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个人
夏远总是有办法让我头疼，我真想有瞬间转移的功能，把他送回庆城。
起因是二姨，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要不要带着夏远去徽县的景点逛逛。夏远就来劲了，在手机上搜索徽县的景点，挑中了太平湖。
我自然是不太想的，可是夏远磨人的功夫一流，把我缠得半死不活。其实去玩不是不行，就是他挑的地方有些远，过夜的几率很大，我就不敢带他去。可是二姨都看不过眼了，把我妈给的零花钱抽了一半出来，让我带他去。
没办法。
夏远特别喜欢太平湖，他说想在太平湖住两晚，来都来了，也不能扫他的兴。他在太平湖的绿地皇冠假日酒店选择了一间豪华双床房，那间房让夏远欢喜的不得了，大大的落地窗面对着太平湖，就连卫生间也是落地窗面对着太平湖。
“相思，我真的好喜欢这种住在湖上的感觉啊，我们一会儿去那里看看好不好啊？”
我看了眼夏远指着窗外的方向。
“你喜欢就行了。”
“相思，你会不会生气，我非要你和我一起住。”
“没事，不是两张床呢嘛。”
“真不生气？”
我摇摇头。我知道夏远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他就是任性而已，对于我的事，他从来就是任性，不管不顾的性子。
小半年不见夏远，他变化其实也挺大，情绪有些捉摸不定，好几次出现前后颠倒的现状，前一秒高兴地天花乱坠，后一秒就可以死气沉沉。
就好比刚才还说好喜欢好喜欢太平湖，要去看景点，现在就一声不吭地趴在床上望着太平湖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期间我收到了乔蓁的微信，我有些心虚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生怕乔蓁提出见面。
我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背着乔蓁干坏事，又有点像是背着夏远干坏事，真不是一般的折磨人心。
“相思，今晚我想和你做一件很浪漫的事，好吗？”
我被夏远问地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这样的问题，我忍住不想入非非，但是又觉得不应该想入非非，因为以夏远古灵精怪的性子，他所谓浪漫的事，绝不会是男欢女爱之事。
“好不好嘛？”
我点头。
夏远咧嘴一笑，说：“那我先出去，吃饭时间在餐厅见，今晚品鱼咯！”
夏远说完就一溜烟跑了，留下我一个人。
看吧看吧，刚刚死气沉沉，忽然又活蹦乱跳，真是搞不懂。
晚上吃过饭，夏远就拉着我往太平湖深处走，湖边一到晚上所有美景都匿迹，看什么都是朦胧胧一片，他这时候还能带我去哪？
“到了。”
我顺着夏远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小树林，夏远走进树林找了条枯树枝，然后对我招招手。
“你这是做什么？”
“挖土。”夏远对我挥了挥他手里的枯树枝。
“挖土？”
夏远笑眯眯地从裤袋里掏出两个小小的许愿瓶，说：“你看，咱们挖土，然后埋这个。”
我摇头一笑，真的是古灵精怪的家伙。我接过夏远递给我的许愿瓶和笔，从瓶子里倒出一张被捆起来的小纸条。
“很难得，你和我单独在一起。今天下午望着你，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我想我只有做些什么，才会让我觉得这是真的。”
“你今天下午有望着我吗？你都是在看湖面好不好。”
“怎么没有，只是你自己在望着手机。”
夏远这么说，我又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因为我对这趟游玩了无兴趣，他却如此珍惜在意。
“所以我想我们许个愿埋在这颗树底，以后再来看，有此物作证，不会觉得是一场梦。”
我扯出一个微笑，问：“那你这东西哪来的。”
“我下午不是出去了吗，坐计程车跑回市区买的。”
“啊？”我惊讶，“那这许愿瓶可真够值钱了，夏远，你能不能别这么乱花钱。”
夏远瞥了我一眼，说：“别谈钱，伤感情。”
我败阵。
“给你纸，你想想写什么。”
我看着这张巴掌大都不到的纸，十几个字就能填满，我却不知道能写些什么。
“这样写字你能不能看清？”
“能的，这点月光够了。”
夏远已经开始落笔，他或许早就想好了要写什么。我咬着下唇，也开始落笔。
我的愿望是，我希望上天能够赐给夏远一个很爱他的女孩。
夏远用树枝挖出一个挺深的洞，他说怕洞太浅，雨水一冲就没了。
两个许愿瓶被埋进洞里，然后填上。夏远用钥匙在树干上刮了大写字母X和G，他说这就是标记，以后有迹可循。
我和他都不知道彼此许的愿是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谁都没敢问。
