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下聘
二十九日乃司天台夏官黄溟涬亲自测算出的良辰吉日，百事皆宜。
武威郡王府一抬抬聘礼早就摆放在院落里，漆红箱子上绑着大红色花团，十分喜庆，按照礼仪，夫家送过来聘礼，要大婚那日随着嫁妆一起抬回夫家，只不过两样要分开。
聘礼在前，是为了令众人看清楚夫家对女方的重视，嫁妆在后，是为了给夫家个暗示，证明女方是有娘家撑腰，嫁妆越厚，则说明在娘家越受宠。
莫泫卿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对小姑娘的郑重爱护，虽时间紧了些，但是依旧在一日间，足足凑够八十一抬聘礼，又请了成年的五位皇子，一同陪护。
算着荣慎由下朝回来的时辰，众人策马扬鞭，分成六队骑兵，带着莫家军抬着浩浩荡荡的聘礼往荣府而去。
“一…二…十六…二十八…六十六…八十一！竟是八十一抬聘礼！”
“王妃的聘礼应是七十二抬，公主是八十二抬，再往上，就是皇后的品级了！”
“天啊，这几年就算是万寿公主的聘礼，都没有这种浩荡的场面！”
“不得不说，这武威郡王府的底蕴，极为深厚啊。”
“人家的生母乃是衡阳长公主，那年可是以皇后之礼下葬，可见圣人对长公主的看中。小郡王又继承了武威郡王的爵位，这等天潢贵胄，肯定比曾经那状元驸马要强上很多。”
听着街道两旁百姓的议论，莫泫卿满意的点点头，知道武威郡王护着芙蓉县主就好，看日后谁还敢欺负小姑娘。
待到了荣府，莫泫卿嘴角勾起地弧度越发的大了，骨节分明的手抚摸过聘礼上红色花团，想象着小姑娘数着聘礼欣喜的表情，便越发喜形于色。
臧凛砸门后，只见开门的小斯，乍见莫泫卿的赤金面具，就跟见了鬼似的，滋溜一下，就将门栓重新落上。
“这荣府有病吧，大白天的锁什么门？”李渼穿了一身绯红色，整得香喷喷的，就等着荣府欢迎进府，不成想却吃了个闭门羹。
见此，莫泫卿沉声道“诸位皇表弟，吾先进门瞧上一瞧，看看这荣侍郎究竟卖得什么关子。”他有预感，定是小姑娘出事了，否则荣府下人不会这般不识趣，相反的，在边妩儿的调教下，一个个都太识趣了，是以他不得不担心。
“表哥放心，斜对面就是茶楼，咱们先里面喝杯热茶，待处理完招呼一声就成。”
李渼见表哥吃了闭门羹，心里郁闷，但他自认为是与莫泫卿最亲近的人，遂笑着招呼李温、李滋、李沂、李汶，皇兄皇弟们进了茶楼小憩。
片刻后，李温立在茶案前，心思起伏跌宕，把玩着咫尺间的茶盏，凤眸微抬道“吾看荣府那般模样极为异常，咱们表哥万一遇上麻烦，都没有个帮手。”
“是呢，若是表哥吃了亏，父皇得知后定会怪罪咱们兄弟的，咱们也一起去看看吧，说不定也能帮上把手。”
其实李渼是最好奇的，哪里还坐的住，于是五位皇子一同偷偷潜入荣府。
自从莫泫卿食了残桃，浑身的内力不仅运用自如，且十分充沛，足尖轻点地面，纵身而起，速度快得宛如一道幻影，便跃进了荣府，奔着芙蓉园的方向而去。
还未到地方，便闻荣慎由高声呵斥的声音。
“你又发的是哪门子疯，非要招惹她，如今要本官如何同圣人交代！”
卢羽飞根本不怕荣慎由的火气，撒娇道“老爷，您不是常对羽飞说，荣小九命硬克亲，不喜她的嘛？”
荣慎由见娇美娘这般放下身段，心里一软，道“本官是不喜她，但小九如今是圣人亲封的芙蓉县主，赐婚给莫泫卿的郡王妃，你这般不知轻重的下手，是打了武威郡王的脸面，更是对圣人的武逆，懂？”
“老爷，羽飞这都是为了您，毕竟九姑娘同您不亲，这般高嫁也不会念着老爷的好！”卢羽飞媚眼如丝的望了过去，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荣慎由也未推开她，忽见角落里的府医，问道“陈濠，小九怎么样了，你老是摇头不说话是做什么？”
府医陈濠见他们二人亲昵，仿佛隐身似的杵在角落里，一直没方便回话，见荣慎由问了，这才答道“老爷，九姑娘身体底子本就不好，怕是撑不了几日了，准备后事吧！”
