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火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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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救援东方一锋的好汉们都是谁呢?
“河南六英”是他的老相识,也可以说他与葛平英、葛明英六兄弟有一段恩情。当年“河南六英”与“西北八魔”有冤隙,“八魔”纠集一干黑道上的朋友找上门来寻仇,“六英”不是“八魔”的对手,眼看有家败人亡的危险,被东方一锋赶到,一力从中调停排解,“八魔”慑于他的武功和威望,只好作罢,所以河南六英一直对他非常感激。
这次“六英”是要赶往南海的,在“双枪太岁”周平家暂住,恰巧赶上那女子到周平的庄上报信求援,于是二话不说,火急乘马沿路急追。
那个女子是谁呢?她就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美人儿魏十姑。
那么她怎么找到东方一锋的呢?她从火德星君柳浩那里略施小计逃脱后,一路乘马急行,先后到“青萍剑”掌门人章化诚、铁砂掌钱顺和“梅花剑”现任掌门武达那里,向他们探问东方一锋的下落。
她所找的这三个人都是武林中很有名望的高手,前两位章化诚和钱顺是她父亲魏中元的旧友,而武达则是她父亲的师弟,人送绰号“一枝梅”,现任梅花剑掌门人。他们对她当然非常恭敬礼遇。然而,三人中只有武达知道一点东方一锋的消息。
魏十姑二年前突然现身江湖后,最先找到的人就是”一枝梅”武达。她告诉武达,要寻找杀父夺母的仇人,首先必须找到父亲的旧友东方一锋。
但是,东方一锋实在太难找了。他行止不定,忽出忽没,又没有固定的居所。所以十姑离开湖北,前往川蜀一带。现在她回来了,武达就告诉她,东方一锋出现在湖北钟祥一带。
她马上赶往钟祥城最大的最豪华的华安居酒家。
东方一锋虽穷得出名,但每到一处,最豪华的酒家是必去的。由于当时几乎所有的酒肆中都设有睹局,所以他喝酒前总要先赌上一回,否则他根本没钱吃饭。使他颇不快活的是“没影儿”西门三郎不在身边,否则他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但他没有本钱拿什么赌呢?他的赌法也奇特’叫“空赌”。他叫别人先押庄,声言如果他输了就付十倍的钱。他运气总那么好,摇出的骰子总是他所猜的点数。
另一半的时间则是朋友们请他的客。
在华安居,就是麦有道掏银子作东。
等魏十姑匆匆赶到时,她听见吓得结结巴巴的老板所讲的却是杀人的惊险故事,于是她又只好到处去找“赛秦琼”麦有道。
麦有道对她也是一见倾心。她非常完美地利用了两人间的性别差异所产生的效果,使麦有道心甘情愿地和她到处打听西门二狐所乘的车马。
“我不认得那个大汉,他的刀法非常好。我听东方大侠说他叫西门二狐。”
差不多跑遍了钟祥的城乡,第二天晚上,他们才找到翔云庄。
“这个孟老夫子不是江湖中人,西门二狐与他搞在一起为的是什么?据说孟凡超这个人很复杂很神秘,三年前他卸任还乡时,那个杀人魔王鬼王曾劫过他。后来不知怎的却放过了他。我们不了解这个人,必须对他多加小心。”
麦有道听十姑一说,不由得更加佩服这位美人儿消息灵通,处世精明。于是,俩人等天黑后,都换上夜行衣,戴上面具,潜入翔云庄。却发现庄中毫无动静,不由奇怪。在宅院四处探视一遭,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到处也不见东方一锋的影子。
“宅院中不象发生过战斗的样子。”麦有道说。
“战斗倒未必会有。我想西门二狐和孟凡超都不是他的对手,再说西门又是他的朋友呢。我倒担心出了别的事,我总觉得气氛不对。嘘!来了!”
俩人都噤声屏息,麦有道顺她所指的方向一看,果见一个人影从院后茅房附近跚跚走来。
不知怎的,孟凡超却发现了他们。他俩只好从房上落下。然而孟凡超却说,西门二狐领着东方一锋走了,可能去找西门三郎。
不管十姑如何心存疑虑,却没法不相信孟凡超的话。俩人只好施轻功离开。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天下这么大,可该到哪儿去找东方一锋呵?”
