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离开的,留下的
清乐抬头,双眼中带着恐惧与愤恨,两行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杜飞扶着他站起身。
他啜泣,他恨,他怒,他心有不甘,他心中似海浪掀起惊天波涛。
可是那厚重的脚步一点点在靠近,那像是魔鬼一样的手掌颤抖向他伸来,他想要扭头关上门,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脚像是灌铅一般沉重。
“孩子啊!十八年,每个日出到日落我都会想起当时的你会是什么样子,我的手稿上每一个角色都是你的样子,我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可是生活却....”
他觉得那个人好遥远,好虚伪,用这种话来搪塞自己的责任,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会如此衣裳工整的出现在自家门前,也许他在十三岁之前做过这样的梦,可是他根本记不得了,也许是自己的心已经死去了,已经随着叔叔的影子消逝在时间中,甚至连回忆都没有留下。
“叔叔进屋来吧!”
秋凉将大门打开,屋内一片整洁,墙上挂着的遗像正露出两排熏黄的牙齿在微笑,他像是在等待那个人的出现,又像是忽然间见到那个人的出现而开心的笑容,清乐抬头,确实,他感受到那画像在灯光透亮的环境下变得笑容更加的具有亲和力了。
他想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那个男人走进门,忽而抬头便见到那墙上的灰白照片,整个人如同遭到雷击,浑身笔直,一直颤抖不停,双眼翻白,秋凉急忙在左手边搀扶住,男人太沉,整个身体沉下去,便这么噗通跪倒在大门正中。
“那是清生吗?是我的弟弟吗?”
男人伸手指着那遗像,脸上写满悲呛,他害怕自己看错,又擦擦泪眼,仔细看来,他早已是泪眼婆娑,一个男人如果流泪了,那一定是他心头深处最挚爱的东西已经出现或者破碎。
而此刻,那个叫做清生的人已经破碎了,从他的记忆中破碎了,同时也随着他的心一起破碎了,两种声音是一样的,也是同时进行的。
“怎么可能,他...才四十不到,这不可能...谁来告诉我这是假的!我..我不信!”
男人失去理智,跪在地上看着站着的几人,环顾周遭,似乎等待着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弟弟,是另有其人。
然而所有人都已然潸然泪下,杜飞不忍去看,扭过头。
“他走了,是五年前!”
清乐哽咽的说,带着愤怒与恨意。
男人愣住,他看了许久清乐,又看看那墙上的遗像。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呆滞的看着灰白照片。
垂下头看着地面,颤抖举起双手,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紧接着不断的抽着自己的脸,秋凉伸手拦住,男人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出奇的大,也许是秋凉哭到手软的缘故,竟然没有抓住,任由男人不断的抽打自己的脸,直到他的力气用的差不多。
“啊!弟!”
“你没资格这么叫了,他走了,是将为数不多的金钱留给了我,放弃了治疗,也是在冰冷的病床上艰难的死去的,是那个庸医与你们的叛离将他折磨逝去的。他到临走都没有想到过你,也许他早已对你心死,所以请你...”
清乐捂着脸不忍继续说下去,已然是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悲伤到不能自己。
“对...对不起。”
“啪!”
清乐懵了,他捂着脸望着秋凉,秋凉双眼有些浮肿,他望着清乐。
“你看清楚了!他是赐予你生命的人,他虽与你无养育之恩,也有赐命之恩,你就真的那么的固执吗!”秋凉说完便哭泣。
“可是他做过的事情,值得我放下我的固执?不值得!他什么都不是,他就连家谱都不该入,就应该从族谱里给他移出去。十八年我走过来了,还怕继续一个人走完下一个十八年吗!”清乐也怒了,他恨,那种积攒了十八年的恨令他头脑混乱,指着那人便是一通大叫。
秋凉一把抱住清乐的脖颈。
“你还有我!”
如果说世间对心死的人有什么良药,那么这句话一定会是一味良药,既不口苦,也不难以下咽,瞬间会让人的心从冰封状态融化,变成温暖的海洋。
而秋凉便是那一味良药。
那两个异国女人搀扶着男人靠近灵桌,男人颤抖的取来一炷香,从兜里颤抖的掏出打火机,点了几次没有点着,是少女帮他点着的,他跪在像前。
“是兄长对不起你,你走了也没留个信,如果当时我早些知道,或许一切都不是这样子,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如果一切来得及,我愿意我们交换位置,如果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
是啊!如果一切都能用如果来替代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如果当时的清乐拥有金钱,拥有地位,拥有那个未知的人,拥有所有,拥有热忱的心,那么一切都不同。
可是,那只是梦境里的状态,醒来依旧要面对的是冰冷的现实。
男人对着画像说了许久的话,像是呓语,偶尔会露出痴痴的笑容,像是精神错乱,吓的秋凉上前安抚。
“你是清乐的朋友吗?”
“我是他的邻居,一个孤苦的女孩!”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叔!也许我也该叫你一声叔,清乐他受了很多苦,我都看到,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吗!起来吧!地上凉。”
男人投来感激。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是我对不起他,我会用余生填补这段不幸,直到换来他的原谅之前我不会离开这,离开这生我养我的地方,不离开那遥望我的弟弟。”
男人方才起身,清乐已经回到楼上的沙发,他感觉浑身酸软,有些无力,心在滴血,很痛,他听到那些话。
他不想见到那个人,可是那沉重脚步已经随着楼梯上来。
“爸爸,别难过好吗!”
少女用着拗口的中文在说话,妇女用英语在安慰男人。
“我叫清玄,我的孩子,可以重新走进你的世界吗?重新弥补你十八年的的失落吗?”
男人颤抖的问,依旧啜泣不止。
清乐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应该叫什么名字,他记不起他的名字,更别提他的样子。
也对,从他落地到此刻,他就没有听到人提起过那些生疏的名字。
可是那个名字,此刻进入脑海,走进了他的生活。
以后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