荣慎由刚下去的火气，噌的又冒出来，手一扬指着卢羽飞，埋怨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如今拿什么赔给武威郡王！”
但瞬间荣慎由的手指，就被一双柔弱无骨玉手包裹住了，嫩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加上美人娇滴滴的含笑，荣慎由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
卢羽飞不傻，从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是想要将荣小九活活打死，弄个死无对证，是以每一竿子都照着身体上的要害落下，不然待日后荣小九得势，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见势不好，卢羽飞扑到荣慎由怀里，娇声道“老爷可是知道的，羽飞身娇体柔……哪来得那般大的力气？
羽飞就是气不过，才轻轻打了九姑娘几下，谁知九姑娘这般不禁揍，同羽飞有什么干系？
老爷可是说过要一辈子疼惜羽飞的，如今却为了九姑娘‘病危’，责骂羽飞，奴家不依！
老爷又不是只有荣小九一个女儿，咱府薰姑娘不是还没有婚配！待时蒙上红盖头，拜了天地，生米煮成熟饭，那武威郡王不认也要认。”
她不就是这样成了妾嘛，不过卢羽飞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荣慎由一听还真是，反正都是荣家女，大不了将三个子女都记在程霺名下，成了正经的嫡出，如此他也不算违背了圣意，而且荣薰同自己父女感情更佳，日后有了武威郡王这等女婿，他在仕途上岂不是能横着走？
“认什么？蛇蝎心肠！”莫泫卿蓦然断喝，到底是瞒了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散发着冷气，将周围的气氛都冷凝了下来。
说着，莫泫卿大步迈了进来，门外的阳光直射，一身素衣光华潋滟，竟让人不敢直视。
荣慎由惊慌的推开卢羽飞，迎了上来，道“您怎么亲自驾临！为什么没人通禀？”
门外的小斯，见卢羽飞正与老爷打情骂俏，哪里敢打扰，遂一直候在外面。
莫泫卿冷冷抬起头，猩红着英眸斜瞥着卢羽飞，那冷冽的目光，寒气更甚，将一屋人冻成冰人。
“您……您……”荣慎由被莫泫卿浑身的杀气吓得后退数步，连舌头也不禁打结。
莫泫卿紧抿的薄唇，阴鸷一笑，道“荣侍郎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竟对圣旨阳奉阴违，谋算着李代桃僵之计！”
难得的，芝兰玉树，皎如明月的莫泫卿，说着咄咄逼人的话。
“天理昭昭，没说过的话，我们绝不认！不要以为你是郡王，就可以随便污蔑我荣府，我家老爷可是郡王的准岳山大人。”
卢羽飞打算翻脸不认，反正又没有其他人听到，是以连忙否认，准备反咬一口。
李渼、李温、李滋、李沂、李汶五位皇子本在屋顶上偷听，见屋里的一个小妾竟讹上莫泫卿，表哥可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如今正是他们示好之时。
大皇子李温被皇弟们推了出来，朗声道“荣侍郎，今日的闺房之乐，吾们可通通都听见了，真是令本殿下十分……十分，哎，好自为之吧！”
随后，李渼上前一步，道“本殿下可是亲耳闻见，荣侍郎应允了卢氏的，不知这般算不算是藐视皇权，犯了大不敬之罪呢？
要是荣侍郎不承认也无碍，反正吾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会原原本本转告给父皇的，那可就是打了您自己的脸。”
几位皇子不愧是常年混迹在深宫中的，短短几句话，就将荣慎由架在火上烤起来。
莫泫卿担心小姑娘身上的伤，见李渼等皇子进堂，便没有停留，直接大步迈进闺房。
只见满地的狼藉，屋内陈设全部都被砸烂，瘫落在地上。而小姑娘的新八步床也被拆了，小小地一团孤单的躺在床板上，本来桃粉色的小脸变得苍白如雪。