“我倒觉得孟凡超这个人的话未必可信。”十姑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
“十姑有什么根据怀疑他吗?”麦有道借说话的机会多看了她一眼。“我看那老头子的走路姿式,是个普通的老头儿。”
“他一定有很深的武功,至少不在你我之下。否则,凭我们俩藏在房脊上,怎会被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头子发现呢?”
麦有道一听,觉得有理。
“况且,西门二狐是个又聪明又狂妄的人,即便是孟凡超早年为官时曾与西门鹤有交情,西门二狐也断不会为此而长期住在他家。他们之间一定还有别的更深的关系。”
“女侠说得有理。我们怎么办?”
“麦义士说该怎么办?’
“我听你的吩咐。”
“麦义士肯为东方一锋涉险吗?”她把这笔情算在了东方一锋的账上。
麦有道也是个江湖中人。“别说是看在女侠的面子上,就是为东方大侠,麦某也甘愿抛洒热血!”
“那好吧!麦义士真是侠肝义胆!那就有劳麦义士在此监视这座翔云庄,我去找些帮手来。一为人多好四处探听东方一锋和西门二狐的下落,另外,万一发生不测,我们也不至于孤掌难鸣。”
于是,他们俩就分头行动。魏十姑去找七十里外的“双枪太岁”周平,恰巧赶上“河南六英”葛氏兄弟也在,他们又约了号称“神剑手”、开馆授徒的刘义,准备停当后,他们上马奔翔云庄而来。
等他们赶到半路时,正碰上急急而行的麦有道。“双枪太岁”周平认得麦有道,十姑又为他引见了“河南六英”和“神剑手”刘义。
“出了什么事?”
“东方大侠果如女侠所疑,确实在翔云庄中。昨夜翔云庄来了个牛头怪物,他走后,早晨,又来了一伙更怪的人。领头的是一个全身披黑纱的怪物,还有四个吓人的骷髅鬼和十八个黑衣武士。不知出了什么事,东方一锋和孟凡超从一个地下室钻出来,和披黑纱的人打了起来!”
“那披黑纱的人是鬼王无疑。牛头怪物是他手下武功非常了得的一个高手。”十姑忧心忡忡地说:“东方一锋怎么样了?”
“东方一锋被鬼王擒住了,那鬼王的武功实在匪夷所思,奇高奇怪!我见他要杀东方一锋,便射了他几弹子,那鬼王来追我,只好逃掉了!”
“我们快去翔云庄!”周平说道。这些人中,以他武功和辈份最高。
等他们赶到时,只看见地上躺着血流满地的孟凡超。他的家人,都已被杀死。
“双枪太岁”伸手点了他的醒穴和止痛穴,孟凡超从昏死中醒转。
“东方一锋在哪里?”
“你们来晚了!”他由于双腮被穿透,说话时口齿不太清楚,勉强可辩。
“他怎么样了?”
孟凡超的眼睛中流泻出绝望的目光:“他武功不敌,已为鬼王所擒。”
麦有道急得乱跺脚:“你这个老东西,为什么骗我们?昨夜我们来时,你为什么撒谎说他和西门二狐走了?”
“你们蒙面,老朽不知你们好坏。”他喘息着说:“我怎能把他交给你们?”
他这样一说,似乎他倒是东方一锋的忠实朋友啦!不过十姑的眼里不揉砂子。
“那么,鬼王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知道东方一锋在你这里呢?”
孟凡超丝丝地叹了口气:“他和西门二狐来敝庄时,有人跟踪。”
“西门二狐在哪里?”
“死在迷宫中了,牛头怪物也被我和东方大侠合力杀死。”
”十姑,他说的恐怕不假。我在远处,亲眼见他和鬼王交手,还在东方一锋遇险时,打暗器救过东方大侠呢。”
非但孟凡超善能说谎,编得圆全,死无对证,麦有道怎知内情,他这一证实,盂凡超立即成了救护东方一锋的朋友和英雄啦!
此刻的孟凡超,老脸上一副英勇悲壮,加以满脸满身的血渍,更叫人不能不肃然起敬。
“怎么办?”十姑抬脸问“双枪太岁”。
“麦义士在此救护他吧。我们速去追赶鬼王他们。”周平说道。虽然他知道鬼王绝非寻常,此去有险无安,但又怎能畏缩不前呢?
