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关牛角的难题
又是我，警犬汉克。在我看来，现在应该是秋天了。
没错，就是秋天。
现在是十月份，白天暖，晚上凉，楝树和榆树的叶子也开始呈现出秋天的色彩。
上周我们牧场刚运来两卡车的小牛。现在是牧场的繁忙季节，我们得训练这些小牛，赶他们到草原上去吃草。所以我得不分白天黑夜地和他们待在一起，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我的意思是，作为牧场治安长官，就应该在自己的领地里，不分昼夜地工作，这是你所期待的。但是，作为一个人，在长时间的繁重工作之后，在关心和管理牧场的巨大责任中，也需要偶尔休息一下。
是的，我需要休息，但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使我放弃了休息的计划。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城里遇到麻烦，会陷入危险的境地，卷入我姐姐玛姬和一个恶霸之间的矛盾。
这个恶霸的名字叫瑞博。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我们又进了不少小牛，病畜栏里也装满了牛。我喜欢看管病畜栏的工作。我们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照顾那些病患、体弱者和残疾人的，但我不是。我是天生对他们发号施令的。
你看，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小牛赶进拥挤的围栏里，再把大门关上。然后我们把他们其中的，哦，七头或者是八头赶进一条小巷，这条小巷通往治疗通道。
你见过一条顶级的、获得过蓝绶带的警犬把牛赶进通道的情景吗？那情景可是相当壮观。当牛仔们在通道里给牛治疗的时候，我就在边上走来走去，对着牛群咆哮，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场演出的总导演。
通常，这项工作进行得都很顺利。当然，不时会有一些新到病畜栏的牛不懂得听从命令，这就给了我大显身手的机会。我能用三十七种不同的方法让那些不情愿的牛乖乖听话。
当然，偶尔我的鼻子也会被他们踢两下，也就是说，成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和牛仔们组成了一个非常好的团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我们就能让十二头牛通过治疗通道。
我必须指出来，在我们工作的时候，小卓沃尔却坐在水箱边上游手好闲，打发时间。
那个小矮子有很多消磨时间的方法，比我知道的任何狗都多。他一会儿看着我们工作，还不时“汪，汪，汪”地叫上几声。然后，他开始嚼一只凭运气找到的老牛角，嚼了一会儿后，他就挖了个坑，再用鼻子拱着土把它埋起来。
他为什么要埋一只牛角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当我干完了活儿，牛仔们把剩下的药包了起来，我大摇大摆地走向水箱，懒鬼卓沃尔正在那里舔一块冰。
“在工作的时候吃冰棍，啊？”
他咧嘴一笑，摇了摇他的秃尾巴：“是的，味道真不错，你也来一个？”
我昂着头说：“不要，我不吃。也许我有点儿守旧，卓沃尔，但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在工作的时候吃冰棍是不对的。我刚从工作场地回来，我们应该先工作，然后再娱乐。”
“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
“那你为什么不用行动来表示呢？”
卓沃尔笑嘻嘻地说：“我表示了，我总是让你先工作呀。”
我看着他：“这正是我要说的。在我们忙着给牛治病的时候，你有什么理由不跑过来帮把手呢？”
他用后腿挠了挠身上：“哦，对了。上次我去了，但是我被牛踢了。”
“你被牛踢了。伙计，被踢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我知道。但踢得很疼。”
“当然会疼了，忍受痛苦的能力是我们警犬与众不同的地方之一。”
他向上翻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彩：“在我看来，忍受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被踢。”
我走过去，愤怒地看着他：“你是说不被踢才是忍受痛苦的最好方法？如果我也像你这样想，那会怎样呢？如果都不被踢，你觉得这个牧场还能经营多久？”
“我也不知道。”
“大概只能是五分钟。痛苦是一种动力，卓沃尔，是驱使我们前进的动力。痛苦使我们知道自己还活着。逃避痛苦就是逃避生命。”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我只能摇摇头：“好吧，你让我别无选择。我将把这事记录下来。由于你对痛苦的不正确评论，我要在你的档案里记上三个‘可耻’。”
“哦，天哪。这也太令人伤心了。”
“确实令人伤心。这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不论你多么努力，都无法逃避痛苦。还有，你为什么要把那只牛角埋起来？”我问。
卓沃尔歪着头问：“哪只牛角？”
我提醒道：“你刚才埋的那只牛角。”
“哦，那只牛角。我也不知道。我猜我是想把它保存起来。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会用得上一只牛角呢。”
“还说得过去，卓沃尔。但这就给我们引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现在你把它埋起来了，以后你还找得到吗？”
他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哦，我认为我能找到。”
我坐了下来，冲他狡黠地笑了笑：“去把它找出来，证明给我看。”
他去了几个地方，用爪子扒着泥土，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拖着脚步无精打采地走了回来，坐下，挠着耳朵说：“我看是找不到了。”
“我就说嘛！”我站起身，开始围着他踱步。你看见了吗？这是个胜利的时刻。“现在，让我来总结一下今天的教育内容，好好给你上一课，卓沃尔。你逃避痛苦，但还是感受到了痛苦。你发现了一只牛角，但还是失去了它。你失去了你原本想保存的，却得到了你原本想逃避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是很明白。”
突然，我意识到我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这肯定意味着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我听见斯利姆和鲁普尔在一起谈论过，就在他们走出存放药物的小房子时。
“围栏板和打火刀用完了。”鲁普尔说，“明天早晨还要用。你去饲料店的时候，买上四百磅
的马料，然后在酒吧停一下，帮我买一袋嚼烟。”
斯利姆把这些一一记在了手掌上，问：“好的，就这些吗？”
“别去赌场，快去快回。在天黑之前，我们要做完两周的工作。”
斯利姆点点头：“进趟城，不在赌场停一下，似乎有点儿浪费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斯利姆抬头看着天空，摸着脸上的胡须，“关于赌场，鲁普尔，我的意思是，有好几次那辆老货车自己就往赌场跑，我都控制不住它。”
“那你就控制住小货车，把它直接开回来。”
“鲁普尔，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缺乏生活情趣的人吗？”
“我差劲儿的帮手总是这么对我说。”
他们走向小货车，斯利姆笑了起来：“胡说！你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牛仔。”
我没有听见后面的对话，因为刮起了小风，只能听到这些了。
那时，我已经收集了足够的信息，得出以下的结论：一、斯利姆要进城；二、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进城了；三、我需要换换环境；四、斯利姆可能想让我和卓沃尔一起去押车。
我转向我的助手：“卓沃尔，有一辆小货车要进城，我们可以藏进后车厢里，搭个便车。快走！”
卓沃尔停了下来，把鼻子贴近地面，然后他抬起头。
“我找到牛角了，汉克。还在这儿，我刚才埋的地方。这是不是可以驳倒你今天的教育课？”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的是一种理念，伙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把这个问题弄得有点儿复杂。算了吧，我们还得赶着去搭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