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陷困境
1
一个消息在伏羲城中不胫而走：从巨蜥体内分离出来的新型病毒具有极强的致病性。
刚开始，研究中心利用小白鼠进行过病理实验，发现凡是植入了这种病毒的小白鼠，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全部患病，表现出的典型症状为脊柱强直和位置感错乱。
然后，这些小白鼠出现极度狂躁的症状，相互之间不停撕咬。与此同时，它们变得越来越憔悴，身体机能越来越差，最后死于呼吸衰竭。最终，在一个月后，关着小白鼠的笼子全部空了。
这个消息被严密地封锁了起来，直到第一个不幸的人类感染者出现。
那个不幸的研究人员可能是偶然发生了医疗感染，虽然研究中心用尽了各种办法，但也只是把疾病潜伏期延长到了五十多个小时。之后，他身上也出现了和那些小白鼠相同的症状。
病患被送进了重症看护室，但这件事却走漏了风声。全城为之哗然。紧接着，一种声音开始流传开来：在这颗潜藏着各种凶险的星球上，人类还远远没有站稳脚跟，所以，相比建造深空基站，去救援那些还在漂泊的同类，“天鲲号”的建造才更实际。
这个时候，人们才不再关注大胡子的失踪。甚至有人说，即使后羿跟大胡子的失踪有关系，那也只是一个“善良的错误”。后羿就像传说中的那些神一样，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那场骚乱引发的风波就此烟消云散，“天鲲号”的建造照常进行。
2
当马塬清醒过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更困难的处境之中。
刚开始，他的眼皮十分沉重，老半天都无法睁开，但他能听到四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拖曳着前行。地上的石头不时硌着他的身体，让他疼痛难忍地呻吟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疼痛的刺激，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全身被藤蔓捆缚住了，而在他的四周，几棵模样怪异的树正在不停晃动——不，不是晃动，而是在挪动。那些捆缚着他的藤蔓和那些树连在一起，就像是那些树长出的一条条细长的手臂。
等看清了这一切之后，他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他不停挣扎着，想要从这荒诞的困境中脱身。但那些藤蔓缠绕得更紧了，藤蔓上的小倒钩刺刺进了他的皮肤。
马塬一阵悲吟，只能任由着自己被这些藤蔓拖往前方的一片树林。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在那片树林中，一只怪异的小动物正蹲坐在一棵树的枝头，歪着脑袋，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它就是跟踪了马塬一整天的那只“咕噜”。
它看得太投入了，以至于忽视了周边的情形，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树枝间一阵簌簌作响。“咕噜”这才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张开翼膜。
但它还来不及飞起来，那个黑影就窜到了它身旁，把它罩住了。
那是个巨蜥人，身高大约一米，从那粉嫩的唇部来看，是一个尚处于未成年期的雌性巨蜥人。
“咕噜”发出阵阵嘎嘎的尖叫，在她的爪下不停挣扎。但看起来，它的挣扎反而激起了巨蜥人的杀机，她的眼神变得狰狞起来，分叉的舌头神经质般地不停伸出嘴外，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撕扯着“咕噜”。
很快，那只“咕噜”就失去了生气。
直到这时，巨蜥人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眼神里狂热的光芒也慢慢消散了。然后，她转头朝荒原的方向看过来，看着那些正在逐渐靠近过来的树，和被困的马塬。
马塬并不知道密林中发生的这一幕，他还深陷于极度的恐惧之中。但奇怪的是，他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曾经看过的一则关于地球的知识。在地球上曾经有过的那么多的物种中，有些植物进化出了捕食昆虫等动物的能力，比如捕蝇草之类。难道在这颗星球上，这些植物进化出了捕食大型动物的能力，甚至还可以在星球表面四处移动？
“这或许是树人，一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怪异物种。”马塬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一个念头猛然闪现出来，紧接着，他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在一片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阴暗丛林深处，一条条藤蔓勒进他的体内，吸食着他的血肉……这个噩梦般的场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接着，他的意识陷入了恍惚之中。这或许只是大脑的一种代偿机制，用来逃避眼前的困境。
直到传来一阵异响，他才恢复了神志。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周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一群巨蜥人从林间出现了，他们开始对这些树人发动攻击，他们挥舞着如同利刃一样的利爪朝树人削去。
很多树人应声而倒，一根根树干状的躯干和藤蔓状的手臂被削落在地。
还有一些巨蜥人重点进攻捆缚着马塬的藤蔓，利爪一挥，就有一两根藤蔓被削断。
那些树人开始了反击，它们藤蔓状的手臂上的钩刺根根竖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与此同时，那些树干状的躯干开始快速抖动起来，随着一阵“嘭嘭”的声响，一个个如同子弹般的籽实朝四周弹射。