谁知孟凡超却开口了。
“你们不必管我了,去救东方一锋要紧。”
“不,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麦有道侠心大发。
“不,不!不必了!你们救不好我的。我已身中那鬼王的蚀骨毒,你们不会有解药的。老朽只有两个愿望,希望你们能成全我。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哪!”
“好,你说吧,我答应你!”周平开口说道。
“我已四肢断折,活着只有受罪,我求你们给我个痛快!我的家产,都送给我的侄儿,他叫孟启,你们要替我找到他!最要紧的,是把我的小妾薛氏房中那只绣着荷花的枕头…”他停下,喘了口气:“送给他,无论如何要送给他!”
虽然魏十姑对这位老头子并无什么好感,细一琢磨发觉他的话都难免有漏洞,而且那绣花枕头中必有极大的秘密,但她此刻又能说什么呢?好在还可以见到东方一锋问个明白。
“你知道,鬼王为什么要抓东方一锋?”
孟凡超却不再回答,只是含混不清地说:“杀了我!杀了我!送给他!一定!杀了我!”
这倒使众人犯准了,准来下这个手呢?
这时,麦有道已从卧房中取出绣花枕头,俯身给孟凡超看。
“老人家,是这只不?”
孟凡超双臂断折,否则他准会一把抢过来。他一见绣花枕头,立即目射一阵奇异的光。
“別拆开看!答应我别拆开它!就这样送给孟启!”
“你放心吧!我们保证送到!”
孟凡超听到这儿,使劲点了点头,忽然大叫,口中喷血!
“杀了我!”
大家都看着周平。
“事不宜迟,只好如此了!”周平望着神剑手刘义。刘义一步上前,举剑刺进孟凡超的心窝。
孟凡超的躯干一阵痉挛。
2
众人边朝坐骑走,麦有道边问:
“这个东西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不是小弟怕担干系。我麦某毕竟不是你们中原武林中人。小弟没有太多的时间在中原耽搁,所以这个绣花枕头还得请大家有个公议。”
魏十姑笑了:“我一个女流之辈,当然得排除在你们之外啦!”
“巾帼不让须眉。十姑也得拿个主意。”周平说道。
“那么交给河南六英好啦。”十姑看了六英之首葛平英一眼。她的微笑很神秘。
葛平英赶忙摆手:“不行!我们兄弟与他素不相识,又要赶往南海,怎能担此干系。”
刘义是个勇莽之人:“我看,绣花枕头嘛,爷们带着它不方便,还是由十姑拿着吧。”
“刘大哥真会说话。先不说这枕头中定有重大秘密,我一个女流担保不起。再说,我一个女人,怎好拿着一个绣花枕头去找什么孟启孟开的,何况我与孟凡超素不相识!”
刘义赶忙道歉:“我一个老粗儿,说话不讲究,你別生气啊。倒也是,一个女人拿着个枕头去找男人,真是好说不好听呢。”
他这一解释,逗得众人都笑起来,十姑一时脸颊飞红。
“大家别推脱了。依我看,我们这些人中,唯有周老爷子保管它最合适。”
“十姑,你这丫头,净往我身上推好事。我怎么就最合适?”
“你和孟凡超虽不算朋友,毕竟是邻居,而且相互认识。再说了,只有你辈份高,德高望重,又是你在孟凡超面前一力应承的,理当归你,万一这枕头中真有什么国宝玉玺,也只有你保管着大家才放心呵。”
众人异口同声,同意十姑的意见。
周平无奈,只好接过绣花枕头,用布包好,拴在马鞍鞒旁。
“好吧,暂由我保管。但这事儿和大家都有关系,你们也得帮我去找那个孟启呵。”
众人谁不明白,枕头中必有重大秘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敢起他念呢?谁接过去,就意味着在众人的监督下,必须主持公道和侠义,负有危险而重大的责任。
后来,果然因之而发生了一连串的惨案!
