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惨败
穿过被细长树种并排的森林，踏过层层枯叶堆叠铺成的坡道后，视野终于变得开阔。站在这个峭壁鸟瞰下方，可以看见夕阳洒下，照耀整片德馨城的湖泊，还有湖畔的平原。湖面映出了德馨城白色的城墙与拥有美丽轮廓的城池高塔。湖泊四周还搭起了一幢幢建筑，这些住宅多半漆成白色，搭着红色瓦片，颜色看来非常地鲜艳，在火红夕阳映照下彷佛正燃烧着。
一名刚抵达德馨城的女子看着峭壁底下忍不住叹了口气。时值初冬，逐渐入夜的寒气开始钻进骨髓，但这种寒冷是能战胜的，而另一种寒冷，则是到现在她都无法承受的事实——自己的丈夫——李遂宁阵亡了。
天黑之前不知道能否下得了山？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晕厥。身上的伤口也不断淌出鲜血，但她仍不断前进。持续释放“速移”这样的术法会造成身心力量的严重耗损。她的双腿已经有好几处都转为红黑色了。
幽径旁枯萎的黑色蔷薇，依然坚守着它黑色的信仰，在空气压迫下的不甘欲望，黑夜的温柔也无法使它安详。
……
李遂宁的妻子小柯终于抵达自己丈夫尸体所在的屋子。 她先是将李遂宁抱到床上，将他把盔甲卸下。这才发现自己丈夫尸体的关节变得很僵硬，要移动他的四肢可以说是非常地不容易。然后她把他搬到浴室，给他烧了满满一大桶极热的洗澡水，脱去他身上残破不堪的衣服，自己把手轻轻放进大桶里。她用通常并不用的海绵手套给李遂宁轻轻地擦洗身子，涂上香油，然后再用水洗净。不到片刻功夫，小柯已经弄得自己浑身都湿了，长裤紧贴在身上，像是另一层皮肤。她将戴着海绵手套的手轻轻地在李遂宁的尸体身上上下按摩着，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
“呜呜呜……夫君，我定饶不了那些杀害你的怪物！”
小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双毒蛇般的眼眸打量着自己丈夫身上的伤口。她的视野带着浅浅的红色，应该是睫毛沾到血水的关系吧。
……
次日夕阳西斜，照在德馨城城内山峦绵延的黑影上，将历经寒冬无精打采的草原染成了朱红色。残缺的长剑、长矛与粗糙的木桩竖立在地面，朝着东边勾勒出长长的影子。这些都是墓碑，吊祭的多半是战死沙场的战士，是他们生前的家人为了纪念他们而留下来的。
战死沙场乃是这一时代之风尚，悲戚之灵魂跃然纸上。那梦中月神的光华，夜魇浩渺的繁星，又能诠释其几分风采？
小柯身着一袭黑衣，面带愁容，像一个游魂隐隐绰绰，孤独地在人群中蹲跪着。有一座比较抢眼的坟墓，那正是安葬李遂宁的地方。
“李夫人，节哀顺变！想开一点。”一旁的侍女凑上前来，她蹲在小柯的身边，盯着小柯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我听存活下来的战士说——我丈夫是因为被引诱到城门外，结果有三百只怪物包围了他。起先，他还是处于上风的，无奈怪物以我女儿作为人质，迫使我丈夫分心。以至于他……”
枯叶在空中飞舞的声音搅乱了周围的寂静，让小柯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突然，她的胸口在呼吸中痛苦地起伏着。小柯再也忍不住眼泪。她的神色看起来像是在发烧，但肌肤却异常地冰冷。
“呜呜呜……不要走……呜呜呜……李遂宁……你不可以离开我……呜呜呜……”小柯无意识地哭出声。
她更用力地握住准备安葬的李遂宁的手。她不想让李遂宁离开，也不能让女儿在没有他的情况下生活。
“李夫人，我祖咔向您保证，定要让那些入侵霍利洲北部的怪物——全部灭绝。”
小柯猛然回过头，她双眼刚好捕捉到祖咔那头黑色的发丝。瞬间，整个世界有如迸出一道裂痕般，发出了锵啷一声。
那声音毫无抑扬顿挫，四周的大树也传出了物体瞬间凝结的干裂声。小柯扭动脖子想看清四周的景象，但却突然昏迷倒下。侍女踏过布满冻霜的地板跑了过来。她伸直手臂，勉强撑住小柯不要往后倒。这时候，这名侍女仔细看清楚周围的景象——树、泥土、墓碑都覆盖着一层薄冰——是风让四周瞬间冻结了！
“祖咔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太愤怒了吧！”
……
在墓地里失去意识，而逐渐恢复清醒的小柯——现在在一个由石头建造的昏暗房间中——身体在铺着厚厚被子的石板上躺着。但凉飕飕、冰冷的空气使她全身发抖，在这种刺激下她迅速清醒了。穿着的衣物是件非常厚重的长袍。身上还包着一条薄毯预寒，然后脖子上有着奇妙且沉重的东西，是金属项圈和一条白金项链——那是李遂宁的遗物。
外面有行军的声音，小柯忍不住朝窗口望了过去。
长长街道，被大量的铁具、人与马给淹没，他们正沿着街道前进。 迎风飘扬的旗子种类五花八门。但士兵们的武器和盔甲都被血和泥土污染，而其中又以伤兵的存在显得显眼——因为他们前两天才刚结束一场战争。
对手是霍利洲南部霸主:祭夜·鬼斯！
他们在祖咔、暗林抵达霍利洲的前三天，与入侵霍利洲北部边境的祭夜·鬼斯大军交战，并获得了失败。不，用失败已经形容不了，应该是惨败。
“终于熬到祖咔大人、暗林大人的到来了。”负责统领三军的费玉华欣喜地说道。对此时的他而言，祖咔及暗林是他的精神支柱。
担任统领的费玉华今年三十八岁，之前是治理霍利洲北部边境的大将，与他交情较为亲切的人们都叫他小费。他那头黑色的头髮看起来未经整理，黑色的眼眸中闪耀著一抹沉稳光辉，让人能从中感受到他敦厚的个性。
街道周围有二十个火堆熊熊燃烧、不管哪个都有装满水的锅正在烧水。
将切成薄片的牛肉跟美酒一起煮，锅里散发出一阵强烈的香味、食欲都被吊起来了。炖汤还有放盐腌的羊肉进去煮。 其他摆在一起的东西还有鹿肉、生姜、辣椒、白萝卜、莲藕。
费玉华将手中拿着的炖汤的器皿放下、将头转向旁边，随即大声喊道:“小的们，先去通知祖咔大人及暗林大人过来品尝！”
“遵命！”附近的近卫齐声回道。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