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种子
夜晚。
费尔利区北面住宅区。
霍尔一家。
艾萨克坐在自己卧室里的书桌前，眼神呆滞的看着硬木书桌上躺着的一枚圣徽。
“神眷者。”艾萨克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这个词语，脑海有些恍惚。
房间外，隐约还能听见父母激动的交谈声。
他的父亲，只是一名家具市场的中低层员工，他的母亲，只是一名学校里的保洁员。
虽然父亲的工作足以让他们在北面这片住宅区买下现在这栋二层房屋，并维持足够体面的生活，但并不能让他们太过宽裕。
因此在女神教的神职人员前来告知，他们唯一的儿子，艾萨克·霍尔被女神选为今年的神眷者后，霍尔夫妇只觉得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脑袋，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要知道，每一位神眷者，都会由菲尔智府提供一份不菲的薪资。
而这份薪资，还会随着神眷者年龄的增加而逐渐增长！
即便只是最初的薪资，也至少是霍尔夫妇两者工资总和的两倍以上！
这如何不让他们觉得惊喜万分！？
因此直到现在，他们还在客厅的沙发上喋喋不休。
这让艾萨克感到厌烦。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只觉得下午感受到的温润还有残留，眼神不由变得温柔。
旋即，他的眼光像是触碰到尖刺一样，又看到了书桌上静静安放的“四叶草”圣徽，眼中的温柔瞬间变成了苦涩。
真是讽刺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同龄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
父亲和母亲都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相信，凭借自身的智慧和才情、勤奋和毅力，完全可以成为一位成功的员工、管理甚至是企业家。
他认为自己并不需要神眷者这个身份，依旧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如果有捷径的话，谁愿意去走那条布满荆棘、前路莫测的坎坷道路呢？
艾萨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的初恋才刚开始，就将要迎来结束，自己的心就在隐隐作痛。
黛芙妮……
……
高空的明月被乌云吞噬。
秋季来临，夜空中风声呼啸。
华兹沃斯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目光看向秋千上的格斯，微笑问道：“明天你就会成为神眷者了，有什么感想吗？”
黑发橘眸的格斯坐在秋千上摇晃，感受到胸口口袋里那枚圣徽的坚硬质感，语气憧憬：“我很好奇，女神的国度，究竟有没有大海和沙漠。”
华兹沃斯左手手肘撑在一旁的石桌上，不由挑眉：“还在一直梦见那个奇怪的世界吗？”
格斯“嘿嘿”一笑，双手撑在秋千座椅上：“我并不认为那个世界是奇怪的，华兹沃斯。”
“高楼大厦、汽车地铁、手机电脑、航母火箭……”
“连绵万里的山脉，辽阔无边的大海，高耸入云的巨峰，荒凉无垠的沙漠……”
“我所梦到的这些，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格斯的语气充满坚定，就像是真的在那样的世界生活过一样。
“华兹沃斯，女神的国度又是什么样的呢？反正我就要成为神眷者了，提前告诉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格斯思维跳跃，又转移了话题，目光好奇地看着华兹沃斯。
然而华兹沃斯只是笑着摇头：“等你成为神眷者，你就会知道的。”
格斯从秋千上站起身，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就知道会这样。”
这时候，屋子的门被打开。
温暖的淡黄色灯光倾泻在后院里。
苏西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棉布睡衣，面色红润，齐肩短发略显潮湿。
她从门内走出来，手上依旧戴着那双粉红色露指绒手套，金色的眸子看向院子里的格斯：“轮到你去洗澡了，格斯。”
“哦哦。”格斯点点头，朝华兹沃斯打了声招呼，就进屋里去了。
苏西看着格斯走进屋子，关上屋门。
随后，她走到秋千前，坐到先前格斯坐过的位置上，感受到上面的余温残留，苏西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华兹沃斯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起来，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个装有淡红色液体的小瓶子，手腕一甩，抛向苏西。
坐在秋千上的苏西抬起右手，精准的接住夜色下飞来的小瓶子。
“这是抑制剂，明天喝下觉醒剂之前，先把这个喝了。”华兹沃斯提醒道，“否则到时候感染程度过高，你会失控的。”
“恩。”苏西回应了一声，把装有淡红色液体的小瓶子放进睡衣的衣兜里。
“先天觉醒者，目前还属于赛恩斯研究院的机密项目，所以你平时尽量不要表现的过于突出。”华兹沃斯继续说道，“明天接受洗礼之后，你们会被直接送往黒罗学院，如果我能抽出时间的话，会申请成为这一届的总教官。”
苏西面色平静，点头表示明白，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又转回头问道：“我小时候活着的地方，就是所谓女神的国度吧？”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华兹沃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笑起来，“不过，更准确的说，那地方被统称为神弃之地。至于更具体的东西，那就太复杂了。”
苏西轻蹙眉毛，沉默下来。
从姓氏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是艾迪夫妇的亲生女儿。
十年前，已经成为神眷者多年的华兹沃斯回到拉斯特城，带回了年仅六岁的苏西·斯图尔特。
在华兹沃斯的请求下，艾迪夫妇收养了她。
从此，她远离了饥饿和寒冷、黑暗和恐惧，第一次有了家的概念。
而她也渐渐了解到，人们口中那个美好、幸福、完美的女神国度，或许就是她小时候曾生存过的地方。
此时此刻，不过是得到了一个确切答案罢了。
苏西沉默了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从秋千上站起身，转身回屋。
天空的乌云移开了，漏下点点月辉，洒在华兹沃斯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像。
苏西走到二楼，正好看见格斯洗完澡，穿着一身灰色睡衣，走进自己的房间。
苏西跟着他，在他进房关门前，抵住了门把手。
“有事？”格斯看到门外的苏西，有些疑惑，旋即笑起来，“你紧张了？因为明天的洗礼？”
苏西摇摇头，金色的眸子盯着格斯橘色的双眼，询问道：“格斯，能不能不成为神眷者？”
格斯失笑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齐肩短发：“女神的旨意，没有人能违抗，何况是成为神眷者？那是每一位女神信徒的荣耀。”
苏西感受着头顶的温度，抿了抿嘴，又问道：“如果女神的国度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你会伤心吗？”
“为什么会这样想？”格斯收回手掌，第一时间反问道，随后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不够美好，那就通过努力，让它变得美好不就好了？”
……
深夜，华兹沃斯站在格斯的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亲爱的侄子。
格斯和苏西一番交谈后，两人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为明天在女神教堂的洗礼养足精神。
此时的他闭目躺在床上，沉睡在梦中，完全不知道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华兹沃斯从怀里取出一粒黑色的、拇指大小的东西，像是一粒种子。
他俯下身，把这粒种子按在格斯的眉心，看着它一点一点融入格斯额头的肌肤，最后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
月光沉寂，万物宁静。
菲尔历9月9日，彻底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