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代

6．武野绍鸥：嗅到未来争夺茶具大战的血腥味

旅游小贴士

如今，乘坐阪堺线列车在天神之森停留场车站下车，进入附近的天神之森天满宫内，可以看见一小片树林。这里是日本茶道大师武野绍鸥晚年曾经居住的地方，又被称为“绍鸥之森”。在大阪府堺市堺区的大仙公园内，有一座武野绍鸥的铜像。他的墓地在堺市的南宗寺内。

武野绍鸥，是日本茶道历史上的三大茶道大师之一。关键是其承上启下，上承村田珠光，下传千利休。这一点，历史已经铭记，相关书籍已经多多，我可以暂时不讲。

我要说，武野绍鸥可谓出身不凡。今天，武野绍鸥的子孙手里还持有一份《武野家谱》，足以证明他们就是日本战国时代赫赫有名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的后代。看客一定会问，既然出身如此有名堂，为什么不姓“武田”而姓“武野”呢？

是的，武野绍鸥的老爸本来是姓武田的。当年，武野绍鸥的爷爷在铁血纷飞的战乱中死掉，武野绍鸥的爸爸没有老爹可啃了，只好四处漂泊流浪混饭吃。想一想自己混得这么惨，实在是有愧于祖宗的英名，他脑筋一动，痛下决心，把名字从“武田信久”改成了“武野信久”。顾名思义，“武野”——就是武田下野的意思，其中虽然不乏一丝酸楚悲凉之意，但也内蕴着重新崛起的发愤图强之心。

武野信久失魂落魄地在各地游荡，等来到堺这个地方时，终于时来运转，遇到贵人，开始做皮革生意，逐渐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当老爸的，给孩子留下赫赫门世固然重要，给孩子留下可用之资也是很重要的。所幸，武野绍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有了老爸武野信久厚实的经济基础做支撑，他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当时，“皮货商”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不高，被人称为“贱民出身”。武野绍鸥悟出名堂，先是花钱在朝廷买了个官——从五位，下因幡守。有了这个，他就很容易进入新的圈子——京都的贵族圈活动。还好，武野绍鸥没有把眼睛只盯在“钱”和“权”上，他拜当时著名的古典文学学者三条西实隆为师，跟随他学习和歌。这个学习非常重要，日本的茶道日后因为武野绍鸥嵌入和歌的因素而大为改变。

在京都游学的武野绍鸥，机缘巧合地拜访了奈良的油漆商松屋家。在那里，他有幸见到了在茶人中久负盛名的“松屋三名物”——由“茶祖”村田珠光亲自装裱的白鹭挂轴、从村田珠光手中购得的茶具松本肩冲和填漆长盆。武野绍鸥看到那幅著名的中国五代画家徐熙的白鹭图后，被村田珠光用质朴简拙的装裱搭配纤秀清雅的画面的境界所折服。32岁的武野绍鸥从此脑洞大开，下定决心要修习茶道。

成名不怕晚，只要咱有钱。在那个年代，如果手中没有“唐物”茶具，那就意味着永远没有资格成为茶道名人。中国的“唐物”，是那段岁月日本茶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武野绍鸥38岁时回家继承了老爸丰厚的家产，财大气粗底气足，他一生总共收集了大约60多件“唐物”茶具。

我特别注意到，武野绍鸥在告诫弟子千利休的十二条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不要贪图他人的名器”。此时此刻，武野绍鸥内心中似乎已经预料到，围绕着珍贵的茶具，将有一场又一场充满血泪的厮杀。或者说，他已经嗅到未来争夺茶具的血腥味道。话说回来，如果“不贪图他人的名器”，武野绍鸥又怎能收集到如此众多的“唐物”茶具呢？！

喜欢收集文物的人，最后大多能够成为文物鉴赏专家。武野绍鸥也是如此。《山上宗二记》里说，“当代千万之茶具，皆出自绍鸥明眼”，“千万”件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是经武野绍鸥慧眼发掘的茶器确实不少。如今自成一派的“信乐水罐”，就是武野绍鸥根据农民储存谷物的陶壶改造成的茶罐。

武野绍鸥还根据中国的天目茶碗烧制出更具“日本版”特色的天目茶碗，将隐约闪现七彩光泽的“唐物”美学风格转变为更突出蓝色的寂静的日本化审美情趣，进一步推动了茶道日本化的步伐。今天，这种在濑户烧制的、被称为“绍鸥天目”或者“濑户白天目”的茶碗，已经成为日本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

武野绍鸥还革新化地将陶质或金属质的锅盖架改为竹质锅盖架，开创性地把杉木做成的吊桶当作水罐放在夏天的茶室内，使滥觞于村田珠光的“侘”茶艺术进一步形象化。可惜，因为自己的徒弟千利休的名气太大，后世的人们往往把师父武野绍鸥的发明和革新都算在徒弟千里休身上了。

还要讲一个小常识。每次，我在日本采访各界人士结束的时候，都会拿出一块长27厘米、宽24厘米的金色镶边的白色方形厚纸笺，请受访者用毛笔在上面写下自己信奉的座右铭，或者写下自己最喜欢的一句话。这样的方形厚纸笺，在日本叫作“色纸”。人们很少知道，“色纸”飞入寻常百姓家，与日本茶道大师武野绍鸥息息相关。

原来，壁龛挂轴是日本茶会最重要的道具之一。在武野绍鸥之前，茶室里所挂之物，或者是漂洋过海而来的中国名画，或者是禅宗和尚的墨宝。但是，武野绍鸥玩了一个“去唐化”，把藤原定家书写在“色纸”上的阿倍仲麻吕的和歌悬挂在壁龛上，从而让日本茶道向民族化迈出了重要一步。从此以后，日本茶室的挂轴变得形式多样起来，“色纸”虽未达到洛阳纸贵的程度，但却从此悄然时尚地流传到今日。

武野绍鸥怎样死的，至今是一个谜。尽管许多日本学者否定，我还是要把一个说法告诉各位看客，那就是“信长毒杀说”——织田信长任命武野绍鸥做茶头，武野绍鸥深知“伴君如伴虎”，表示拒绝。织田信长也干脆，下毒把他杀死了！

玩茶道，真的很好吗？