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河中之尸
正午了,头上的太阳明晃晃在当头,府里的丫头们都各自躲回屋,生怕被晒着,唯独沈烟一人在太阳底下暴晒着。
她挽起袖子,露出素雪般的一截胳膊,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跟她红彤彤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她擦了把额头的汗,顾不得颊上粘着的发丝,将院里的月季又数了一遍。
夫人就这么想出府?
黎况的睫毛颤了下,忍不住走过去:“夫人,先休息会儿吧。”
沈烟抬起头:“时间到了吗?”
“……到了。”
沈烟呼的吐出一口气,在长廊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累死我了,腰酸背痛啊。”
黎况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杯茶水,沈烟看也不看的,一饮而尽。
黎况又递来一块方巾,沈烟这才缓过神来,看了黎况一眼,露出甜甜的笑:“黎侍卫长真周到,谢谢了。”
黎况转了转身,直到沈烟擦完汗才回头:“夫人,这次不管谁输谁赢,都别再比了吧。”
沈烟眨了眨眼,点头:“那是自然,因为……我一定赢。”
她说罢从椅子上起来:“黎侍卫长,你先说吧,你数了多少月季?”
“二十五。”
“我二十六。”沈烟找来花农,“老伯你给评评,院子里究竟有几朵月季?”
花农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比手势。
左手一个二,右手一个五。
沈烟瞬间脸色煞白。
“夫人,又承让了。”
沈烟呆呆看着黎况,喃喃道:“不可能啊,我明明都数了三遍了。”
“夫人看见那株花了吗?它长得跟月季很像,但并不是。夫人似乎把它也算在内了。”
花农笑着点了点头。
沈烟恍然大悟,悔不当初。她幽怨地瞥了黎况一眼,敢情他什么都看在眼里,故意不提醒自己哪。
黎况的脸红了红,侧身道:“夫人,请回房吧。”
沈烟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回去。就在她快要走到房前时,她脚步忽然顿住,然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夫人你这是……”黎况吓了一跳,以为沈烟走火入魔了。
“这不也是月季吗?”
黎况和花农齐齐愣住。在沈烟房间,有一朵月季从窗前垂下来,伸到了院里。
黎况呆道:“这怎么能算?”
“怎么不能算?咱们要数的是这院子里的月季,种在这里和开在这里的,自然都算。二十五加一,不正好是二十六吗?我赢了!”
沈烟连蹦带跳地朝王府大门奔去,回头朝黎况笑道:“黎侍卫长,承让了!”
黎况哭笑不得。
这女子,是魔星啊……
离开九王府的沈烟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步伐轻快地穿行在闹市里。
眼前有一群人围着河边,乌压压的人头挡住了沈烟视线,她好奇地从人堆里钻进去。
当她终于挤到最前面时,定睛一看,脸色煞白。
河边躺着一个人,浑身湿透,是刚从河里打上来的。那人面色灰青,嘴唇煞白,连半口活气都没有,那已经不是活人,而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沈烟怔怔看着他,脑中冒出一个名字,然而眼前这人的脸被河水浸泡太久,浮肿的不成样子,她一时不敢确定。
忽然人群中有个叫声:“咦,这不是文殊阁的袁木之袁大学士吗?”
沈烟一听,心里凉透了。
还真是袁木之!
身后的人们发出唏嘘叹声,议论开了:“听说尸体是今早河边捞鱼的一个伙计发现的,随后便报了官。要不是发现的早,恐怕袁大学士的尸体就顺着河水流出城外了。”
“这也太惨了,袁大学士不会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掉进河里了吧?”
“十有八九是吧,听那个伙计说,河边还有个酒瓶呢。我看是袁大学士喝多了,自己跌进去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失足,又兴许是……不好说啊。”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前阵子不是也有个文殊阁的大学士出事了吗?听说是自己投湖的。”
“对对对,好像姓沈,沈大学士。”
“哎,近些日子文殊阁不太平啊。”
沈烟听在耳里,紧紧咬着嘴唇,心里难受极了。
她听到其他人议论袁木之的死因时,心中涌起深深的怀疑。
赵月揽刚查到袁木之的名字,结果他就出事了
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她听见一个声音:“幸亏我今天起得早,天还没亮就在河边收拾渔网,结果网一撒下去就觉得不对劲,里头竟然是个人啊!……”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渔夫模样的小伙子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述他的经历。
看来袁木之的尸体,就是他发现的。
沈烟走了过去:“这位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个小伙子见沈烟长得美貌,高兴还来不及,当即跟着沈烟走到了人群外面。
“我想问问你,你发现袁叔……尸体的时候,他的模样跟现在一样吗?比如脸色、浮肿的程度?”
“好像没那么灰,也没那么肿。不过我一捞上来之后就给他搭了脉,确实没有呼吸了。”小伙子有意在沈烟面前显摆,“不瞒姑娘说,我家祖上是学医的,到了我爹这代才开始捕鱼。医术上的东西,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哦?看来我遇到了半个行家。那依你之见,他大概是何时死的?”
“这……具体何时,我可就不好说了,得问问仵作才是。不过嘛,定是半夜。因为河边这条街有个夜市,到亥时才收摊,而一早的点心铺子,是寅时就开始张罗了。那么袁大学士出事,定在亥时和寅时之间。”
沈烟笑着,投去赞许的目光:“想不到小哥如此聪慧,只做个捞鱼的实在是太惜才了。”
小伙子一听就喜形于色:“可不是,我爹常说……”
“我再问问你啊,你发现他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卯时。我特意看了看东边,太阳还没出来呢。”
“听说你把他捞上来时,河边就有个酒瓶子?”
“是啊,这袁大学士定是喝酒贪杯,把命都喝没了。”
喝酒贪杯?其他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沈烟可不这么认为,她望着河边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