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兽湖 乱起
“大帝,这天都快亮了,属下看您神色疲惫,扶您回饮霞宫吧。”楚铭自天青去世后仿佛苍老了很多。
天逢师向云宫看了一眼,随楚铭离开了。
他神色灰暗,一直问楚铭:“大祭司去了哪里呢......”
待到入了饮霞宫,楚铭将他扶去床上,盖好了被子,他安慰是的轻声对天逢师说:“大帝别担心,才过了一日,虽说大祭司从未离开过天宫,可她毕竟神通广大,能窥视时空,她不会有危险的,也一定会回来的。”
天逢师慢慢闭上眼睛,只觉身躯很沉,自己很累。
楚铭见天逢师冷静下来,悄悄的离开了饮霞宫,为他关好了门。
楚铭一直跟在天青身旁,他是天青的侍官,也是天青的挚友。天青离去,他心中伤痛与天逢师是一样的,所以,天逢师好在有血亲为隔,不敢对天却骇痛下杀手,可他却没那么多顾虑。天却骇早已是无用之人,在天家,无用之人,伤天青与天逢师之人,都得死......
楚铭踏上白龙桥,脚步飞快,右手缓缓现出一把金色匕首,他握紧匕首隐于袖间,朝云宫的方向快步而去。
饮霞宫里,天逢师辗转难眠,楚铭资历深厚,很多事,他比天逢师知道的多。他反复思考着楚铭的话:大祭司可窥视时空......窥视时空......那弱水香对于炎卿岂不是可有可无之物?天逢师猛然坐起身来:“弱水香,绝不止可窥视时空这么简单,魂火为什么要点燃......那夜君到底在隐藏什么!”
天逢师匆忙跑出饮霞宫,飞快向天宫外飞去,在触及天宫结界时,三枚流火落在天逢师面前,她们落地化作三位神将,墨城,云与,安非的模样。
“大帝为何出宫?”墨城问道。
“找人。”
“臣立刻通知将军烈月为你去找。”
天逢师心中从未相信烈月,况且,他心中有疑虑,他要去验证这个弱水香到底是不是那个繁星人人畏惧的东西所制,而这个东西对于烈月是有利的......他不可能将此事交与他。
“此等小事,不可误了将军镇守繁星的大任。”
“大帝的事,就不是小事。”一个白衣金甲的少年,腰间缠着金绸,冷漠的看着天逢师,他是守卫云家神塔的神将,云与。
有一人,高大雄壮,披风像被嵌了一块块的石头,石头到披风尾越来越稀疏,那样沉重的披风在他身上依旧可随风飞舞。深灰色的铠甲,让他的身形更加的硬朗分明。
“先帝去,诸城必定人心浮动,好在瑞国有烈月将军在,虽无大乱,可仍暗流涌动,大帝还是不出宫为好......”
天逢师忍无可忍:“你们知不知道,炎卿失踪了!”
三人神色冷静,仿佛早已知晓此事。
“大帝不必紧张,炎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家,为了瑞国。”
“你们知道?”
“大帝且回吧。”墨城说道。
“短短一日,我仿若过了一世......你们能告诉我,她去哪了吗?”天逢师问道。
安非眼神复杂看了天逢师一眼,冷静道:“大帝请回。”
“我是大帝,你们都是臣子,我连知道臣子去向的权利都没有吗!”天逢师怒道。
“大帝理应运筹帷幄为瑞国大计,早日令诸城归服,霸道之力能维护一时安稳,但非长久之计。我们与烈月将军能维护一时,万世大计还要大帝以心血筑之。”墨城冷静道。
他们此刻像三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阻挡着天逢师。
“炎卿去了哪里......”天逢师近乎低吼。
安非向前一步走到天逢师面前,他言语沉沉道:“大帝,您好像逾矩了......四神将与天家要永远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四神将坚守守护之责,而天家只要还一个太平便好......”
天逢师的心好似在人前剥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炎卿的牵挂太过显眼,他此刻羞愧难当......
三位神将各归己位,天逢师脸一阵一阵的烫......他回过身,艰难的迈着步子,踏上白龙桥,看前方曲折通向各处,竟不知往哪里走了。
安非为炎卿的房间上了锁......