3
众豪杰一路拼命打马急追,果然劫住了鬼王的队伍。
然而东方一锋却说出了让大家意外的话:
“谢谢各位。你们都回去吧,我是自愿跟他们走的。这位鬼王,是我的老朋友。”
自愿?老朋友?那为什么还打还杀?难道孟凡超说的是假话?抑或是他东方一锋被鬼王制服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十姑知道时不再来,机不可失。她问:“东方大陕,你可认得我吗?”她除掉面具。
东方一锋仔细盯住她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认得你,我也不想认识你。你们快回去吧,別白浪费时间了!”
他话说得很绝情,使魏十姑面子上非常难堪。
倒是鬼王盯着魏十姑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一锋则在轿上大叫起来,打断了谈话。
“你们都给我滚回去!滚!别惹得我心烦!老东西,快叫你的鬼卒们起轿!”
“我倒有兴趣把他们都带走!”鬼王阴阴恻恻地说。
“你要是这样做,我发誓一句话也不再和你讲!”
鬼王沉吟了一下:“你这是给我留后患。”
“嘿,我是自愿跟你走的。再说他们谁能知道你的鬼窝?凭你还怕他们不成?”
东方一锋的话显然对鬼王很有影响,他命令道:“再拦路者,杀!起驾!”
周平是个老江湖,何等精明,情知其中蹊跷,也自料不是鬼王的对手,何况人家根本不要你救,还愣着干什么?他双枪一摆:“打马回山!”
十姑却仍凝望着那顶黑色轿子。
麦有道一拍她的马头:“我们走吧!”
那么,东方一锋究竟为什么撒谎,又把话说得那么绝情而刻薄呢?
葛平英问:“周大叔,您是早熟悉东方一锋的,他是这样的人吗?”
“双枪太岁”周平倒提双枪,默不作声。
“哼,想不到我们一片好心,冒死救他,他却不说人话!”刘义愤愤然。
“我觉得他倒是句句都说得是人话,而且这种人话只有他能说得出来!”周平开口了。
“您老爷子是什么意思?”麦有道问。
“他全是为我们哪!”周平长长叹了口气:“你们想,我们中间谁是东方一锋的对手?”
“我们兄弟六个再变成十二个也不是他的对手!”葛明英说道。
“葛老弟说得好!那么,我们谁又是鬼王的对手呢?”
众人恍然大悟。是啊,连东方一锋都不是鬼王的对手,真打起来,我们岂非白白送死?东方一锋怕我们为他吃亏呵!
刘义忽然拨转马头:“好个东方一锋,真他妈的够朋友!这才叫人物!我去追他!”
十姑一把拉住他的马头。
“你脑袋长多了,不会留着自己腌咸菜吃啊?”她一脸的阴郁。
其实,东方一锋所以说出那番话来,除了怕众人为他吃亏送命外,还因为他发现了鬼王的秘密。一经他发现了秘密后,他倒真的是自愿跟鬼王而去了。
虽然他身不由己,不去也得去,但他后来确实有了自愿的成份。从这个意义上说,他说“自愿跟鬼王去”倒也并非违心的话。
那边,十姑骑在马上,抑郁不乐。对此,众人都非常关切,只是除了周平是正常的感情外,其它少壮之人,却都多了一层献殷勤、讨好的味道。
然而,他们哪知十姑的心绪。
刚刚找到东方一锋,可以向他一问当年父亲惨死之谜和母亲的下落了,却不料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难道他真的认不出我啦?”
“怎么办?”
这时,他们已行到一个三岔路口。魏十姑忽然勒住坐骑。
她的那匹“雪里站”猛地扬起前蹄。
“周大叔、河南六英、刘义士、麦义士,我魏十姑谢谢大家全力相助,此情容当后报。我们就此别过吧。”
“十姑,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你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要去哪里?”
他虽然已知道十姑的武艺十分了得,那一身轻功和内功必是得世外高人的精传,但他仍不太放心她一个女儿家到处乱走。
“你可以就住在我家,与你小妹珊珊作伴。”
“谢谢周大权,不过我却仍有些要紧的事非办不可。”
“什么要紧的事啊?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呀?”
众人都盯住魏十姑。
十姑沉吟了一下。
“我要去找南海金燕。”
“河南六英”一听,都兴奋起来。
“好呵,真巧!我们也正要去投奔鲲派呢。女侠既然认得南海金燕,可否为我们引见一下?”葛平英说道。
明明是想同行以睹芳容,却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不久要回渤海国了,正好想借机会长长见识。再说我也有件要紧的事要见她呢,我们同行如何?”