不知道是不是许愿瓶的作用，他心情稳定了好多，第二天拉着我在太平湖走了一天，夜幕降临了才肯离开。
我送夏远回宾馆，看着他进了宾馆电梯，我才松了一口气，有点累地坐在宾馆大厅的椅子上。
今天乔蓁打过一次电话来，夏远在我没接。我掏出手机给乔蓁回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乔蓁，你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乔蓁的声音有一种有力无气的感觉，听上去好像特有些不太舒服。
我担心地问他：“你是怎么了吗？”
“没怎么。”
乔蓁异常沉重的呼吸通过电话进入我耳里，我把手机拿开离耳朵远了些。我正想着继续问他情况，就听到了两声汽车鸣笛的声音。汽车鸣笛声很正常，可是声源却不太对，一声是从宾馆外面的街上发出来，另一声有半秒的延迟，是从我的手机里发出来的。我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走到宾馆外面，看了一下周围，然后见到了他。
如果天上一道雷劈下来劈中我，可能就是这样的概率吧，可这样微乎其微的概率，还是给了我。电视剧才敢拍的剧情，被我现实里遇到了。
我的手机还放在耳边，我喊了声“乔蓁”，我自然是希望自己看错了，我是近视眼，说不定看错了，可惜事与愿违，乔蓁挂掉电话，锁上电瓶车，面无表情地走向我。我看见他从车上拿下好几个袋子，应该是年货。
乔蓁肯定是在我给他打电话之前就见到我了，刚才电话里那种要死不活的语气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现在心里肯定反复推测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出轨了，肯定在想那个男生会是谁。幸好刚才没有送夏远上去，如果我也跟着上去，乔蓁何止是气到语气虚弱，恐怕已经气死在街上。
“你在这做什么？”
我非常心慌，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给他看出我心慌，乔蓁不得更加怀疑我。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反问他：“那你在这做什么，大老远跑来这边买东西吗？”
“是。”
“为什么到这里买？”
乔蓁倒还挺配合，回答了我这个问题，说：“我一个表姨在这边开店，逢年过节都从她店里买东西，关照下亲戚。”
“噢~~”
“那个男生是谁？”
“我在庆城的好朋友。”
乔蓁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问：“他从庆城来这里？”
“嗯......”
“来这边做什么？”
“他过来找我玩的。”
“大过年的，过来找你玩？”
我咽了咽口水。
“他和你很要好？”
“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从小玩到大，那就是青梅竹马，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也没必要刻意和你提起嘛。”
“所以他来了几天？”
“有几天了吧......”
乔蓁变得特别有攻击性，说：“是因为他不够重要不值得你提起，还是我不够重要不值得你和我说？我这几天和你聊天，你只字未提。”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相思，我正想去找你，你怎么站在这？”夏远好巧不巧出现在我身后，然后走到我的旁边，来来回回看着我和乔蓁，“怎么了，你们俩认识？”
其实出于我对夏远的了解，夏远看着好像不知道乔蓁是谁，但他就是装傻，他不会不知道乔蓁是谁的，他就是想刺激乔蓁，让乔蓁觉得我没告诉夏远我有男朋友，给乔蓁一种挫败感。
果不其然，乔蓁着了夏远的道，说：“我是他男朋友。”
“男朋友啊，幸会幸会，第一次听闻。我是他好朋友。”
我扯了扯夏远的衣服，夏远这家伙，这样的语气可不行。
“幸会，我也是第一次听闻你。”
我实在不想他们再对话多一句，赶紧打断，问夏远：“你怎么下来了？”
“我想着应该是我送你回店里，不应该是你送我回宾馆的，所以想跑下来送你。”夏远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揉揉眼继续说，“和你去玩两天我也累了，反正你男朋友也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我上去了。”
乔蓁用一种奇怪的笑容看着夏远离去的背影，这种笑很勉强，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是气得很厉害。
“乔蓁……”我尝试喊他的名字。
“为什么？”
“啊？”