九世之后的水乔星上,刺骨的寒冷令炎卿难迈出一步,她的衣裙渐渐被冰冻僵硬,她的皮肤开始落下冰霜,美若羊脂的皮肤一点点皲裂,红色的伤口抵御寒泠消耗着她的灵气......这等魔鬼之境竟然还有人活着......
终于她受不住寒冷跪倒在地,刚刚到来时的骄傲所剩无几......
她张开手掌,炎家纹浴在寒风里,渐渐燃起一团红色的火,她以火点燃了伤口,浴火而起,身上的冰霜融化,她继续走在冰铺就的路上,苦寻着覆成门。她以灵气做燃料为自己取暖,是破釜沉舟之举,她来,就做好了永远回不去的准备,此行务必找到覆成门,这个代表这毁灭的世界......她会进入这个世界,摧毁水乔星......摧毁这个毁灭繁星瑞国的星球。
“水乔星的王是谁......难道你不想知道么......”安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欺在正在打坐的天却骇身前。
赤纱浮动,天却骇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道:“是谁?”
安得坐直身子,笑着看着他说:“水乔星没有王,或者说,水乔星的王从来只有一个。”安得一副花痴的样子将拳头窝在胸口继续说:“你该佩服我,我知道你是烈月的时候表现的很平静,其实我早已心花怒放几百遍了,我与老辈门口中言传的传奇在一起,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而天却骇却心中沉重不已,他闭上了眼睛,双拳渐渐握紧......
“大天子,属下带来一壶好酒请您尝尝......”不知何时,楚铭提着酒坛已然出现在云宫门口,他身后是十步之远的走廊,赤纱在他身后漂浮,明明走廊不长,而在安得看来,他身后仿佛延绵至无边的黑暗里。
安得站起身,警惕的看着楚铭,小声对天却骇说:“这酒......不能喝。”
“异星女妖,若不是大天子庇护,你早就被处以极刑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楚铭提着酒坛慢向天却骇靠近:“大天子,属下为您斟酒......”
安得上前一步踢碎了他的酒坛子:“离他远点!”
天却骇缓缓睁开眼睛,见一地碎片,随手拾起一片,将其中残酒饮尽......安得惊异:“你干什么!他来意不善!”
“楚铭一直跟随父亲,待我与逢师也如亲人,他送的酒是一定要喝的......”天却骇站起身,走到楚铭面前说道:“多谢楚铭好意,酒已饮,你可以走了。”
楚铭抬起头笑着看着他,他笑的很诡异。
安得此刻冲到天却骇面前,一把扼住了楚铭的喉咙:“你不走,就死在这里。”
“大天子与这女妖倒是情深意重啊......先帝死时,你一滴泪都未曾为他流,却在此处与这女妖纠缠不清......你怎配为天家人,你怎配留在这天宫!”
“你没有权利说我配不配,我虽失去选择的权利,但我不为人奴......”
楚铭猛然想起自己的过去......天关星上,处处沙场,争夺无止,弱肉强食,他是天生的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给人做奴隶......好在天青待他亲厚,正因如此,他才会全心全意待天家。
“大天子,他自幼温恭谦顺,完全不似你现在这幅模样,你到底是谁......你把大天子怎么了!”楚铭发疯似抓住安得的胳膊,将她狠狠推开,他靠近天却骇,近乎控诉。
“有血有肉者,都会改变,我变成这个样子,不是你心中模样,我就该死吗......”
“逢师已经失去父亲,他不敢再失去任何亲人,就算你身上有那么多的疑点,他还是愿意相信你是他的哥哥......可我不能放纵他这个样子,我不能让你掌控他!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骗他!”
安得欲上前,天却骇抬手示意让她停在远处,她相信他,虽然此刻提心吊胆。
“你怀疑我不是天却骇,那你说,我是谁?”天却骇微笑着问楚铭。
楚铭一时语塞。
“若疑我,也要有理有据。我可以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你走吧。”天却骇转身走向栏杆处,眼神暗淡。此时,地上的酒坛碎片迅速聚合成一把金色匕首,楚铭握紧匕首冲向天却骇,他的速度像闪电一样,容不得思考和阻拦,没有法力的安得,想都没想,冲向了天却骇身后,天却骇好似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是的,他很冷静,他将安得抱在了怀里,而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冲击而来的危险......
疼,很疼,可是伤口一滴血都没有......