只是刘义笨些,一时找不出借口。
“好嘛,十姑,你们就同行如何?路上有他们作伴,也好有个照应。”
周平很高兴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得再打扰各位一回了。”
十姑说罢,下马给周平作了个万福的屈膝礼,既算感谢,又当告别。然后,她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身后,七匹骏马紧紧追随!
4
“火德星君”柳浩对魏十姑充满了神秘感和气恼感。她居然知道十年前他和无极子在中南山的那场比武!他贪恋十姑的美色倒也无可非议。“窃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今天的火德星君虽非君子,但二十年前的他却也绝非小人。
二十年前,他也是个武功卓有成就的壮士,后来的奇遇改变了他的生涯。
柳浩天性暴躁,火气甚大,但却仍有侠义心肠。那次他云游访友,途中夜宿一座古庙中。
那是一个风雨瀟潇的夜晚。
他正在大雄宝殿后的佛像阴影中倚壁独饮。
突然,他听见庙外风雨交杂的声音中,传出一个人急急的脚步声。紧跟着,庙门被呯然撞开,神龛上的烛火被破门而入的潮湿的夜风吹得一阵乱闪!
进来的人是个五十来岁的人,身上满是血迹。衣衫破碎,已辩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
但这人睑色苍白,显然已是重伤失血。
他喘息未定,撕下一块布条,包住了右臂上的伤口。这时,他抽动一下鼻子,朝佛像后警惕地望了一眼。
正在此时,另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人语声已冲入庙堂!
来人各个蒙面,手执刀枪,围住了先进来的负伤者!
“这回,你这妖人还往哪里跑?你拿命来!”呼喝叫骂声中,追杀者已一拥上前。
但见那负伤者不慌不惧,危立原地,瞬息间,他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已开始朝外冒出蒸腾的白汽!显然,他在以奇妙的内功烘烤湿衣。然而,令暗中的柳浩和追杀者吃惊的是,他的湿衣片刻之间就已蒸发干了,而另一种奇异的热浪已从他身上发出,接着,他错掌运功,以古怪的身法冲入追杀者的阵营中,双方缠斗不久,追杀的一方就有两三个人受伤倒地!
因为这人打出的掌力实在奇怪,又重又热,简直如同在挥舞两只火掌!手掌一拍到敌方的湿衣上,立即腾起一股白色水泡,而受伤者如被火灼炭烤,惨叫重伤!
但是,这些蒙面追杀者的武功也都非常高,虽非一流,但也不弱,何况这些人又如同要拼命,各持兵刃,倚多为胜,与他苦苦缠斗下去!
这人显是要急于结束战斗,所以拼力出大耗真力的狠重手法,越打眼睛越红,但越打脸色越惨白!
突然,他本已不甚灵便的受伤右臂,又中了一剑!
这十几个武林高手乘机加紧攻势,有的甚至常常采取两败惧伤的拚命打法,使他的形势明显吃紧。
“妖孽!还不快快跪下投降!”追杀者的剑阵越逼越紧!
“作梦!”他虽然几处险境,但却绝无惧怕之意。然而?他毕竟多处受伤,失血过多,那热掌的威力渐渐失去。
暗中的柳浩一见,不由得很佩服这个人,少壮之心,生出了侠义。他在那老者再次处于险境之时,猛地把酒葫芦掷出,打向刺剑的蒙面人,同时暴喝一声,挺杵现身!
“什么人敢助妖逆!”蒙面人丛中发出大喝!
“什么人你先别问!尔等倚多为胜,太欺负人啦!老子手痒,看不惯了!”
说罢,他那七十二斤重的降魔金杵已舞动得呼呼风响,杀进追杀者的阵营!
柳浩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金刚降魔杵”的功夫非常了得,加以他天生神力过人,所以他这一加入,追杀者的威势立时受挫。不一会儿,蒙面人中就有几个人被他的金杵扫着,败下阵去!
然而,那位被追杀的老者虽然险情大缓,却忽然口中喷出一股热呼呼的鲜血!
