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集中加速贫富差距扩大

为何在一个放任资本家追逐最大投资回报的体制下，贫富差距的急速恶化难以避免？或许我们可以从最近在世界各地畅销的《21世纪资本论》这本书里找到答案。这本由巴黎经济学院教授皮凯蒂(Thomas Piketty)所写的畅销书，被右派智库视为毒蛇猛兽，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则在《纽约时报》连发三篇专栏推介，并称其为近十年最重要的经济学著作。[1]

皮凯蒂教授的基本理论简洁有力：如果资本平均报酬率高过GDP的平均增长率，其结果必然是贫富差距日益扩大。他利用先进工业国家几个世纪的财富积累和经济增长资料估算，资本报酬率平均维持在每年4%~5%，而GDP增长率平均在1%~2%区间。这意味着在GDP中，薪资收入所占的比例会逐渐缩小，而资本报酬的比例会上升。富裕阶层及其后代可以轻易地用钱滚钱，他们财富累积的速度，将远远超过靠薪水过日子的人，何况多数受薪者的所得增幅还跟不上经济增长。除非有战争、国有化或再分配机制来限制财富积累，否则几代之后就可能出现极端的不均。

20世纪的西方国家，曾经出现经济增长与所得分配改善并存的现象，但这是300年间的例外，而非常态，其原因就是两次世界大战的破坏，以及经济大恐慌之后，西方各国推行高累进税制与社会福利。例如老罗斯福总统“新政”时期的累进所得税，最高税率达75%。

但这些有助于矫正分配不公的制度，在里根与撒切尔启动新保守主义革命后被一一削弱，资本主义又回到拉大贫富差距的常态。美国个人所得税的最高税率在里根主政期间从70%被大幅调降到28%。等到民主党总统克林顿执政后曾试图调高到接近40%，但小布什总统上任又将其降低到35%。此外，在美国，最富裕阶层还可以享有各种为他们量身定制的租税优惠与抵消漏洞政策，因此他们综合所得的实际税率通常不到20%，比一般中等收入家庭还要低。[2] 所以才会出现美国首富巴菲特缴税比例还低于他的秘书小姐这样荒谬的景象。

皮凯蒂教授的结论是资本主义是不公平的。这个论点本无新鲜之处，但他用严谨的方法分析了跨越300年的英国、法国与美国统计数据，让左派经济学者长期鼓吹的看法得到坚强支撑，让颂扬自由市场的经济学者气急败坏。

过去30年美国在世界各地推行自由经济秩序，让资本来去自如，追逐最友善的环境与最高的回报，等于在全球打造“赢者通吃的政治”。其结果是，绝大多数国家政府的经济社会职能不断被削弱，税基不断流失，富豪阶层、多国籍企业、投资银行与信评机构等这些跨国精英集团取得支配社会基本游戏规则的至上权力。这样的社会体制正当性正遭遇普遍的质疑，尖锐的社会矛盾已经积累到全面爆发的临界点，有良知的知识分子都在思考替代之道。

注释

[1]Thomas Piketty，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14).

[2]Joseph E.Stiglitz，“Preface to the Paperback Edition，”in The Price of Inequality：How Today's Divided Society Endangers Our Future.W.W.Norton Company，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