啊！
当然，杜衡更不敢想，妹妹就和他在一辆车上。
她也不敢想，妹妹目睹了他死前的惨状。
因为，只要想到，她的心就像被生生的挖了出来一般。
幸好，幸好妹妹没事。
直到人群散去，李霰才又对杜衡说：
“大夫说你妹妹可能是受到了惊吓，需要观察几天。至于各项检查，大夫会去给她做，明天之后，就知道是否有隐藏的伤势了。”
林雨凌也是被这场景吓到，安慰说：
“这次的这事儿肯定引起各方注意了，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被送入医院观察，有大量大夫轮流巡视，你放心吧！万幸的是，你妹妹真的算是轻伤。你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那一车车的有多惨，你再别哭了！”
杜衡发泄结束了，面对他们两人，只得连连点头。
目送李霰和林雨凌离开，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自是不说。
因为刚刚的放声大哭，也是让她越觉得尴尬，只得匆匆告别。
回到病房，看到妹妹还是静静地躺着。
杜衡上前轻轻的牵住她未受伤的手，轻声道：
“若儿，有什么不舒服就给姐姐说。”
杜若眼含泪水，一瞬间就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