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凯拉
清乐用完餐,与秋凉道别,又将自己锁进了昏暗的小房间,伸手去开灯,却发觉灯坏掉了。
伸手去摸手电,也没有,他想要换一身衣服,打开衣橱四处摸索,是空的。
当你想要为某件事做准备的时候,一切都像是与你玩起捉迷藏,令你在失意中逐渐变得心烦意乱,然后倒在床上无助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他期望吊灯能够落下来,砸到自己的眼睛,那样他就不会为了看到这个黑暗世界黑暗人心而愤怒。
他希望玻璃渣掉进嘴里割开自己的声音,他便不会再去说出那些话。
那么他就安心了,没有声音与视觉,那么他的世界便少了很多的烦忧。
清乐睡去,清晨青鸟啾啾而鸣,将他唤醒,他悄悄出门。
天刚刚蒙蒙亮,青山镇沉静在浓雾中,远处山峰浓雾缥缈,高山一头,阳光正在梳妆打扮,准备闪亮登场。
他悄悄推开门,空气是冰凉的,他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他随着街到漫无目的的行走,一切都是寂静的,街头的张记卤肉却适时开门营业,拉开门的瞬间便见到清乐。
老板与清乐算是老熟人了,也连带着一些亲戚关系的缘故见到清乐便面带和蔼的微笑,他围着脏兮兮的围裙,用手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摩擦两下。
然后缓步移步出来,秃顶上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
“嗨!清乐!”
“张叔早!”
清乐礼貌的回应。
张叔操刀,抬头和蔼看着清乐,清乐走上前。
他忽然想起,自己要去看一个人,一个停在五年前的人。
“给我来一斤猪头肉,一瓶二锅头。”
“孩子!”
张叔抬头看一眼清乐,他轻叹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胖脸颊抖动几下,似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按着清乐的吩咐。
张叔虽年过半百,却眼神锐利,眼疾手快,转瞬将肉切丝,装袋打包,取酒打包,连贯,毫不拖泥带水。
掏钱,找零,离开。
两人只是对望,张叔不善言辞,却又满怀心思,溺爱的眼神望着清乐。
“张叔,我先走了,回见。”
清乐不做停留,疾步沿着公路回走,而后在分叉的一条小路山蜿蜒而上,他气踹嘘嘘。
他想,儿时住在半山每日放学都会走的路现在自己没有走多久便觉得累,停下擦汗,望着那半山一团茂密树丛,那里是他的目标,是他的目的地。
那里有人在等他,那里有他的希望,身后却有人追随他的脚步,她满头黄发,穿着秋衣,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行踪。
“叔!”
清乐走进树丛,晨间微凉,微风吹散浓雾,那墓前新烧了冥币,坟头的杂草全被清了,只余下光秃秃的坟头上一株浓密的万年青。
是新移栽的,土还是新的。
他想应该是哪个男人来过了。
“叔!那个你并不期待他会出现的人出现了,倘若你在,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态度呢?你常教育我要宽容大度,可是面对他我怎么能够宽容大度?要是你在那该多好。”
清乐呢喃,将东西排开,他看到地上有些许血迹,就在自己的身前,他想应该是那个男人在这里磕破了头,鲜血侵染的缘故。
“你看到了吗?我又要怎么做?”
清乐无助的诉说着自己的思绪,他需要一场发泄,他想要逃离,逃离,他害怕,害怕翻开的新伤口愈合后又被伤害,就像是五年前心死的瞬间。
也许经历过伤痛的人害怕在遇见那些令他旧伤复发的往事,他累了。
“我累了,叔。”
“咯吱!”树枝折断的声音传入耳膜,将清乐吓到,他回头。
远处站着黄发少女,掩面涕泪,望着清乐。
“你来做什么?”
清乐望着少女,有些心悸,他刚刚却实是被吓到了,他有些惶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少女见到自己被发觉,泪目望着清乐。
“我叫清乐!”
“是的!清乐哥哥!”
少女依旧哭巴巴的回答,双手捏在一起,垂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女孩一般搅动手指,令清乐想要生气却无从下手。
“你....”
面对整个人,清乐不知说些什么,少女垂头缓步走来。
看着眼前的墓碑。
她蹲下身,缓缓跪在地上,而后三叩首。
“叔叔好!我叫凯拉,很高兴认识你!”她许是有些悲伤,每一次的叩首都异常使劲,清乐听到头部砸在水泥地面的声音。
“你起来好吗?”
清乐害怕少女的头部受伤,急忙伸手去扶,他抓住少女的胳膊,将她拦住。
少女泪眼看着清乐。
“清乐哥哥,我知道你的执着,也从一开始便听到爸爸说过,他这些年也许也如你一样举步维艰,我曾劝她,他从前很温柔,越到后来他越是暴躁,最后他开始终日以药物让自己睡眠。那时候我很害怕,我走过了两个家庭,我像是浮萍在海面漫无目的的游荡。”
清乐吃惊,他可是从未听闻这些。
“可是,他所经历的,难道我没有经历?他遭受惩罚,而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也要连带着一切接受上苍的惩罚?我罪有应得?我十恶不赦?我六亲不认?”
一连串的反问,将凯拉逼得双目呆滞。
“可是,你们留着同样的血液啊!”少女忽而大声嘶吼。
清乐感受到那汹涌而来的波涛,那种令人窒息的波涛,他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他想“是啊!我们不是还留着相同的血液吗!”
他想“这难道就是上苍的安排?要我一起与他接受惩罚?”
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墓碑上被风侵蚀的文字,墓碑上雕刻着兄长清玄的字样是那么的耀眼,位置又是那么的靠前,从前的他真的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名字上面还有一个清玄。
他忽然想,也许叔叔也在等待那个人的回来,等待他的回心转意,等待着那个并不算是希望的未来。
倘若是这样,他等来了那个人,盼来了他所期望的东西,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或许他此刻应该在奈何桥上恬然的喝下了孟婆汤。
他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叫做清生的名字,忘记了清乐,忘记了清玄。
因为他最后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清乐忽然笑了,那种微笑,是初阳穿透浓雾照耀在大地的第一抹暖阳。
是纯真的微笑,纯净,清爽,凯拉疑惑的看着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