“英雄!不宜久战,快带我走!”他在叫柳浩。
柳浩舞动金杵,冲开一条血路,那老者随后紧跟,冲出古庙!
可是,身后的蒙面人仍紧迫不舍。
而那老者已显行动不便,他又叫道:“壮士,快背我而行!”
柳浩一听,心想这回可倒霉了,救他出来嘛,还要背着他。但是杀人杀个死,救人救到底,他回身扛起老者,足下加力,如飞而去,消失在风雨茫茫的夜色之中。
那么,这老者是什么人,追杀他的人又是谁呢?
柳浩把他一气背出十几里,听不到后面的追杀声了,他才放下老者。
老者神情萎顿,喘息之间,又吐了两口鲜血!
“你叫什么名字?”他嘶哑着问柳浩。
“我叫柳浩。”
“何方人氏?”
“福建泉州。”
“你师傅是少林的哪一位?”
“洪德大师。”
“哦,他还可以。”
柳浩听他的口气,很有轻视的含义,不由得十分生气。
“听你的意思,你比我师傅可以得多了?”
“当然。”
嘿,柳浩一听,真气得要搧他两个耳光!你还得叫我救出呢,竟敢如此托大。
“哼!我看你这老头子,还是留着力气养伤吧,胡吹什么牛!”
“我是得好好养伤。不过,你得再帮我一回。”
“对不起,你那么有本事,我可帮不了你!”
但那老者只是微然一笑。
“你想不想学一种绝世神功?”
“跟你学吗?吹牛功?”
“小子无礼!不过老夫倒也很喜欢你的性格。老夫想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柳浩一听,简直气炸了,真恨不得一杵掏碎他!但他终于忍住了。夜风中,小雨微斜。
“你这老头子真设意思!”说罢,他转身提杵而去。
“回来!”
奇怪,这一声断喝却很有威力,柳浩身不由己地站住了。
“你可听你师傅说起过,有个叫金钟的世外高人?”
“没听过!”柳浩没好气地背向而答。
“你可听他说起过有一种叫火焰掌的武功?”
这回柳浩转过了身子。
“听他老人家说起过。难道你学过火焰掌?”
“什么叫学过!火焰掌乃老夫独门武功!”
这位叫金钟的老者于是向他讲了起来。
廿年前,他得到一本武功秘籍,秘籍所载的便是“祝融三昧圣火神功”。他于是便到了中国最热的吐鲁番盆地,在那里找到了传说中唐僧取经时所路过的火焰山,开始在那酷热已极的荒山中修炼“圣火神功”。此功极为神秘深奥,唯男子可炼。因男性属阳,丹田为真火所燃之炉、平常之人,血尽火熄,生命乃亡。而圣火神功则调炼男子体内先天元阳真火,使其燃烧有法,并采撷太阳热精和其它外火入体。则先天元阳热力深贮于内,而以外火鼓催人的气血,便可延长人的天寿,以采撷外火的程度而决定人的延寿长短和功力大小。此功炼成后,只要一发功,周身便如一具火炉,而双掌的劳官穴处则热如赤炭,神威无比。是为“火焰掌”。
然而体中有阴阳,如心属阳、肾属阴,须阴阳平衡才得生理身心无恙。此功炼成前,除特忌男女之欢外,还有一大难题,那便是采撷外火入体,便使阳强阴弱,肾阴之水便不足以上泽心脾,使人热燥难受,所以必得借体外宝物强固肾阴。秘籍所载练功方法中,一戒功成前元阳外泄,二戒夜晚练功,因昼阳夜阴,夜晚须熄火养阴,三是须得至阴之物的辅助,才可大功告成
至阴之物都有什么呢?