楚铭狠毒利落拔出匕首笑道:“这就是证据,没有血的人只有水乔星的妖魔!”
此时,一缕青烟绕进了楚铭的脖子,他被勒的说不出话。
“哥哥你没事吧!”天逢师急切的赶到天却骇身旁。
安得紧紧抱住天却骇,冷漠看了天逢师一眼。
此时,楚铭艰难的对天逢师说:“大帝......他是水乔星的......”此时青烟突然收紧,楚铭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天逢师,悲伤不甘的倒在地上,他临死前眼神绝望的看着天逢师,天逢师则继续收紧青烟结束了他的生命......
青烟回到手心,他看着天却骇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哥哥不利。”
天却骇看向天逢师,目光现出一缕怜悯:“都手掌瑞国了,就不要再骗自己了。”
“天家人,生于流沙,死成飞羽,这宇宙之大,都留不住他的痕迹......我愿生时,无所遗憾。”天逢师转身欲离开云宫,此时,墨城落在云宫走廊尽头,急切的对天逢师说:“大帝,群山环绕的四兽湖湖水突然疯涨,湖水越过百丈高山,淹没了附近四城!”
“四兽湖旁,雷城,荒城,浊辉城,巨野城,皆是法术高超之城,怎会连区区洪水都抵御不了?”
“每滴湖水都像是刀刃......所过之处,不管是人是物都被搅碎......四城现已混乱......”
天却骇挺此跳下云宫落入天关湖,安得见他慌张如此,也跟随他跳了下去,天逢师知道他的水性,往日里,他尝尝这样跳下湖水,寻他深埋湖底的佳酿。墨城见天却骇一闪而过的背影有些熟悉,只是此刻他没有时间多想:“烈月将军已带兵赶到,我等随后支援。”
“为什么不现在去?”天逢师急切道。
“烈月将军指派来保护大帝的人还没到。”
“瑞国四城混乱,死伤惨重,我若不出面平息,只怕混乱会越来越大,诸城主正愁找不到理由早造反!你随我前去,云与,安非守住天宫!”
不容墨城再说什么,天逢师早已化作青烟离开了。
墨城随他而去,神塔中留下阵阵回响:“云与,安非,守住天宫!”
“此次混乱,已不容轻视了......”镇守西方的云与轻声道。
“四兽湖里是死水,多年为未涨,这次又怎会涨出百丈高,淹没四城呢......”镇守南方的安非自言自语道。
在高高的神塔上,云与与安非还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还有随风飘渺而来的血腥之气。
天却骇在水中行动快,他熟悉瑞国所有的水道,安得跟着他在迂回曲折的水下暗道奋力游着,他耳后的鳞片越来越明显。
“你为何这样急?”
“有旧人。”
“你为何在这天宫里承受所有人的怀疑,你明明不是天却骇,我们走吧,不要再回去了!”安得边飞速向前游,边劝说他道。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家,我回不去,我的力量找不回,只有这里还能容得下我。”天却骇眼神坚毅向前游去,他十分坚定,旧人在等他,就在四兽湖。
安得只觉得心疼。他是水乔星上万人敬仰,高傲的王,一朝成为阶下囚,无处容身,他能撑到现在,定忍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苦。
安得努力游在他前面,在黑漆漆的水道中为他排除障碍。
突然安得停了下来:“前面没路了。”安得摸索着周围,都是凹凸不平的坚硬石壁,但她听得到外面流水声,一阵阵的地动,还有混乱的哀嚎:“这上面该是四兽湖。”
“冲出去!”
天却骇以拳狠狠的砸向头顶的石壁,安得拉住他的手说:“保护好自己。”话音刚落,她一拳打破头顶的石壁,石壁塌陷前,她敏捷的拉起天却骇冲出了地面。她仿佛有撼动大山的力气......
“雷城......我们来过这......”安得看到那晚两人漫步的街,如今已面目全非,血水末过了脚踝,残肢从她身旁飘过......她一阵恐惧,想握住身旁天却骇的手,却发现他早已跑去前方,离他十步开外了。安得踏着血水追了过去。
人们恐惧的躲在高处,石头铺就的路都被来来回回的湖水浪潮刮割殆尽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法术高超的人都恐惧至此。
天逢师,烈月,墨城比天却骇早一步赶到,他们站在百丈山顶,观察着湖水的动向,脚下的石头上还挂着一个被湖水打烂的铁甲。
不过,这水对安得与天却骇却没有这么凶残,天却骇的到来,让湖水更加猛烈,瞬间地动山摇,湖水在此荡涤着大山还有附近的城。天逢师心急如焚,这湖水凶残,不能入水一探究竟,只能站在高处观望,可是到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若在不能改终止湖水的涌动,恐怕,附近城中万民都要死绝了......