乔蓁用一种很受伤的表情看着我，说：“他刚说要送你去店里？我接送你都只能在拐角等你。商山的家也是，每次都是非要让我先回家，不让我送你到家门口。我不能被你家人知道，那么他就没问题了吗？”
我最不喜欢和乔蓁吵架，吵赢了没意思，吵不赢更完蛋。
“你说话。”
“你们不同嘛，他是发小，你是男朋友，我总不能告诉我家人说我早恋了吧。”
“所以我活该被你藏着掖着。”
“那你有本事告诉你妈妈你有女朋友啊。”
“你！”
我挑眉。
“至少我徽县的家在哪你知道吧？我商山的家在哪你也知道吧？”
“那我就是怕被家人看到啊，你是不是吵架就没智商，朋友和男朋友能同等介绍给家人吗？”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啊，我又不是说非要去到你家门口。”
“我家在哪很重要吗？”
“这是一种信任。”
“我不觉得这就是信任。”
“可是我是真的很介意，你对他比对我还亲密，你还和他去玩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乔蓁的眼睛，说：“错觉，乔蓁。”
我对夏远的陪伴只是出于一种补偿，夏远这一次来徽县找我，我发现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可以强烈且直接地拒绝他想要带给我的一切，因为每当拒绝的话说出口，我就觉得会伤害到他。这种愧疚感，从乔蓁占据我心里以后开始的，直到现在，愈演愈烈。
“他喜欢你是不是？”
我这个问题我否认不了，只能默认。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女朋友有男闺蜜。”
“我和他会保持距离的，这件事情我一直尽力在做好。”
“不是保不保持距离的问题，我不喜欢你有男闺蜜。”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是不是想我和他疏远？然后做个普通朋友？乔蓁，我和他从小玩到大，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疏远？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和人之间，要么没关系，要么就是紧密的。你难道指望我以后见到他说声“你好”，然后就檫肩而过了吗？”
“所以现在是你在生我气？”
“我没有生你气，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
乔蓁望着我，沉默半响，说：“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极其缺乏了解。我突然间对你完全心中无数，因为你竟然做了我理解不了的事，我很早就告诉你我这个忌讳，你竟然没想过和我沟通，而是等我发现了，再来和我理据力争。”
我拉住他的手，万般无奈地说：“你不要这样去想好不好，我没有要和你力争。”
乔蓁拨开我的手，说：“我吵不过你，是，我没资格要求你对一个你亲密的人说声“你好”就擦肩而过。所以我自己走。”
“你别走嘛。”
“等你想好是不是真的爱我再来找我。”
“喂，乔蓁。”
我眼睁睁看着乔蓁转身离开，然后骑上他的电瓶车扬长而去。他真就这样走了？愚蠢的男人，我不爱他能爱谁？
“他就这样走了吗？”夏远在我身后不轻不重地丢了这句话给我。
我整理了下情绪，说：“你没上去？”
夏远走到我身旁，嘴角一勾，又不轻不重地丢一句话给我：“这点程度都不相信你吗？”
我第一次见夏远这种笑，好不屑。
“走，上去坐坐。”
“不去了。”
“上去嘛，坐坐，聊聊。”
“你刚才为什么要对着他说那样的话？”
夏远揉了揉我的头，说：“你知道我从不会隐藏自己对你的喜欢，他在不在我都是那样说话，我对你也是那样的行为。别人可以误会，可如果他不懂你就不应该了吧？你爱不爱他，他自己都不清楚吗？”
字字入耳，句句入心。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他就是一时间吃醋了，冷静点就好了，我先回店里了，你别送。”
我给乔蓁发了几条微信，他都没回复我。
我失眠了，晚上一点多，二姨和姨夫都已经关店回家，我还没睡着。店里很静，静到我发慌，我打开手边的窗户，街上静悄悄，只有风声在呼呼地吹。
我看着厚厚的雪堆，想起以前小时候，是夏远和夏蓝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妈妈不在家时，是他们陪着我，拉着我去他们家和我分享他们的玩具，还会留我在他们家吃饭，然后一起听故事睡觉。
夏远和夏蓝都是我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夏远和乔蓁共存在我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