阴山赤练蛇的蛇血,尤其蛇胆补阴最佳;另一种是千年冰山上所产的冰精石,以之为床,可熄火保阴。
他练到第十个年头时,功力已有五成,便下山寻找阴山赤练蛇,未得之前,便到少林寺找旧友洪德和尚,问他何处可得至阴之物。洪德和尚才知他在修练“火焰掌”。便告诉他天山雪莲之根亦是补阴佳品,虽非至阴的最佳品,但亦可强肾阴,熄心火。柳浩那时尚未入寺,如何得知其详。
金钟回到新疆后继续在火焰山中修炼,又过十年’圣火神功已练到七成左右,便又下山,一力寻找贡嘎山所藏的冰精石,另一个目的,却是要看看二十年前他为练功而抛舍在家的意中女郎。岂料自他走后,意中人已为青城派的掌门人“浑元子”所强娶,而那女子又不得他的下落,婚后不到三年,竟抑郁而死!他此次下山,访知此情,一腔怒火便都发泄到“浑元子”的头上。两人大战一天一夜,浑元子为他的火焰掌打得重伤吐血,他也中了浑元子两剑。
以他的武功,追杀他的人本不至于放在眼里,但圣火神功的一大弱处便是特别怕出血,一经失血之后,便如减少了炉中的柴薪,威力受损,更怕破体出血后强行运功,否则便要损动先天真阳,而致五内焦破,火龙乱窜,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便会血竭火熄,一命呜呼!
所以,追杀他的青城振弟子虽然武功远不如他,但他受伤失血之后,情形便当别论了。
亏得柳浩出手相救。
此时,柳浩对他纳头便拜!
“我本不愿收徒,但我这次功力大损,须得有你相助才能回山。我又不愿白受人恩惠,所以收你为徒,便可以得到你名正言顺的帮助。此功练来非常之苦,你不后悔吗?”
“不悔!”
就这样,柳浩成了“火焰掌”金钟的唯一的衣钵传人。
“用你师傅的话说,你我也是缘分哪!”金钟在柳浩的背上说道。
师傅死后,柳浩便自号“火德星君”,而他所练的”祝融三昧圣火神功”中的“祝融”一词,正是古代神话中火神的名字。
他练得面目赤红之外,又穿了一身火红的衣服,真个成了名符其实的“火神”!
他在火焰山修炼十年之后,便下山寻找阴山赤练蛇和冰精石,恰巧赶上天下群雄在终南山比武,他便去凑热闹,而与“浑元子”的师弟“无极子”大战一天,以一剑之伤输给了无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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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十年,今天,“火德垦君”柳浩再次下山。除了师傅之仇和终南山之恨外,他还要为他所收的“火龙十子”中的火虬龙之死,而与青城派要血战一场!
乌云低压,阴风漫卷。
他已和无极子大战千余回合!
“老道,今天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分个雌雄高下!”
“奉陪!”无极子虽已热汗如雨,仍不肯示弱。
战场就在海拔七千五百多米的贡嘎山之下的玉屏台,青城派此时总镇的所在地。
热煞和剑煞争风缠斗,一时间杀气弥漫,愁云惨淡!
无极子虽然与师兄浑元子为一师之徒,但与浑元子的性情大不一样。他处事淡泊,厌于功名。他心中很不满意师兄强娶女子的作法,但彼时师傅已作占,师兄自然是本派的掌门,他也只能无可奈何。至于师兄所任青城派掌门一职,他更是没有兴趣。无奈师兄被金钟以火焰掌打成重伤后,临死之际,托付掌门重任,使他难以推脱,便极不情愿地接下了师兄留下的这个烂摊子。
谁知师兄死前不久,又与“南海神尼”结下了冤仇。以至于鲲派的入不断地寻衅找碴儿。此时,清朝已入主中原,他便从大义出发,委屈求全,严禁门中弟子再和鲲派的人交战,无奈一波未平,火德星君的恶浪又到!
此时,许多使剑的名家或者长隐不出,或者下落不明,所以无极子在武林中,已有“剑圣”之称。
就是在东方一锋的面前,称他为“剑圣”也非言过其实的奉承。无极子于剑道确是独有心得!
能与火德星君大战千余回合的人,足可当之无愧地算作武林中的超一流高手!
然而今天,无极子也确实倒霉,屡处下风劣势。亏得他的“无极剑法”乃当世绝顶剑术,才堪堪支持得住!
这不仅因为柳浩身负“圣火神功”的绝学,火焰掌法威力无比,变化莫测,还因为柳浩早已学乖,身上穿有刀枪不入的甲冑。
所以,在“火焰掌’的威逼猛攻之下,无极子早已汗流如雨,元气大耗,只是在苦苦支撑!
