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捺山之行(其七)
“老四,你可听清了?这慕容亮非是慕容复之后,你先前冤枉了人家,还不速速道歉?”
“哼!这慕容家的乌鸦都一般黑!”不想,邓百川要风波恶给慕容亮道歉他却又骂了一句跑掉了。
“老四!”这一次邓百川却是没能叫住风波恶:“唉......让公子见笑了,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这性格还跟个七岁顽童一般。”
“无妨。”风波恶的性格他早便听阿碧姑姑提起过,阿碧姑姑对他的告诫是:让着他,无论发生什么切不可与他冲撞,否则善后起来可要麻烦得多。
“老三的坟就在屋子后头,我领你去吧。”邓百川说道,他与公冶乾回屋拿了点山里摘的野果、一个火折与几只香、一小叠纸钱便带着慕容亮到屋后去了。
“对了......慕容复现在过得如何了?”邓百川忽尔又问了这样一句。
“堂叔他四年前便过世了。”慕容亮回道,可言语中却不多悲伤,不知是为何。
“死了么......却没想到当年那般意气风发的他竟然比我们这几个糟老头子还走得早些,或许是老三化作了厉鬼去找他索命了吧。”邓百川摇了摇头,随后便不再说话了。
却见那儿有着个半人多高的土堆,那土堆上似乎有些几寸高的杂草,正前方立着块斑驳的石碑,上边镌刻着两行字,中间的一排大字写的是“故友包不同之墓”,而旁边一行小字的落款是“友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敬立”,先前跑走的风波恶便坐在包不同的墓边,见慕容亮来哼了声便别过头去了。
邓百川知劝他也是白劝便也不去理他,径直走到墓边提包不同拔去了上面的杂草:“老三啊,有写日子没来看你了,今日慕容家来了个叫慕容亮的人来祭拜你,大哥自作主张将他引来了,至于是否原谅他便看你如何定夺了。”
邓百川拔草说话时公冶乾也未闲着,将几碟野果给包不同摆上了,又取出火折子来替慕容亮将三柱香引燃,交到他手中。
慕容亮谢过二人,右手持香,将衣摆一掀跪倒在坟前,随后左手也上来捏在了右手上,深吸了后气,道:
“包公不同,世为慕容家将,尝追随于叔祖博,为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三十余载,素有战功,为人豪爽而言不讳,一杆金刀败尽英雄汉不知凡几,真当世之英雄也。奈何天妒英才,包公遇人不淑,尽心尽力辅佐于慕容家公子复,复不感其恩德,反为一己之私残忍而杀之,此英雄之殇,慕容之过,天下之失也,呜呼哀哉,忧心恻伤......包公乃大义之英雄人,却遭叔慕容复冤杀,此慕容家之罪于天下之事也,今有慕容氏不肖子孙亮,代慕容家上下一万二千余口谢罪于公,苟乞公之能谅,亮才疏学浅,语意难达,不知所言,唯叩首以拜,以示诚心。”
那慕容亮跪在地上,眉眼低垂,口中振振有辞,语声抑扬顿挫,原来先前他跪在山腰之时已是在那打好了腹稿。言毕,慕容亮持香三拜,又将香插于地上,接连叩了九个响头才立起身来,却见他额间微红,眼珠子却是更红,眼角处的泪痕亦难掩藏。
三拜九叩,这是拜见君王或是祭拜先祖时才会行的大礼,慕容亮这几声叔祖可当真不白叫。
这眼角之泪显然非是因疼痛而忍不住哭出,实是情到深处忍不住潸然泪下,那邓百川与公冶乾这般坚强之人也忍不住落了泪,尤其是那公冶乾,他本也算是个文人,慕容复这一段悼词情至深,悔至切,端得是文采斐然,因此对他的触动也最为深,便是对慕容亮成见颇深的风波恶也忍不住地别过了头去。
“老三呐,这慕容亮该是真心悔过了......”邓百川已是有些泣不成声,忽然,他发现包不同的坟头忽然动了动,钻出了个绿色的小芽,随后愈长愈大,“砰”地一下绽了开来,原来却是一朵蒲公英,山风一吹,那蒲公英腰肢一晃,头上的千万个小伞便四散纷飞去了。
“显灵了!老三显灵了!”邓百川哽咽地吼道,一下将慕容亮拉了起来:“慕容亮,老三的在天之灵已是被你所感动,原谅了你,既然慕容复已死,老三也不再怪罪于你等,那么从今往后我三人与你们慕容家便再无恩怨瓜葛。”
蒲公英的花儿,在此刻纷飞漫天,两家之仇,也在此刻随风飘散。
“慕容家有负于三位叔祖,尤其是表姑姑与阿碧姑姑,这些年总时长念叨起此事,她二人对此事甚是过意不去,几乎已在心中抑郁成了心结。晚辈斗胆请三位叔祖随我一道回慕容家去颐养天年,聊表慕容一族之歉意,也好了却了二位姑姑的一桩心事。”刚被拉起来慕容亮却又忽然道,似有些得寸进尺的意思。
“阿碧和王语嫣么?倒是好久没见过这两个小妮子了,当年倒还只是那么丁点大,现在再见却也不知道认不认得出来了。”邓百川此刻正领着几人给包不同烧纸钱,想了一会,仍旧是摇了摇头:“慕容家太热闹了,我过惯了这闲云野鹤的日子,再回去怕是要适应不了了,若是二弟四弟愿意同你一道去的话我倒是没什么话说,也不会反对什么。”
“大哥不去,那我也不去,大哥在哪,我便在哪。”那公冶乾也很快表了态。
“嘿,臭小子,这儿没人想跟你一起走,你还是赶紧打哪来滚回哪去吧。”
“老四!”邓百川看出,风波恶其实也已被慕容亮的那番话给打动,可这嘴上就是不愿意招认,这打死不认错的毛病却不知道是不是从老三包不同那学来的。
“人家才来,还来吊唁了老三,你却这般急匆匆地赶人家走,是何待客之道?”邓百川怒道,随后便又转向了慕容亮:“虽然家中没什么好招待的,但若公子不嫌弃的话还请留下吃顿便饭,也让我等尽尽地主之谊。”
“如是,那晚辈便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