当下，莫泫卿顾不得脚下凌乱的木板，酿跄的踩了过去，不大的屋子仿佛没有尽头，莫泫卿中间还有几次险些被绊倒，难以想象这是个长年练武的高手，会发生的失误。
“小九……小九……小九……”莫泫卿呼唤着小姑娘，但往日会甜甜唤着“哥哥”的荣小九，此刻，竟没有一丝反应。
莫泫卿手心里全是冷汗，随手在衣袍上抹了两把，颤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温度简直烫得吓人。
莫泫卿连忙要给荣小九把脉，却发现小姑娘的双手死死护着怀里。
他不舍得硬掰，试着在荣小九耳畔轻哄着，道“泫哥哥来了，泫哥哥来了，小九不怕，咱不怕……”
昏死过去的荣小九，仿佛真的听到那熟悉，又带着温暖的声音。
随后，莫泫卿再轻轻一拉，才顺开小姑娘的双臂膀，露出她死死护着的东西。
原是前日他送地那套被称作星河璀璨的头面，莫泫卿心痛的无法呼吸，压抑的低下头，再往地上瞧去几块月白色锦袍的残片豁然摆在角落里，那料子正是波斯贡品织金锦，小姑娘说过因为是他送的，他选的，所以是她最喜欢的……
此刻，莫泫卿没有功夫心痛，他的小姑娘还等着自己，准备把脉，缓缓撩开小姑娘那宽大的粗布衣袖，露出里面纤细的手臂，竟布满一条条青紫的痕迹，肿得高高的。
方才，芙蓉园中发声何事，一切昭然若揭。
此刻，莫泫卿脸色简直阴得能滴出水，顾不得男女大防，又撩开小姑娘后背，这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白皙的背部，全部都是青一条紫一条的。
身为武将莫泫卿对这种酷刑太熟悉了，一看就知这是用竹竿打得。
这种刑法都是用在罪妇身上的，虽表皮只是青紫肿胀，连一滴血也不会流，但会将皮肉里面的筋骨血脉大伤，这种青紫痕迹没有足足两年的调理，是绝对下不去的，且就算两年后印记下去了，也会落下了病根，不仅仅刮风下雨会痛，甚至还会减寿数。
莫泫卿本想抱着小姑娘去宫里找御医，但他却根本无法移动荣小九，只要稍稍一碰，小姑娘就算昏死过去，也依旧疼得直掉泪水，莫泫卿再也控制不住火气，大步迈出卧房。
只见，荣慎由浑身怒气，手一扬就要向着楚卢羽飞打过去，但被莫泫卿一把捏住了手腕。
荣慎由发怒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瞧着莫泫卿就不禁心里发虚。
“别想着大事化小，发一顿脾气就解决了，吾家芙蓉县主，可不是任凭人拿捏的软柿子。
来人啊，将荣侍郎府给本郡王围了，荣府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莫泫卿心中被冷意渗透，陡然开口，嗓音幽凉，浑身的煞气肆意，将他本儒雅的气质，映衬的嗜血靡丽，步步紧逼卢羽飞。
卢羽飞被一步步逼到门口，颤颤巍巍问道“你要做什么？”
“咔！”莫泫卿徒手将门框碾碎，招式凌厉，刚劲有力，冷冷道“芙蓉县主若是有事，就是整个荣府陪葬，也解不了本郡王的心头之恨，单单你一条命怎么够呢！”
“放过我吧！放过我！”卢羽飞从没见过这种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十分恐惧，不停求饶。
“小九是否也如此求过你？你可有放过我的小九？”莫泫卿紧抿的薄唇，神色阴鸷，道“去宫里，将太医李元伯，给本郡王传唤来！”
“表哥别急，咱们几个刚好回宫，亲自将李元伯给传唤来，省得父皇问，奴才叙述不明！”说着，李温拉着皇弟们一起离开，估计父皇这回也要干预荣府家事了。
莫泫卿深深作揖，郑重开口道“有劳几位皇表弟了，此时，吾暂时走不开！”
话落，莫泫卿幽幽的看着卢羽飞，直到把她看的毛骨悚然了，道“将卢氏给本郡王绑上，她太脏了，便投进水里，给她冲洗净化！”
荣慎由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弱了下来，后退数步瘫倒在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