蓦地——
一声威震山岳的呼喝撞入耳膜:
“龙王驾到!”
四名白衣白马骑士已冲了上来!
苦斗中的无极子闻言,神色大变!
两大强敌骤至!一已足矣,何堪其二!
然而更使他奇怪的是,火德星君此时却已舍他而去,直扑那四个白衣骑士。更不搭话,举掌便打!
几招之內,一名骑士便中掌落马,中掌之处,皮肉全焦!
余下的三名骑士且战且退,火德星君在后面紧追紧打!
无极子此时尚未见到公冶方,不知火德星君在天威武馆的所作所为——他哪知公冶方此时已落入鬼母之手!所以无极子非常纳闷,不知火德星君何以突然助己抗敌。
突然,一条银龙横空而降,落在火德星君的面前,龙爪飞探,接过了他打向骑士的两记“火焰掌”!
正是南海银鳞龙王!
“哈哈!果然是你龙王驾到!好厉害!再接我青城派的几招!”
火德星君已和龙王交过手,知道此人非比寻常,但他自恃火焰掌和圣火神功天下无敌,所以催加掌力,掌心更红,热浪袭人,招招凶险诡异,打向南海龙王!
龙王硬和他对了十五、六掌!
这回,轮到火德星君吃惊了。
上次天威武馆内,南海龙王败于柳浩之手,却是败得另有一番缘故。原来,他虽身负异质,有银甲护身,刀枪不入,但他的这身银鳞,却也另有一层弊处。每隔三日,他必得大浴一回,否则全身燥痒难捱,便会暴怒无比,而大浴之后,全身旧鳞脫落,再生新鳞,方才舒服,这便是他的致命之处!上次,他已是沐浴后的第三日,尤其午时,热痒难受,恰好碰上的对手又是以圣火神功横行天下的柳浩,内外交促,使他吃了亏。此次新浴之后,另有一番安排,自然今非昔比,功力超常,大逞神威!一套绝世的“虬龙掌法”使开。龙探爪、龙摆尾、行云布雨、呼风吹雪。真如一条怪煞煞的银龙现身,困住了火德星君!
火德星君当然知道这是拼死之斗,怎敢怠慢大意,也尽展毕生绝学,催加圣火神功,大施火焰掌法,喷火吐焰,那一道道一股股奇大的热煞掌力源源不绝地击向南海龙王!
酣斗有时,龙王突然一声怪啸,但见随他而来的武士们便把那两辆载着巨大木箱的大车推近前来一辆,一名武士打开箱盖,另外三名武士各取盆桶,汲满水后,便朝酣斗着的两个怪人泼去!
火德星君哪里料得到对方有如此奇特罕见的打法,忽见天降冷水,泼天如雨而来,闪避不及,早淋了一身!
然而众人吃惊的倒并非龙王得水之助,威力更增,而是这火德星君,虽水落遍身,但顷刻蒸腾,白汽四散!众人无不惊讶此人绝学盖世。奇功如此,匪夷所思!
一时间,雾汽弥漫,把二人笼罩其中,或隐或现,真是如同水火二龙行空大战一般!
这一场水火大战,真乃空前奇景,蔚为壮观!
一会儿的功夫,一车水已泼尽,龙王攻势虽然愈加猛烈,但火德星君仍是不显败象。
蓦地——一声莺语燕啼传来:
“柳浩!”
火德星君闪目一看,斜刺里站着七八匹战马,当中一人,正是他思慕已久而又屡次捉弄他的美人儿魏十姑!
他连避两着龙王的力掌,还击了两掌绝招“童子烧丹”和“烈焰冲天,在龙王避掌的刹那间,拔身而起,斜掠于阵外,正落到十姑的马前!
龙王一愕的当儿,他已朝十姑的“雪里站”后臀猛拍一掌,那马如何禁受得住,早冲群炸势而去,而火德星君也紧跟一步,飞身落在马身上,绝尘而去!
这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跟随十姑的江南六英和麦有道,一见不妙,赶忙拨马追下!
这边,南海龙王战意正酣,一见没了柳浩,便转身朝无极子逼去!
一身水淋淋的银鳞在太阳下,光彩夺目,极为耀眼!
青城派这边,包括掌门人无极子在内,心下无不大为震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