有两个巨蜥人来不及躲闪，身体被击中，发出一阵阵号叫，在地上扭动着身子。
他们的号叫声并没有让其他的巨蜥人退却，他们反而更加勇猛，眼里闪烁着冷酷的光芒，陷入一种杀戮的狂热之中。
很快，那些树人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狼藉。
马塬愣愣地在这些枝叶间躺着，刚才的这些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一直没反应过来。这时他突然又被一种新的恐惧所笼罩：那些巨蜥人从四周围了上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阴冷的眼神，还有亮闪闪的利爪。
马塬的心仿佛沉到了海底，被那股带着血腥的气味包围……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一个小巨蜥人冲了过来，张开爪子，把马塬挡在了身后。在她前方的那些巨蜥人，身形比她庞大几倍，很不满地低声吼着，小巨蜥人居然也吼叫起来，声音尖锐。
吼了一阵之后，那些巨蜥人退却了，转身走开了，还很不满地用尾巴把地面扫得呼啦啦作响。
这时，那个小巨蜥人才转过身，面朝着马塬。
马塬逐渐清醒过来，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半人半兽的生物，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对于马塬来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恍惚记得自己跟随着这些巨蜥人，一路翻山越岭，穿过了一片稀疏丛林，走过一片盐碱地，终于来到了南方的群山之中。
那些巨蜥人一直对他若即若离，但似乎又对他充满了兴趣。这种矛盾的态度在那个小巨蜥人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在旅途中，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走在马塬身边，但又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一直没开口，但不时吐出分叉的舌头，似乎在“闻”马塬身上的气味。
马塬能确定一点，如果这些巨蜥人真的是类人生物的话，这个小巨蜥人大概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或者比他稍微大一点儿。
他还敏锐地意识到一点：如果不是这个小巨蜥人，其他那些巨蜥人对他并不会很仁慈。其中有两三个巨蜥人似乎对把他当作食物吃掉很感兴趣。但那个小巨蜥人一直在他身边，让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马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尽可能地靠近小巨蜥人。
这天晚上，那些巨蜥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些肉状的东西。当小巨蜥人把其中一块递到马塬面前时，她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欧塞，欧塞。”
等到后来，马塬才知道，“欧塞”这个词表达的意思是：这是食物，吃了它。
但当时，马塬从那块肉上的皮毛猜测出，那似乎是陪伴了自己一整天的那只“咕噜”。马塬胃里一阵翻腾，一口酸水涌到喉间。他拒绝了这块食物，坐在一旁的岩石上发呆。
可是，比起腹内的饥饿感，身体的缺水让他更加难以忍受。他原本以为坐了一阵子之后，体力会恢复一些。但当他刚想从岩石上站起身来，身子一阵摇晃，差点跌落下去。
就在他软绵绵地斜卧下来时，那个小巨蜥人又出现了。实际上她可能早就在一旁看着，只是到这时才走上前来。
她朝马塬示意了一番，又小心地伸出一只爪子抓住马塬，似乎是想让他跟着她走。
马塬的意识这时已经有些模糊，也顾不得分辨那么多，在小巨蜥人的连拉带拽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她越过了几块岩石。
小巨蜥人停下了脚步，用爪子在地上一顿挖掘，挖出了一个浅坑。刚开始马塬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到浅坑里出现点点闪光时，他才猛然醒悟：这是水。他如同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扑上去，趴在浅坑边，把头埋进污浊的水坑中，不停地舔着。
等到终于缓过劲来时，他才抬起头，充满感激地冲小巨蜥人笑了笑。小巨蜥人的眼里一阵蓝色的光芒闪过，然后伸手指了指后方。看来，她的意思是要回同伴那里去。
夜色渐深，巨蜥人纷纷入睡了。他们睡觉时，身子蜷成了一团，长长的尾巴覆盖着头部和胸部的致命处。
马塬的背包已经在被树人攻击时丢失了。失去了旅行睡袋，他在冰冷的地面无法安稳入睡，总是睡不了一阵子就瑟瑟发抖地醒了过来。这样折腾到了半夜，他忍不住抽泣了一阵子，直到发现小巨蜥人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才强忍住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巨蜥人又接着出发了。
这一次，只用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走到了盐碱地的尽头。前方地貌突然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片造型奇特、高低错落的喀斯特石林。
马塬正感到奇怪，突然，那个小巨蜥人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紧接着，只见石林中的一座座孤峰上出现了动静：一大群巨蜥人原本趴在岩石上晒太阳，现在纷纷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
原来，这是一座巨蜥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