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的原因比赚钱更重要

记得有人曾问一位伟大的投资家：如果不看具体投资决策，你需要多少年的业绩才能判断一个投资者是否优秀？投资家说：至少7年吧。然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也许7年都不够，多少时间都不够，我还是要知道这个投资者到底是怎么做投资的。这段对话蕴含了一个深刻的投资道理：赚钱的原因比赚钱更重要。

一个聪明的投资者也许会因为运气不好，连续数年无法取得优秀的业绩，而一个莽撞的投资者也许会因为运气爆棚而赚得盆满钵满。还记得2015年上半年那个流行的段子吗？ “一些人一直在说风险，另一些人一直在买入。前一种人越说声音越小，后一种人钱越赚越多。”结果，转眼之间，风云变幻，人物皆非。

记得很久以前，市场上流行过一种基金叫“市场中性基金”，基本逻辑是选择优秀的股票，然后用当时市场上唯一的股指期货———沪深300股指期货对冲掉市场风险。问题是，由于小公司股票涨幅远超大盘，结果不少此类基金的收益并非来自股票的长期基本面更优秀，而主要来自小公司股票相对沪深300指数的短期超额收益———这种超额收益并非由基本面驱动（即小公司股票盈利能力更强），而是由估值波动导致（即小公司股票的估值变化更大）。结果，在后来的小公司股票熊市中，这些基金有不少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而之前优秀的“无风险收益”也难以维系了。

过去十几年中在内地最赚钱的投资者是谁？毫无疑问，是买房子的，尤其是上杠杆买房子的投资者。但是，用杠杆买房子的投资者一定是最厉害的吗？为什么全球最伟大的投资者中，没有几个是依靠买房子的呢？买房投资者的业绩到底是来自于他们超人的理解能力，还是无与伦比的运气？

在每年的A股市场，我们常常看到有几只顺应了当年市场风格的基金表现抢眼，也有几只基金做得特别差。但是，前者真的是水平最高的吗？后者又一定是水平最差的吗？难道运气在短短几百个交易日里不是更重要的因素吗？那么，基金到底应该如何考核业绩呢？海外一家成功基金公司的做法值得我们参考。这家公司每年年底要开一个月的闭门会议，由最资深的合伙人评定每一笔交易是否得当，从而给每个基金经理打分。至于当年的投资业绩，听说并不在这家公司的考虑范围之内。

南怀瑾先生曾指出，并不是所有成功的企业家都有成功的基因，许多只是运气好而已。纵观历史，沧海横流，人物随波起伏，我们又怎么能说其中每个人的成功、失败都是他们能力和实力的必然结果呢？而如果要增加成功的概率，我们又怎么能依靠虚无缥缈的运气呢？

历史上的管鲍之交为人称道，而管仲曾这样描述鲍叔牙对自己的认识：我多拿钱时他不嫌我贪，干错事时不认为我笨，被国君赶走时不觉得我弱，打仗逃跑时不以为我胆小，他都知道那时我有特殊的原因。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鲍叔牙的行为就是典型的看重过程、不看重结果的分析方法。不过，我们还可以想得更深一层。

从哲学的层面来说，运气到底是什么？难道它一定不是能力的一部分吗？对于这个复杂的问题，逻辑似乎无法将其解释清楚。那么，请允许我以王安石的《浪淘沙令》结束本篇文字，来阐述这两者之间的奇妙关系吧：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运气在投资中并没有什么用

在2015年的资本市场大幅震荡中，我听见太多人说到运气这个词。有的得意万分： “哎呀这次我运气真好，大跌前全部清仓。”有的则默默不语，一问，回答多半是“运气实在太差了，如果某某时候卖掉／某某时候买入，就好了”。

实际上，理性的职业投资者多半认为，在长期投资中，运气其实没有什么用处。为什么这么说呢？对于那些在一生中只出现几次的事件，比如出生以后获得怎样的户口，高考时是否发挥正常，运气确实有其作用。但是，投资并不是一件在一生中只发生几次的事情。让我们举个例子：对于一般的工薪阶层来说，每个月都有工资收入。如果一生工作40年，那么最少就有480次买入的投资决策需要做。假设每个投资决策都对应一笔卖出，而每次的投资周期长达5年（这已经比一般人的持有周期要长得多），那么这480次投资决策就会演化成480 × 2 × 8＝7 680次投资决策，而这还没有包括其他各种收入、退休以后的投资决定等等。如此说来，对于一个标准的投资者来说，一生中做出上万次投资决定并不为过。那么，对于一件一生中需要做一万次的事情，怎么可能靠运气呢？难道一只两万元买入的股票，在一个礼拜以后因为踩中重组股而赚了50% ，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更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努力学习、思考商业社会的规律，从而提高这一万次决定的获胜概率吗？

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去问问在2015年夏天的大调整中，及时清仓的、运气特别好的那些投资者，他们有多少筹码是在2014年上证综指2 000点左右，看到市场低廉的估值、健康的基本面而买入的？对于频繁交易的投资者来说，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那些依赖估值和基本面进行投资的人，在这轮巨大的震荡中，即使完全没有做出对涨跌的猜测，所亏损的资本也应当极其有限。众所周知，在2015年的市场大幅调整以后，低估值、基本面健康的企业，其股票价格波动并不大。

不过，说运气在长期投资中并没有什么用处，其实并不是一个严谨的说法。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运气在长期投资中并没有什么好的作用（除非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与大众的认知恰恰相反，运气，尤其是好运气，在长期投资中反而往往起到坏的作用（除非你能意识到这一点）。

宋代大儒王安石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伤仲永》，说的是一个叫方仲永的神童，天资聪慧，诗文惊世，人们因此多愿意与他家交往。方仲永的父亲因此放松了对儿子的教育，十多年以后，当王安石再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泯然众人矣”。对于投资者来说，好运气的作用和方仲永的天资聪慧是一样的效果。如果善加利用，当然可以为虎添翼。但是，大部分运气极佳的投资者往往沾沾自喜、不思进取，不再多花精力去研究如何增加长期投资的回报率。问题是，好的运气不会陪伴人一生，因此在运气消失之时，这些沾沾自喜的投资者就需要承受运气差和投资知识储备不充分的双重打击。反之，那些运气不好，或者运气好但是能够意识到运气只是餐后甜点的投资者，恭喜！如果我们在别人自得于运气的顺利时，能埋头研究商业、金融、社会的运行轨迹，那么，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够得到运气的眷顾，但是更大的概率在重复上万次以后，必然会给我们带来丰厚的投资回报，尽管对每个投资者来说，这笔丰厚的投资回报会因为运气的不同有一些小小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