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便宜夫君
等红雁再过来的时候,日近西斜,她跟在陈广信身后面泛红光,倒让一直在屋内卧病休息的何素香目光一转。
果然是这个套路,何素香暗想,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做人有点小心思也没什么,能不能先把本职工作做好,她的鸡蛋羹呢?
陈广信刚回府,就听说何素香醒了,他迟疑片刻后,跟着来请他的红雁去了何素香住的院子。何素香住在西院,主院由他住着,里面都是他和亡妻叶氏的回忆,他不想再有旁人住进去扰了清净。何素香也算知趣,除了嫁进来前面一个月试过送东西到主院接近他,被拒了几次后,她就不再去了,就连送她亲手做的鞋袜也是由下人代劳。
她派过来的下人红雁帮着何素香说了不少话,他却也听得出这里面有一半说辞是为她自己,他也不说破,先让她跟着何素香。他的身边不需要这等心大的人,尤其是在这宅子里。
何素香心不大,还有点畏畏缩缩的,才会让身边的人生出二心,也管不好陈海元。他盼着有一个能干的妻子能帮他照顾儿子,又担忧这妻子太能干把儿子照顾得太好,偷偷把人给教坏了。
踏进有些冷清的屋子,屋里的摆设还是两人成亲时的样子,下人似乎忘记了给这屋子重新布置,就连这屋子的女主人也不甚在意。陈广信皱了一下眉,目光复杂地看向床上有些死气沉沉的年轻女子,她才十八岁,却得在陈家空耗青春。但是想想她的父亲和弟弟,陈广信又不觉得委屈了她,若是她嫁入其他人家,说不定得天天劳累才能赚足银子供养娘家,在陈家她却只要安静呆着就能得到银子。
“老爷。”
本来靠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的何素香恍然回神,像是才看到陈广信一般,柔弱地叫了他一声,又挣扎地想要下床行礼。
“不必多礼,好生躺着吧。”陈广信说道,在床尾坐了下来。
何素香称是,她本来就没有想要行礼,只是如今作为他的继妻,不得不装贤良。微微打量一眼她的便宜相公,何素香装作羞涩,不曾开口说什么。陈广信和她脑海中的夫君形象重合在一起,是一位瞧着方正老实的中年男子。说起来他的年纪也不大,放在现代还是一枚青年男子,如今也不知是因为丧妻还是别的生活磨砺,让他显得暮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活力。
她的胸口莫名揪了一下,在她的脑海中显现陈广信的形象时,心口涌现又酸又涩的情感,像是要占据她的心神,她抿了一下唇,把这情绪压了下去。想来原主对她的夫君用情至深,哪怕人死了情绪也留了下来。可惜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虽占了这身体,也有了这身体的记忆,但不打算把这情感也继承下来。
陈广信跟何素香没有什么话聊,何素香也不想说什么。原主本身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且她发现这个时代的人说的普通话跟现代的比带着一点口音,在她完全掌握这个口音之前,她还是少开口为妙。
闭紧了嘴,她咽了一下口水,腹中的饥饿感又泛了起来。好吧,就算说话容易露馅,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
她目光落在陈广信身后的红雁身上,像没话找话一般,虚弱地问:“鸡蛋羹呢?”
“什么鸡蛋羹?”
本来一脸羞意嘴角藏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红雁尴尬地问,有些担忧地瞟了一眼陈广信的表情。
何素香露出一瞬委屈的表情,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带着讨好小声说:“让厨房晚上做吧。”
“是。”
红雁不情不愿地应着,没料到何素香会把鸡蛋羹记到现在,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吃食。心下抱怨何素香说话不看场合,红雁没有发现何素香说话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把口音掩饰住了。
陈广信的目光在何素香有些悲凉的脸上停了片刻,便沉声朝红雁怪责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厨房。”
“是!”红雁这才认真应道,面上一时白一时红,咬咬牙便躬身退下了。
等她的脚步远了,陈广信才跟床上有些意外的何素香说:“你的性子也太软了些,自己院里的下人都震不住,以后怎么管家。”
说的好像会把家交给她管似的,何素香腹诽,面上却红了眼,一脸愧疚地说:“是妾身无能,不能为老爷分忧。”
陈广信也的确没有打算把管家权交到她手里,等将来儿子成亲,这后宅的事直接交给儿媳便是,至于这何氏,他会赠她一座庄院,让她在那里养老。不过以她的性子,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如何打理庄院?但细想想,他也知道过错不全在她身上。
“红……要是不好,就另挑个大丫头出来,你自己也得立起来,不然这些下人哪会有把你放在眼里。”
陈广信不记得红雁的名字,只知道是个心大的,又不好打发。想起她与翠柳在花园争吵,旁人也许以为她忠心护主,想来是有别的原因,若不是因为她跟翠柳闹起来,何素香又怎么会被撞下荷花池。想到这事,陈广信面色复杂地看向何素香。
“海元还小,他一时冲动才撞了你,我已经罚过他了。”
何素香浅浅一笑,说道:“夫君何苦罚他,他只是听的闲话多了,以为我与世间的继母一样都是不好的。若他知道夫君你的良苦用心,便不会再对我有什么记恨。他年纪又小,夫君应当多陪陪他,跟他好好讲道理,别动不动就罚他,免得日子久了没有人教导反倒让他左了性子。”
这话何素香已经在脑中排了好几遍,她早就猜到陈广信会来探望她,也会提陈海元推她入水的事。她的这位便宜夫君似乎跟世间男子一样,希望后院宁和,谁能不会生出怨怼,一家子和和乐乐幸福得像童话一样,却不知种种怨气的根源就在他的手里。
陈广信并不觉得何素香说出这番话来有什么奇怪的,妇人就该这般贤良懂事,他之前也是冲着她是秀才家的闺女又一向关爱弟弟才请人去提了这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