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人鱼
两人在嶙峋的岩壁上艰难探索，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方才落地。
当他们的脚踩在岩石上时，他们同时吁了口气。
这真可谓是九死一生了，没有任何工具，徒手攀岩，一般人肯定无法坚持下来，因为这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信念和执着。
海水不时拍打着海边的岩石，声音洪亮。
没有风，天朗气清。
杜明站在裸露的一块大岩石上，然后仰起脖子向垂直九十度的崖壁上望去，他只看到了倒悬的天空，除此之外并没有看见哪怕一双脚。
那只怪物应该不在上面了吧，弄不好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属于它的阴暗巢穴。
杜明与女孩静静地看着大海，听着浪涛声。
静默，良久，女孩方才重新在纸上写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船。”杜明只说了一声。
“船什么时候来？”女孩问着。
杜明手指着远方，“等着，一定会来的。”
这时有海鸥朝着这边飞来，然后在他们头顶的上空盘旋了两圈，随后便飞走了。
望着淡蓝色的大海，杜明这时对女孩说道：“要不，下去游两圈？”
女孩在纸上写道：“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这深蓝色的海。”
“没什么好怕的。”
“我怕坠入下去。”
“没什么好怕的，凡事都要尝试，不是吗？”
所以杜明拉着女孩的手，他们开始渐渐走入海中。
女孩屏住呼吸，跟随着前面的人，这样一来她的安全感就好多了。
岛上的环境有点儿不同，虽然夜晚有点凉意，但白天却如同盛夏似的，所以当杜明方一浸入海水中，他并不觉得冰凉刺骨。
女孩刚一下水便有点退缩之意，但在杜明的鼓励下她还是慢慢前行着。
过了会，当杜明完全将身体浸没进海水当中，他边身体游动边继续鼓励女孩：“没问题的，你可以先试着将头沉进水里，找到感觉后再下来，万一有事有我呢，我会托着你的。”
女孩当然是信任杜明的，否则她也不会跟随他逃出来了。
所以下一刻女孩开始照着杜明所说先将脑袋沉进水里试试。
而在这之后大概十秒的时间里，杜明都没看见女孩的头冒出水面。他开始有些慌了。
及至杜明赶到她方才所在的地方时，女孩却突然又将头露出了水面。
杜明这时方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杜明问道。
由于纸笔放在岸上了，所以女孩并不能书面表达，她只是欣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很享受这水下的感觉。
说罢女孩又一个猛扎扎进了水里，杜明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女孩已经游到了深处。
这里的海水比较清澈，所以即便在水里也能大概看个清楚，女孩说自己没下过水，可是她现在却如鱼得水，在水里游得很欢。
所以杜明也就不再紧张了。
……
不知为何，女孩一旦全身浸入水中，她便觉得这世界顿时静了下来，仿佛进入了伊甸园，她有股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和愉悦感。被海水包围的感觉非常得好，便像是自己回到了母胎之中，便像是这世界恢复了原初一般。这海水便像是成了自己周身的一层铠甲，而她自己却不知道，她已经在这水面之下足足待了一刻钟了，仿佛忘了时间；她也忘了，她已经好久没有上去换过气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脖颈处正不时向外冒出微小的泡泡。
她，其实已经成了一条美人鱼。
虽然依旧拥有人类的一切构造，也没有鱼尾，她依然在用双脚划动，只是看起来似乎比一般人类更加灵活罢了。
……
杜明在近海处看着，他知道女孩就在这水下面，而且他也完全没担心女孩会因为许久没冒出水面而窒息而亡，因为冥冥之中，他仿佛能感觉到女孩就在身边，她的气息依旧飘荡在这水面附近，他甚至感觉女孩此刻的心境应该是快乐的。
说不上为什么，他只是这么直觉着。
事实也如他所想，大概二十分钟的光景之后，女孩终于从水面出来了。她游到了杜明身边，杜明觉得她的气色变得好多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现在她的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楚楚可怜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杜明彷似听见了一阵汽笛声，杜明赶紧向远海处观望，下一刻他便欣喜若狂，因为此刻海面上的确出现了一只渡轮，虽然看起来犹如一只模型。
“走，我们上岸吧！”杜明此刻笑道。
女孩当然也听见了这阵汽笛声，只是她却还在原地的水面游动，脸上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杜明见女孩并没有动，他十分不解道，“赶快的，错过了这趟可能就要遗憾终生了。”
在杜明急不可耐的催促下，女孩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杜明不解，他怔怔地看着对方。
时不我待，杜明也不知道女孩此刻的心境如何，他一把拉起对方的手便向岸上游去。
“有什么你写在纸上吧。”
女孩这次没有抗拒。
到了岸上，杜明慌忙在背包里掏出一把信号枪，他朝着天空射出了一枪，红辣椒颜色的烟雾弹在天空上散开，远处的渡轮这时开始放缓行驶的速度。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杜明向女孩问道。
然而女孩早已在纸上写好了。
纸上赫然写着一排小字：“你走吧，不用管我，谢谢你，杜明！我会记着你的。”
杜明：“……”他不知道女孩为什么突然做出了这种决定。
杜明：“为什么？”
女孩：“我不知道你描述的大陆是什么样子，可是你说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建筑，甚至还有不知延伸到何处的长长的路，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安然走下去。”
“可是……”杜明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一行清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她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去劝解。
“船来了，你快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我。”女孩说完便跃入了海中，她露出一个头，然后向杜明展露一丝微笑。
随即便消失在汪洋大海之中。
可是杜明却觉得那丝微笑好悲伤好悲伤。
一如这海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