此刻,天却骇游上了百丈山,他急切的爬上山顶,再次跳入水中,坠入真正的四兽湖。
这时,四兽湖的动荡渐渐平息。
安得慢了一步,满是碎石泥沙湖中,她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天却骇的方向,她四处游荡寻找着......
天却骇熟悉它的气息,它在等他......
一身鳞片,流光异彩,此刻以晦暗无光,庞大的身躯窝在这方圆百里的四兽湖中,一身的锁链将皮肉割破,游鱼蚕食,露出早已被泥沙覆盖的白骨,它双目如日月微微睁开着,残留着一口气在等它的主人。它是水乔星才有的通灵水兽,龙马。
天却骇扑在它头上,双手颤抖着抚摸着它白玉似的角,它角弯顺柔美,角下还长着淡蓝色薄如蝉翼的鳍。
“是不是,我经过雷城时,你感应到我了。”天却骇心刺痛不已。他抚摸着奄奄一息的旧日坐骑更是无言挚友,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溟丘,它是他唯一可以倚靠的,而九世前涣墨星系的战乱让他们各自孤独,各自痛苦,同在一片星土,却浑然不知,他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它。
溟丘悲鸣,它头轻轻的动着,它在安慰他,它从来没有责怪他。
天却骇起身疯了是的为他卸去锁链,可是每动一下,溟丘便疼痛难忍,那所列早已长进了它的皮肉,它的骨头。
溟丘知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它拼了命的想把它的主人引来,好与他叙最后之情。
“是我糊涂,那弱水香上有你的气息,而我却浑然不觉......我带你离开,我们回家。”
天却骇轻轻的欲卸下溟丘脖子上的锁链,却意外的触动了天雷阵法,四兽湖边环绕的百丈山突然剧烈摇动,墨城烈月护着天逢师飞入高空,百丈山山石坠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之魂破突然出现在四兽湖上空,一阵惊雷穿四兽魂魄而过,直击四兽湖底而去,那道白色的闪电冲入浑浊发黑的湖底,直刺入天却骇的心脏,天却骇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溟丘悲凄之声让天却骇的心刺痛无比,天却骇失去力气道在溟丘身旁:“若知如此,我早该死去,我就不会有此刻的心痛.......溟丘......”他抬起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溟丘的脸,“水乔星之人无血......”他的右手掌心出现了一条血红的线,浑浊的湖底漂浮着许多红色的仙珠,仙珠慢慢飘散,“可我动心了......”他的手重重垂下,溟丘悲鸣着,挣扎着,它拖着沉重的铁索移到天却骇的最近处,它的头轻轻的垂下,吐出一颗轻若无物,玲珑剔透的明珠,明珠落在天却骇胸口,渗入了他的体内,溟丘伏卧在天却骇身旁,宛如在水乔星时,沧海之上,冰洲为舟,溟丘伏卧在烈月身旁,烈月则枕在它怀里......任凭浪涛层层,起起伏伏,皆不扰清梦......
安得四处寻找天却骇,无意发现一颗颗红色仙珠涌飘向自己,她寻迹而去,见天却骇蜷缩在湖底,已没了意识,而他身边散落着沉重的铁链,铁链上还残留着破碎的鳞片,其余便什么都没有了。突然湖水卷起一阵漩涡,安得紧紧抱住天却骇,抓住铁索,怕他被水冲走。不想,再抬起头时,水位竟然骤减,只末过了脚踝......
此时,百丈山上,墨城,烈月,天逢师,百余瑞国精兵,还有许多四城的幸存者,那些幸存者他们咬牙切齿盯着安得与天却骇,安得回头一看,天却骇的额头已然出现了水乔星王才有的印记——沧流朱泪,那是一弯削瘦的如勾月在水中的倒影,孤独添了几许鬼魅,那鬼魅里包裹着的是一颗红色的珠泪......
安得不自觉的盖住了他的脸,山上的人,一个个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